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在謝靖來之前,經過‘友好’交流,洪昭招了些基本信息,鐘音才知道他居然也是出身玄學之家。
洪昭聲稱自己出生在沿海城市安城的一個漁村洪家村,祖上專門做招魂祭祀一事。
洪家村地理位置偏僻,那裏相對于也比較貧窮落後,也比較封建迷信,由于洪家村家家戶戶都靠捕魚為生,所以尤其信奉海神,年年都會舉辦祭祀大會來感謝大海的饋贈,每當那日,洪昭家那代招魂人便會唱響魂歌,将死在海裏的亡魂帶回故裏。
然而招魂人這名號像個魔障,每一代招魂人都短命,結婚或嫁人生子都會被連累先後死去,因此洪家村人其實都很怕洪昭一家子。
洪昭年幼時期受盡屈辱,也因童年的不幸,讓他發誓要走出漁村。
他想掙錢,不想再窮苦潦倒,不想一輩子做個撈魚仔。
并且洪昭認為時代在發展,思想在進步,這種古老封建的招魂之術就該被摒棄,瘋子才會為了祭祀而奉獻生命。
這個想法也在兩年前去市中心進貨被廖雅寶看中時越來越強烈。
他與廖雅寶相識很偶然,當時還沒披上展思思皮的廖雅寶是星海娛樂的藝人,表面是個十八線,實際上專門替星海娛樂尋找合适的人去當明星賺錢。
那時候的洪昭知道自己長得好看,但又有點不信任陌生人,所以留下她聯系方式後說再想想。
後來招魂人交接,洪家這代唯有他可以繼承,他義無反顧的拒絕結果自然是換來家人的不理解與辱罵,家人口口生生說如果他拒絕,海神就會生氣海神會用洪水掀翻洪家村,他不信,反抗無效幾天後索性偷了家裏的錢離開,卻在推門那剎那被他的家人、村民圍起來打了一頓,然後關在了海邊的魚籠裏。
被餓了好幾天的洪昭寧死不屈,在奄奄一息之際他決心更盛,于是打電話給廖雅寶,求她殺了那群侮辱他的村民和家人,然後跟她去了星海娛樂。
也就是那天洪昭才知道,洪家村歷歷代代供奉的海神,不過是一只沒用的水鬼。
【就是這麽可笑,他們就為了一只水鬼不惜餓死我,就為了一只水鬼!所以他們應該去死,都是活該!】
鐘音到現在還記得他說這句話時的怨憤表情。
誠然,被父母背刺的感覺不會好受,但這丫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能和廖雅寶看對眼,啧,什麽成分她心裏有數。
況且,連經紀人謝靖都跑出來說要看他死呢。
那指定是他做過什麽人神共憤的事。
“為什麽?”鐘音劍身微動,轉向一派從容的謝靖,朝他問道。
謝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只是來陳述事實。
原本他想把話都咽到肚子裏,可在路上周岩和申紅聊得熱絡,字裏行間全是對那位叫鐘音的恭敬,窮極所有誇贊都不足以表達敬佩,後來聽到陶宓是鐘音的朋友,所以他決定說出來。
謝靖看也不看旁邊鼻青臉腫的洪昭,輕描淡寫說:“洪昭三年前被公司相中,廖雅寶帶他回來訓練半年就出道,出道這兩年半時間裏,他搞大了三個女孩的肚子連錢也給不人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在我知道他和陶小姐在戀愛時,我原本想阻止,由于他不肯給我陶小姐的具體信息,我也就沒有法子了。”
說起這謝靖心裏厭惡層層疊疊就湧了上來。
洪昭這人有多虛僞做作他心裏清楚,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到處獵豔也不負責,害得那幾個女孩年紀輕輕傷身傷心,清醒過來要賠償,他卻聯合公司把幾個女孩的家裏搞得天翻地覆。
權利是個好東西,絕大部分普通人遇上資本家的壓榨,求助無門最後只能咽下這口氣。
要不是他要掙錢養家,他早就脫離星海娛樂自立門戶去了。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放出一個重磅炸彈:“其中有個女孩因為自己報警導致父親丢了工作,甚至內疚到自殺。”
“什麽?三個?還自殺了一個?”陶宓一聽立馬從桌肚裏爬出來。
“那他在我面前裝什麽純?”
