第10章 受人排擠

受人排擠

段雪寒身為段氏武尊主親弟,他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而且他武藝不俗,擔當此等重任也算合理。亦即是說,段氏與蘇家兄妹觀點一致,同樣把這筆即将送往海州府的官銀列為重點保護對象。

這樣很好。

若真是和段氏相關的人打劫了官銀,有段雪寒這個二少爺在場,就能省去朝廷不少口舌,也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蘇葉理智上可以理解段家為什麽要讓段雪寒護送官銀,但從感情的角度出發……

她不想和一個随時都會揭穿她身份的人朝夕相處。尤其是這人之前還以丈夫的身份對她進行種種糾纏,并且又是害她火速出京查案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在此,除了臨陣逃脫、把護送官銀的任務推給其他人,蘇葉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然而她怎麽能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纏上她的人放棄查案?

有那麽一瞬間,蘇葉很想奪門而出,立即回京要求兄長另行派人。

不過她很清楚,刑部此次共派十名影子在各地待命,他們和自己一樣,将以不同的身份緊随或進京或出京的大批官銀行動。這個時候誰也幫不上誰,如果貿然回京,一旦她負責的官銀被劫而她又沒調查出其中問題,那就只好等着被削了。

蘇葉心思轉動極快,只片刻就拿定了主意。

臉上禮貌地漾出一抹笑,她邁進了客棧大堂,朝衛直所在的那張桌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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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門外進來了個身量不高、膚色泛黃的年輕男子,官兵們全停了吃喝,警戒地瞪着對方,有幾個甚至把未曾離身的長刀也抓了起來。

方才還覺滿滿當當的大堂,現在鴉雀無聲。

可那年輕人看着又不太像走江湖的漢子,反倒有些書生的儒雅氣息,莫非他是來這裏投宿的?

有人沉不住氣,拍了拍桌面,大聲問道:“你誰啊?哪裏來的?喂,這兒已經被我們包下了,想打尖想住店就到別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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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葉瞟都不瞟他一眼,徑直走到衛直桌前,躬身行禮,微笑道:“衛大人,在下蘇季常,海州府少尹,奉府尹大人之命前來為各位帶路。”

說來也巧,海州府還真有一位姓蘇的年輕少尹,因他表字季常,故被蘇葉拿來暫用。反正這位少尹上任不足三年,人脈不廣,認識他的官員少、京官更少。何況辦事穩妥的蘇臺早已打點好一切,若真有人問起,蘇葉只需把海州府少尹的印鑒拿給他看就可以——當然,印鑒是依照皇上所持有的印鑒樣本加工而成,不愁長得跟正品不像。

蘇葉的身份合情合理,就單看他們用什麽辦法确定了。

衛直向來喜歡與人結交,特別是江湖中人。如今武林第一世家的段二少爺請客,他正喝得興起,本也沒太在意蘇葉。不料蘇葉跑到他面前作了這麽一番自我介紹,又忽聞她是前來引路的海州府少尹,衛直不由沉吟。

他隐約記得自己似乎聽說過海州府有個蘇少尹。但這事須得謹慎,總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貼上來的人當成朋友。

所以衛直坐着未動,僅抱拳回了個禮,然後說道:“勞煩蘇少尹親自走這一趟。只是少尹有沒有能證明身份的……啊,其實并不是我懷疑你……”

蘇葉當即笑道:“下官明白衛大人的意思。”

接着她就取下腰間懸挂的青色荷包,從裏面倒出了個拇指粗細的印章,雙手奉上。

衛直身邊那個穿着褐色長衫的年輕男子起身,彬彬有禮地替他接了印鑒,小心地托在手上看了半天後才轉交給衛直,“爹,應該是真的。”

許是為了避嫌,代表了武林的段雪寒在旁坐了好久都沒出聲,輕晃着腦袋自斟自飲,也不湊過去看那印鑒。此刻聽這男子發話,他忽然撲哧一笑,說道:“衛賢弟,有令尊在此坐鎮,這位蘇少尹還敢拿這種東西給咱們,當然就假不了,否則豈不找死?”

蘇葉心想:你馬屁拍得倒也勻實,一句話就把兩個姓衛的人都帶着了,難怪衛直肯叫他兒子和外甥跟你稱兄道弟。

衛直聽了這話自是覺得通體舒暢,但他明白什麽叫謙虛。于是他笑答:“段二少客氣,有二少在,我們都高枕無憂啊!”

“哪裏……”段雪寒面帶笑容,看樣子又要醞釀些肉麻的奉承了。

為防他們二人再吹捧下去,蘇葉及時搶了話茬:“臨行前府尹大人也對下官說過,衛大人一身好武藝,有您護送這筆銀兩,我們海州府真是幸運至極。無論如何,下官也要敬您一杯,聊表謝意。”

蘇葉邊說邊示意貼牆站在一旁的小二端來三杯酒。

拿起酒杯,她後退幾步,向衛直遙遙一敬,高聲說道:“敬衛大人!以後就要勞煩大人費心了。”她一口飲盡,然後撚起第二杯酒,向衛直這一桌上的另外三人說道:“敬三位公子!”再度一口飲盡,她端起最後一杯酒,面朝大堂裏的所有官兵,“敬壯士們!等到了海州,下官定當做東,開席宴請各位!”

