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四
二十四
一進畫廊,盛世和天翼就被一群記者模樣的人給圍了起來。
李斯洛乘機溜出人群,在一尊尊雕塑與一幅幅油畫間慢慢地巡視着。
雖然她對這些作品擺放的位置早就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手指一般,卻是第一次認真地去看這些作品本身。
不可否認,文攸同很有才情。李斯洛停留在一尊青銅塑像前,仔細研究着那只緊扣着一節枯枝的鷹爪。
這應該就是那尊引起梁洛文興趣的“非賣品”。
與客棧裏那尊面目模糊的佛像不同,這只鷹爪幾乎是寫實的。透過那似痙攣般緊扣着樹枝的鷹爪,以及鷹爪上扭曲的筋絡,李斯洛仿佛看到了一個被困住的靈魂,一個掙紮着想要自由的、痛苦的靈魂。這使不禁她想起那首著名的印第安民歌《山鷹》。她覺得她甚至都能觸摸到它的悲涼與渴望。
“A man gets tied up to the ground,He gives the world its saddest sound(一個男人如果被束縛在大地上,他會向這世界發出最悲傷的聲音)。”
一個如低音薩克斯般華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李斯洛轉過頭,吃驚地發現梁洛文正站在她的身後沖她微笑着。
“看到這尊雕塑,就讓我想起那首根據印第安民歌改編的《el condor pasa》。天翼先生真是很有才華,我想他一定有個敏感豐富的內心世界,不然沒辦法刻畫出如此細膩而激烈的情感。”
“是吧。”李斯洛模糊地應着,轉頭看向文攸同。
畫廊那頭,文攸同也正在看着她。那幽深專注的目光令她忍不住又回想起山上的那一幕幕……
他替她按摩時,那複雜的眼神……他安慰着她時,那矛盾的神情……以及他專注地望着她時,那溫柔的動作……
李斯洛一顫,趕緊收回視線。她不想了解那個男人的內心世界,他的情感是否細膩激烈跟她無關。
她轉過頭,将注意力轉移向另一幅油畫。
Advertisement
“唔,我也很喜歡這幅油畫。我想這應該是北方的某座山。你注意到他的筆觸了嗎?雄渾狂放……”梁洛文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臉色有些暗淡。“幸運的家夥。”他低聲嘀咕。
李斯洛并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麽。任何人的背上有一根芒刺,他(她)都不可能會全心全意地去欣賞什麽畫作。文攸同那緊追着她不放的目光,就是那根戳着她脊背的芒刺。
該死!他到底想幹什麽?
李斯洛壓抑下焦躁,視而不見地瞪着眼前那幅畫。
在那大塊大塊的顏料中,她忽然認出,這正是石屋山的風景。她甚至認出了那座石崖。那座她在他的激勵(或者說是鄙視)下攀上的石崖。
在那石崖後方,便是他們的宿營地……
李斯洛的呼吸又是一窒。她趕緊向前一步,移動到另一尊雕像前。
這是一尊泥塑,一個小女孩正開心地蕩着秋千。
李斯洛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女孩,她是團團,文攸同那個可愛的小侄女。
在李斯洛這個外行的眼裏,這尊泥塑幾乎還是個粗糙的半成品。可那簡潔的線條又确确地勾勒出一個快樂、無憂無慮的孩童。
梁洛文的眼睛裏又流露出那種發現寶藏般的驚喜神色。他正準備說些什麽,在他們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這也是非賣品。”
如果說梁洛文的聲音像低音薩克斯,那麽文攸同的聲音則更像一把低音大提琴。當琴弦已經靜止時,空氣中仍然震蕩着那悠悠不絕的餘韻。
李斯洛僵硬地回過頭,只見剛才還在遠處的文攸同此刻正站在她的身後,目光專注地盯着她。
該死的專注!
她真希望他不要再用這種眼神來盯着她,這會令她忍不住回憶起一些她不願意記起的事情。
“呵呵,”梁洛文笑道,“是盛世的主意嗎?”
“不,這是給我侄女的生日禮物,是盛世堅持要借來的。”
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李斯洛,柔聲道:“你還記得團團嗎?”