陶宓傻眼了,這年頭渣男這麽會裝嗎?兩人在床上時這人可比貞潔烈男還烈,還不允許開燈嘞。
鐘音幸災樂禍哈哈大笑:“我都跟你說他不是好東西了。得虧你不是人,不然你現在就得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得病!”
早說陶宓是個戀愛腦,之前玩過那麽多替身都拎不清,簡直了。
陶宓正措辭辱罵時,謝靖冷不丁又冒出一句話。
“不止呢。我們星海娛樂公司大小藝人多,想出頭不容易,這位在廖雅寶默許下還跟過幾個老總,同時也和廖雅寶保持床友關系,半年前廖雅寶辭職後他又搭上展思思,私生活亂不說,我今日過來,主要是偶然錄到了他和展思思的陰謀。”
謝靖放出存在手機裏許久的錄音。
錄音是他在化妝室裏偶然錄下來的,打算找機會曝光,現在正好就是這個機會。
“喲還有錄音?”鐘音好奇擡高劍身。
厲害啊,這罪名一茬又一茬。
她不免興奮起來,等會該怎麽教訓他呢?
這邊洪昭聽到這句頭都大了,該死的謝靖什麽時候錄音了他怎麽不知道,現在這錄音裏有什麽他更不清楚,他眼珠子咕嚕嚕直轉,心裏慌得不行,千萬不要是有關于陶宓的!
早在醒來一看到這柄會動的劍就知道他沒好果子吃,吃了這麽一頓打就是為了不暴露好嘛!
心急如焚下,洪昭不顧疼痛倏然朝謝靖撲過去。
“謝靖!我對你也不差吧?你幹嘛非要毀了我!”
然而謝靖只是側身躲過他的撲襲,并且嫌棄地拍拍褲管子。
“抱歉,你欠了我三個月薪資了。”
洪昭撲了滿地灰塵,聽到工資兩字立馬爬起來解釋:“我錢那不是都套在股票裏了嘛,之前沒欠過你,只要你不放,我可以給你十倍!”
謝靖視若無睹,再度避開兩步,語氣冷淡。
“到底套沒套在股票裏你心裏清楚。”
說着,他迅速按下播放鍵。
洪昭和展思思的聲音立馬在別院大堂響了起來。
“你人氣流量太一般,我再舉薦你也沒用,葉一城說要把資源傾斜給新來的藝人,接下來你可能接不到活了。”
“不是我吹,我長得比新簽的都好看吧,直播撈錢都是百萬進賬,陶宓恨不得甩千萬進來呢,他也敢看不起我,什麽玩意?”
“沒辦法,最近影視題材看得嚴,觀衆也不買帳了,上頭發話今年營收必須要達目标,所以決定把資源分配給明确能帶來流量的。”
“就沒什麽法子了?要不我再去找找陳總。”
播放到這,洪昭也突然回憶起這段對話了,他臉色大變,匆忙起身去抓謝靖的手。
“謝靖我日你爹!”
“吵死了。”鐘音聽得正起勁呢,被打了這個岔不爽得很,沉重威壓剎那從劍身噴薄而出。
無形氣波向整座別院進攻,申紅和伍蓮明顯能感覺到空氣中好像有了波紋,氧氣都稀薄很多,這恐怖的威壓卻像長了眼睛一般,直直壓向洪昭。
洪昭被壓得像只青蛙一樣趴倒在地,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法站起來,最後只能哭喊着求饒。
鐘音施法封住他嘴,沖謝靖說:“繼續。”
她倒要看看,這兩人在搞什麽名堂。
謝靖為了躲洪昭動作已經按了暫停,餘光撇到洪昭粘連在一起的嘴皮子,心下暗驚,而後二話不說繼續播放。
“陳總最近喜歡玩小孩,你是小孩嗎?不過說有辦法也有,你知道娛樂圈很多人為了運勢都會養小鬼吧。”
“你意思就是讓我也去養個小鬼?”