頓時,客棧大堂裏鼓噪叫好聲一片。

衛直雖是個武将,卻已為官多年,原本該是聽慣奉承的,可惜他身在京城,邊境久無紛争,他這三品武官也漸漸開始不受重視了。

昨天他出京時,段雪寒便跟在隊伍裏。一天下來,他聽到的嘉獎竟要超過在京城三年的數量。現在冷不丁又冒出個舌燦蓮花的蘇葉,對他大肆褒揚了一番,而且這褒揚還如此顯山露水、如此狠長臉面,焉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衛直臉上的喜悅這下子可是怎麽掩都掩不住了。他大力拍了拍連幹三杯的蘇葉,豪氣地說道:“小蘇是吧?好,好!很好!爽快!我喜歡!小蘇啊,路上不用害怕!有我護着,你們海州府的銀兩絕對能安全抵達!”

蘇葉道:“那下官先替海州府百姓謝過衛大人。”

衛直開懷大笑:“謝?謝什麽?我這不過是秉公辦事罷了。來人,給蘇少尹加座!”

早有人搬來一張凳子放在桌邊。

衛家的表少爺從蘇葉進門後自我介紹的時候就站着沒再坐下。此刻他更是空了自己的座位,請蘇葉落座于衛直身旁,而他自己則退到了衛小少爺下首那張新添的凳子上。

蘇葉也不忸怩,道聲“承讓”就入了座。

好半晌沒再說話的段雪寒玩着手裏的酒杯,笑看她沉靜穩重的側臉。看了一會兒,他靠近蘇葉,也不怕被人聽見他的話,清亮的嗓音一壓低反而有些暗啞:“夫人,別來無恙啊。”

正笑着回答衛直問題的蘇葉聞言一陣錯愕,險些沒撐住臉上的表情:他居然又認出來了……又認出來了?!

段雪寒還在力争擊潰蘇葉的防守:“兩天沒見,我好想你。”

蘇葉額角抽搐:這是什麽跟什麽!

她唇邊帶笑,嘴裏卻毫不留情地擠出幾個字:“下官不認識你!”

段雪寒狎昵地将腦袋靠向蘇葉的肩膀,幾乎要枕上去,“夫人,別撒謊了。謊話說太多就圓不過去了呢!”

溫熱的呼吸淺淺地拂過蘇葉頸項,叫她渾身戰栗。

不像話!

蘇葉正要推開段雪寒的頭,那邊,衛直之子衛飛就挑起一雙細長的眼睛,感興趣地問道:“夫人?什麽夫人?”

這個段雪寒,旁的沒學會,只學會壞她好事!

蘇葉側了側身,無懈可擊地笑答:“啊,衛賢弟,方才二少在與我玩笑,說是他已經很久沒見着嫂夫人了,心裏挺想她。”

衛飛笑道:“哈哈,蘇兄想必是在海州久居,對武林裏的事不很了解。段兄儀表堂堂、風流倜傥,至今仍不曾娶妻,哪裏來的嫂子讓他思念?快別說了,小心被段兄的紅顏知己們聽去,平添憂慮愁思。”

紅顏知己……們?

“罪過罪過!”蘇葉馬上擺正臉色,“二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你尚未成親,如何要同我說起家中有妻?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孰料段雪寒竟攬住了蘇葉的肩,一副“咱們兄弟多親熱”的樣子,故意唉聲嘆氣:“誰說我沒娶妻啊!唉,別提了!若說我那妻子啊,可真是天下難尋的美人、世間無雙的聰慧,只是她脾氣大了些,總喜歡翻臉不認人。”

蘇葉心頭火起,卻不好當面打開他的毛爪,只能以眼色拼命殺死他。

衛家三人不知段雪寒這話是真,還以為他在逗樂,遂哄笑起來。

衛飛且笑且道:“段兄,你那嬌妻既然天下難尋、世間無雙,你何不忍耐一二?須知我們這些俗人想讨個媳婦都難,更別提什麽美貌聰慧了!”

蘇葉心裏惱怒,表面卻和另外幾人一同笑着。衛飛說完,她就一語雙關地接道:“聽段兄的話就知道你肯定沒真心實意地看待嫂子,現在反過來抱怨嫂子對你無情,我聽着都覺得不對路。這女人嘛,是要寵的。”

衛飛聽了他的話,更是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笑破肚皮:“蘇兄,你這口氣怎麽跟個怨婦似的?莫不是在家裏也受了排擠?”

蘇葉垂了眼角,幽幽嘆道:“可不怎地!我說我奉命出城,至少兩個月才能回家,結果我家婆娘竟掄起搗衣棒就把我直接趕出家門,害我不得不兩手空空、在外游蕩。若不是小丫頭看我可憐,偷偷包了兩包衣服給我,我恐怕連件能換洗的都沒有,更不可能如約趕來為各位引路了啊!”邊說着,她還做出各種無奈的表情和動作,惹得大夥兒又是一陣狂笑。

“蘇兄!哈哈……”衛飛笑得沒了形象,直把桌子拍得震天響,“蘇兄啊,哈哈……你真是、真是……我本以為你是個嚴肅人,沒想到,沒想到你……哈哈……”

蘇葉無辜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怎麽了?”見大家還在笑,她也撐不住笑了起來,同時不着痕跡地以袖中短刀逼退段雪寒蠢蠢欲動的手,“好了好了,不要笑話我了。來,咱們繼續喝!”

“哈哈……繼續,繼續……哈哈哈哈……”

一頓飯就這樣在蘇葉有意無意的引導下歡樂地結束。直到最後也沒人再問起段雪寒那句“夫人”究竟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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