“不是有現成的麽。”
“你是說陶宓!”
“那花癡女人成天占着你我看着就不爽,鬼仙煉小鬼不是不行,你要點頭我幫你去弄法子。”
兩人耳鬓厮磨般的對話聲截止在這裏,無盡的沉默好像是洪昭在猶豫思考。
十幾秒過去,正當鐘音以為錄音到此為止時,謝靖手機裏突然由遠及近傳來皮革被壓皺的聲音,像是有人起身又坐下。
随即,話筒裏再度傳出洪昭的聲音。
他先是玩笑般的說:“你這意見可真好,吓得我手機都掉了。”
緊接着他好像親了展思思一口,立馬又說:“寶貝你說的我當然沒意見,我本來也看那蠢女人很不爽,跟她演來演去簡直浪費我時間,她有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教我畫畫,我哪裏是畫畫的料子,要不是看在她願意給我花錢的份上,我都不稀罕讨好她。對了,養小鬼真能改變運勢?”
錄音到這裏才是真的截止。
收好手機的時候,謝靖特地補充:“陳總是男的,其餘老總也是男的。”
“哇靠?這麽賤?”周岩貼心做靠枕的同時也沒忍住罵一句。
申紅和伍蓮兩人面面相看,嗐,能說什麽呢,男人果然離譜到極致。
這兩人一個不高興結婚,一個結了婚家裏有個巨嬰,都對男人本性有着深刻了解,頓時惺惺相惜,不約而同咒罵起來。
“真的賤,令人發指。”
“啧啧啧。”
對此,鐘音只想說賤男人沒有最賤,只有更賤。
她飛到陶宓面前,樂不可支道:“親愛的土地娘小陶,請問你有什麽感想?”
“…………….”陶宓徹底沒話說了。
她能有什麽感想?殺人感想算不?
半晌,她抄起一本書就往洪昭頭上砸。
“好啊你這狗東西把我騙得團團轉!32寸的行李箱都沒你這麽會裝!老娘好歹也是一方鬼仙,早知道那會被你破除法術就幹掉你,虧我還信了你的鬼話!”
陶宓想想都覺得心酸,關于洪昭無非是心裏過不去柳章的坎,她喜歡追星喜歡人間一切新奇玩意,那日商場巨幅海報上驚鴻一瞥,以為像極了柳章,沒想到是徹底把自己拉入了渣男的陷阱。
她以為是愛,結果是人家給她設下的圈套。
這個該死的渣男不僅去賣屁股,還想把她做成小鬼。
“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會想跟你走到最後!”
說不難過是假的,陶宓哪裏是真戀愛腦,她是鬼仙也是女人,自古以來女人多情長情,她也不例外。
她想念曾經那段刻骨銘心的愛,便要抓緊一切可以讓她感受到以往的東西,從有關柳章的東西到長得像柳章的人,她只是想尋求一個慰藉。
可時間是個很漫長的東西,思想在時間裏成熟,愛也在時間裏消亡。
更新疊代的世紀裏,她逐漸發現有比追尋愛更重要的東西,生命、守護、職責、美景美食,哪一樣不比愛情更重要,于是一件件丢棄以往一切相關的物件,尋找一個個替身淡化愛欲,後來慢慢的,她發現自己已經走出那段過往。
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如同一抔黃土風吹即散,就算是找到了轉世又如何呢?人已經不是那個人,她決心不要再給自己建造囚籠。
當年相遇的那一碗熱粥早已冷卻,是該放下了。
事實上在偶然發現洪昭經紀人和柳章長得一模一樣時,陶宓就确定這謝靖絕對是柳章轉世,他們有着一樣的習慣,那些粉絲路透圖裏的謝靖,心煩時喜歡背着手,開心時指尖會摩挲,他們都會畫畫,他們笑起來都有一個深深的酒窩。
她原以為自己會奮不顧身抛棄洪昭奔向他,可那一秒她卻只是揚了揚眉端,無端酸澀的淚水淌過,像是要把過往淌盡,淌盡之後,她明确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
-他過得好就好了嘛。
-我也要過好我自己就好了。
陶宓是這麽想的,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就這樣吧,洪昭對她很好,幾乎是無微不至,她要做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她要向前走,繼續守護她的晉城子民,繼續當好鐘音的小馬仔。
所以是那麽努力的放下了柳章,真心想要守着洪昭看他到老,結果全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你看,她多傻啊。
信什麽不好,信男人。
“你給我去死!!”陶宓越砸越重,恨不得當場砸死他。
“騙我就算了,還害無辜女生死你就該死!”
洪昭被鐘音威壓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能被動承受陶宓一下又一下的狠砸,等她砸到手酸,他才忍住疼痛罵罵咧咧出聲。
“大姐,你是鬼好嘛?我瘋了才會跟你在一起,你自己上趕着來就別怪我惦記你,再說了提出建議的是廖雅寶啊又不是我,你打我幹嘛?”
廖雅寶?謝靖有點懵,直接問道:“那不是展思思嗎?”
被打得頭痛至極的洪昭正在氣頭上,也直接就回:“屁個展思思!展思思早死了,廖雅寶那賤女人看她皮囊好看把人剝了皮套自己身上了!”
謝靖:“……..”行,果然是狗男女。
周岩也忍不了了,頂着小貓咪身軀就要撲上去撓,好險給申紅一把撈住。
申紅勸解說:“我的祖宗,你好好看戲行不行?”
“不行,太賤了這對狗男女,我要撓死他!”周岩使勁撲騰。
“你安分點。”
鐘音被吵得煩,沖他丢下一句警告,然後繞到洪昭面前。
劍身突現一雙眼睛,牢牢盯住這個渣男。
說他是渣男都擡舉他了,他連狗都不如,狗都知道朝人搖搖尾巴呢,這人卻背信棄義還絲毫不覺。
錄音裏叫着廖雅寶寶貝,惱羞成怒了就叫她賤人,并把鍋推給人家。
就說賤不賤吧。
鐘音瞥了眼無地自容開始哭起來的陶宓,終于冷聲開口。
“看你這德行應該很怕死,所以給你個機會,跟我說說廖雅寶為什麽要披別人的皮,我就放你一條路。”
洪昭的确怕死,他這兩年半雖然不是很紅火,但掙的錢可是普通人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錢,平日看見銀行卡餘額,半夜他都會笑出聲來。
想到餘額,再看看頭頂懸着的利劍,他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坦白。
“廖雅寶是接到葉一城任務去泰國那裏一個漁村呆了小半年,回來前被一個叫金元寶的道士給打毀容了,所以她才會殺展思思。在殺展思思之前,她已經殺了好幾個漂亮女人,前天她還跟我說要殺謝靖老婆呢!”
“哦這樣,”鐘音煞有介事上下晃動劍身就當點頭,“你不知道更多?”
“我當然知道!”
洪昭不僅知道廖雅寶去泰國幹嘛,更知道星海娛樂的秘密。
這一切要歸功于爐火純青的pua功夫,這麽久以來早就把廖雅寶迷得五迷三道,她什麽都會跟自己說,不過話說一半也有他自己考量在,他小心翼翼伸長脖子,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後,頓時喜出望外咧開嘴。
唇瓣肌肉一動牽出被毆打後的酸痛,他嘶了聲,旋即很快恭敬俯在劍下。
“我和你說了,你真的會放過我嗎?”
鐘音答應得爽快:“當然。”
洪昭覺得她像是個幹脆的人,賊兮兮的眼看向一聲都不敢吭的陶宓,心裏有了底。
“我現在就告訴你,廖雅寶很喜歡我,不僅把我推入星海娛樂,還讓我加入了朝星門,但我級別太低,我只知道星海娛樂老總葉一城是朝星門的二把手,他給的任務大部分都是讓廖雅寶去抓異獸。碰上金元寶那次是聽說虎蛟一族躲在泰國,所以她帶人去剿殺虎蛟。”
“還有呢?”鐘音語氣淡淡。
虎蛟,魚身蛇尾,其音如鴛鴦。
這種異獸體型很大堪比森蚺,一出沒便是整個族群,性情溫和不喜鬥争,廖雅寶在泰國呆了小半年才收工,難以想象它們經歷過怎麽樣的圍追堵截。
而且跑到國外去都能被滅,恐怕這麽多年沒消息的周岩父母也早已落入敵人之手。
想到這,鐘音不着痕跡顫了顫劍身,冷漠重複。
“關于朝星門你知道什麽。”
洪昭說:“我只知道朝星門有很森嚴的等級制度,分為天星、地星、玄星、黃星和工星五個等級,我就是工星,實習還沒轉正的叫工星,普通教徒是黃星,像廖雅寶這種帶領教徒執行任務的是玄星,地星我不太清楚,只是聽廖雅寶說過像葉一城那樣的就叫地星,至于天星我就不知道了。”
“這不就跟現實裏的公司一樣麽。”伍蓮弱弱吐槽。
什麽工星其實就是悲催畢業生,換句話來說黃星就是實習轉正的普通打工人,這兩者專門幹又苦又累的活,玄星便是一天到晚指指點點沒事幹的小領導,地星就是經理,那麽天星不用想,絕對就是ceo霸總,專門負責下達命令就行。
嘿,這麽看來,這年頭反派組織也跟正經公司沒兩樣了。
鐘音也差不多理清這個關系,她語調幽幽,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加油,再回答一個我就給你路走,葉一城賺的錢是給朝星門的嗎?”
此話一出,洪昭興奮不已,立即高高興興回答:“是啊,入朝星門有工資發,按等級來的。”
這樣,那鐘音明白了。
無怪乎他們要費勁一切手段掙錢呢,詐騙販賣娛樂公司,什麽利潤大就幹什麽。
她也大概分清楚了些裏面內部的關系。
照這個話來看,目前她幹掉的大部分朝星門的人應該都是小喽啰,諸如苗柔、葉一城、廖雅寶這些等級高的還沒碰上呢。
真是陰溝老鼠啊,躲在黑暗裏窸窸窣窣作祟,陽光一照進地溝就躲起來。
但她不怕,她有優勢。
一是讓杭舟游和申屠兄弟做的局,她篤定一定會有個玄星帶着銅人去抓帝江。
二來,那天戳傷苗柔,她可是在她身上悄無聲息種下一絲聯系的。
鐘音消化完這些信息,對于虎蛟滅族和展思思之死,心裏給朝星門又記上一筆,然後飛回旁邊桌上。
“陶宓,你可以動手了。渣男,五馬分屍不為過吧?”
聞聲,洪昭倉皇失措的眼神扭頭追随到鐘音。
“你騙我?你不是說要給我一條路嗎?”
“是啊,給你一條路,但我沒說是生路還是死路。”
鐘音要是人形肯定大笑嘲笑這個蠢貨蠢鈍如豬。
犯罪而不知,不是蠢就是壞。
洪家村村民固然愚昧,被一只水鬼诓騙,但那個窮苦年代,信仰可以支撐無窮無盡的力量,信仰就是那個年代人民的食糧,他們始終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生活,信仰海神只是一個精神寄托而已,他可以不信洪家村村民歷代以來的信仰,但絕不能為了自由痛殺全村。
他明明可以直接逃走,不是嗎?
她沒親眼看見那些村民如何死去,可有廖雅寶在,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兇殘女人指定把人全吃了。
這是他的第一條罪,不仁。
招魂一族鐘音知道,這種借用天道力量生陰陽眼的族派歷來與所有玄門中人一樣有五弊三缺,由于他們招魂祭祀,以人身寄鬼魂,走得就是黃泉之道,壽命奇短很正常。
而這派更有個限制,他們首先已經祭祀水鬼很久,如果突然斷掉且不敬,水鬼經歷這麽多年信仰隐隐有成一方鬼仙的趨勢,必然會導致拒絕之人反噬慘死。
洪昭父母恨鐵不成鋼,方法不對,但絕對是憂心他會遭受反噬而死,結果他卻毫不在乎雲淡風輕殺了父母。
這是他的第二條罪,不孝。
與廖雅寶茍且,致使無辜女性懷胎打胎,妄圖設計陶宓,這是他的第三條罪——不義。
“第四條罪是……”
鐘音慢吞吞揚聲:“你惡心到我了。所以我必須送你一條死路。放心,我下面有人,在下面你一定會很快樂。”
洪昭:“……..”
怎麽說話不算話呢?洪昭心猛然一咯噔,尖叫起來:“你這個騙子!”
鐘音懶得跟他煩,慵散往桌上一靠。
“關門,放陶宓。”
終于輪到她了!陶宓胸腔怒火再也壓抑不住,那張可愛漂亮的面龐瞬間裂開,剝離出當年她死去的模樣。
枯瘦、年邁,臉色慘白,五指黢黑修長,狠狠當頭沖洪昭頭上抓下去。
“你才是騙子,我把真心掏給你你卻騙我,現在,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陶宓血淚縱橫,也不管謝靖就在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把洪昭臉給撓得鮮血淋漓。
沒人知道,沒人知道被稱為慈心娘娘的她是餓死的。
她帶着無盡的怨悔與內疚廣施善心,然後一個人餓死在這座華麗古老的別院裏。
而如今,她想重新奉獻一場真心,卻也死在了謊言之中。
陶宓眼中冒出幽幽鬼火,兇神惡煞高高跳起。
“洪昭,給我死!”
鐘音沒有留下來看戲,以陶宓的恨和手段洪昭一時半會死不了。
聽着別院大堂傳出的一陣陣凄慘叫聲,她懶洋洋躺在平房前院子裏的軟椅上曬月亮,恍若未聞。
月華如練,夜空寂靜。
須臾,她翻轉劍身,被弱水包裹的那面面向大堂方向的那扇門。
“自己喜歡的人受了情傷,不打算去幫一下?”
門後暗光之下,謝靖神色晦暗不明。
許久,他扯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慢慢搖了搖頭,說的話卻牛頭不對馬嘴。
“你果然知道我沒失憶。”
他的确都是裝的,裝成陌生人,裝成普通人。
鐘音差點笑出聲來,這位哥們何止沒失憶,連胎都沒投吧。
她只用眼睛看,都看到了他身上被下了長生蠱。
怪不得陶宓怎麽都找不到他呢。
原來他壓根沒死。
這種蠱來自于古老羌族,也就是彜族人祖先,中蠱之人如同行屍走肉不死不滅,可每五十年都會蛻一層壞掉的血肉,必須要有合适的血肉進補才能安然無恙活下去,由于此蠱陰毒,照理說早已失傳,現在卻在謝靖身上出現了。
她淡淡道:“廖雅寶做的吧。”
在他身上沒發現孽障或者冤魂,就代表五十年期限一到他吞吃的血肉不是他自己殺的,而是別人殺的。
果然,謝靖應聲:“是。”
謝靖如同走肉般活了這麽久,始終沒有想通廖雅寶為什麽這麽恨自己。
恨到讓他當着陶宓面死去,又不惜重金讓他複活,此後幾百年,她也不管自己,每當蛻肉時她才會出現,她永遠挂着那副驕傲嘴臉,然後要他跪在地上搖尾乞憐求一口鮮嫩的肉。
直到前些日子,他才知道廖雅寶為什麽不殺自己。
他唇邊溢出一絲無奈又釋懷的笑,緩緩道來今天來別院的真正目的。
“關于朝星門我知道的更多。”
“我會全部告訴您,之後等我和我妻子道別,請您殺了我。”
鐘音豎立劍身,反問:“活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沒有什麽留戀的嗎?你現在的妻子,或者陶宓,只要我想,你可以完好無損繼續活着。”
“我早該死了。”
“陶宓沒忘記你,不打算和她相認嗎?”
“不需要。”
謝靖笑了笑,看向天際,唇邊喟嘆陣陣。
如此經年,他心知肚明和陶宓天注定不能在一起,背道而馳便是兩人最好的結局。
假如他不是行屍走肉,偶然在路上碰見,裝作不識疏離點頭微笑即可,知道她過得好即可。
愛不一定要擁有,愛是希望她能笑口常開即可。
他想她過得好,他想她忘記他。
他又說:“你看天這麽無邊無際,她們都應該自由自在的過活,去擁有更遼闊的人生,去感受人世間怨苦喜樂,而不是因為我止步不前。”
“她們?”鐘音冷笑。
“陶宓,我的妻子甄荷。”
謝靖第一次知道洪昭女友叫陶宓時,他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今天才知道真的是她,臨了到頭能再見到她一面,他已經非常滿足。
當年被複活過後,他深知自己再配不上陶宓,便只敢遠遠看着,只敢用一支支畫筆描摹她溫婉動人的臉,像生活在黑暗裏的老鼠一樣,陪着她走過一天又一天,陪她笑,陪她哭,陪她望着梨樹發呆,陪她走過兩人走過的所有風景。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謝靖沒有一天不後悔,當年被廖雅寶看中的那天,他應該再硬氣點直接一頭撞死,就不會有後來這麽多事。
陶家不會被滅,陶宓不會孤獨餓死,他也不會成為行屍走肉。
“一切因我而起,一切也要因為結束,我是罪惡的始終,必須由我來終結。”謝靖不願多說,只是這麽說道。
鐘音不知道他內心想法,只覺得他虛僞。
什麽他希望遼闊的飛,必須他來終結,恐怕他就是不敢吧,不敢去面對陶宓,因為他就是一切悲劇的原因!
想起陶宓當時輕描淡寫說起過往,鐘音就忍不住想一件戳死這貨,記憶都在還正兒八經裝。
真的愛陶宓,他就必須得全心全意托付自己,就算變成行屍走肉又如何?
假如鐘音是他,當初反抗不了皇權和廖雅寶,她就要變成厲鬼殺了那些執掌權利的人,死也要把愛的人留在身邊。
愛一人便如山河難填,永不能變!
陶宓口口聲聲說要放下,最終找到人可不還是像他的人,憑什麽他就偉光正地說希望她好?
兩人那般遺憾,他都能放人走,只有一個原因——他不愛!
鐘音劍身冷意難平,氣場極強。
“既然還喜歡她,為什麽要娶妻?”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還以為這兩人是純愛呢,結果又是一出現實大劇。
察覺到不遠處的劍勃發一股殺氣,謝靖渾然不怕,鎮定拿出與甄荷的合照。
他走近,遞到鐘音面前。
“甄荷不是我的真妻子,她在朝星門被稱為銅人,被廖雅寶養在星海娛樂,明面上作為我的妻子,實際只是工具。我親眼所見他們将甄荷養大又殺了四次,這一次出生,她因為智力低下經常被人欺負,每次跟廖雅寶出任務她都會歇斯底裏瘋上好幾天,我希望您能救出她,她和陶宓長得很像,她很可憐。”
“事成之後,請一定殺掉我。”
“因為,他們想讓我殺了甄荷,他們說只有我能殺甄荷。”
“因為,我愛甄荷。”
沒錯,謝靖就是個自以為是的渣男!就是那種我愛你,可我也愛她。
心疼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