李斯洛不自在地點點頭,轉身想走開,卻被文攸同一把握住手臂。
“我有話跟你說。”
李斯洛低頭看看他的手,又擡頭看看他,一股惱怒升上心頭。
她學着他眯起眼,“我以為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麽話可說,即沒有公事,也沒有私事。”
文攸同微微瑟縮了一下,卻沒有放開她的手臂。
“我……想向你道歉。”
“道歉?”李斯洛故意瞪大雙眼,“為什麽?我們才剛認識,你應該還沒有機會得罪我。”
她想扯開手臂,卻沒有成功。
意識到梁洛文正在一邊望着他們,文攸同不得不壓抑下浮躁,低聲道:“洛,別這樣。”
洛?李斯洛假意打了個哆嗦。
“請別這麽叫我,我們還沒熟悉到這個地步。”
發現自己正處于瓜田李下,梁洛文趕緊咳嗽一聲,嘟囔着一個誰也沒聽清的借口,轉身走開。
見他走開,文攸同立刻将李斯洛往他身邊拉去。
李斯洛惱火地用手肘往他的腹部一搗,掙脫手臂後退一步怒視着他。
“我……”文攸同又想伸手去捉她,卻被她的目光給逼得不得不收回手。“我,只是想向你道歉。”
“有這個必要嗎?”李斯洛冷冷地轉過頭去看向另一邊。“對不起,我該去找我老板了。如果您還記得,他目前正行動不便。”
她沖他呲呲牙,算是一個微笑,又嘲弄地欠欠身子,向盛世走去。
文攸同懊惱地捋過一頭短發,轉身正想追去,卻發現被梁洛文擋住去路。
“很有個性的小姐,不是嗎?”梁洛文從路過的侍者那兒拿了一杯酒遞給文攸同,沖他友好地笑道,“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很溫柔的姑娘,原來她也是有脾氣的。”
文攸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唔,玫瑰的美麗,就在于她有刺,不是嘛?”梁洛文沖他舉舉手裏的酒杯。
不用盛世再三警告,文攸同便決定,他不喜歡梁洛文。
盛世十分後悔沒有弄清楚這家畫廊的背景就租下了它。所以,當看到梁洛文與文攸同站在一起時,他不禁又緊張起來。
“洛啊,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李斯洛看看老板,又看看文攸同,十分不情願過去。
“那你推我過去。”盛世又道。
“看來你對天翼也沒什麽信心嘛。”李斯洛只得嘀咕着照辦。
“不是對他沒信心,而是對梁洛文的生花妙舌太有信心。那個喝狼奶長大的……你知道嗎?他差點兒就說動我加入他的公司了。”
“你拒絕了?”李斯洛好奇地望着盛世。
“你上山時,他來看過我,說很欣賞我看人的眼光,想邀我加盟。”
“這是好事呀。”
“哈!天知道他是看上我手裏的這些客戶,還真是看上我的能力。如果是因為我的這些客戶,要是真跟他合作了,等他挖完了我的客戶源,就該踢我走路了。”
李斯洛看看盛世,沒有吱聲。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處別人碰不得的軟肋,盛世的軟肋是他對別人的信任,而文攸同的——她看看那個目光像是粘在自己身上一樣,正心不在焉地聽着梁洛文說話的男人冷哼一聲——大概就是他那該死的自我。
這麽自我的男人,絕對會毫不遲疑地抓住這樣一個大好機會,并且不假思索地從那些擋着他的人身上踩過去。
她身上所殘留的他的腳印就是一個明證。
李斯洛幾乎可以肯定她的老板一定會失望。她不禁為盛世感到難過起來。
見李斯洛推着盛世過來,文攸同微擡了一下手,止住梁洛文的話,笑道:“論條件,盛世肯定比不上你們的實力。但我相信有一點是你們比不上他的。”
“什麽?”
“信任。我對他的信任,還有我們多年的交情。”
看着他望着盛世微笑,李斯洛知道,這番話是專門說給盛世聽的。
不,她對自己嘀咕,他這是在收買人心,轉眼他就會跟那位梁先生達成協議,将盛世甩到一邊。
然而,奇怪的是,似乎盛世選擇了相信他。他伸手擂着文攸同的手臂笑道:“我對你可沒那麽多信任。”
“那你可得多信任我一點。”
文攸同一邊說着,一邊從李斯洛手中接過輪椅。
這時,又有幾個記者圍了過來。李斯洛趁機退後一步,看着盛世和文攸同漸漸被人群包圍。
盛世這個從不輕易相信人的人竟然會選擇相信文攸同,這讓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文攸同似乎與山上的那個文攸同是有些不太一樣……
才不是。李斯洛搖搖頭,堅定地告訴自己,文攸同還是那個文攸同,就算換了一身文明的裝束,也改變不了他骨子裏的野性!
她偏身讓過幾個想要更接近文攸同的“粉絲”,退到人群的後方。即便如此,她仍然能感受得到他那穿越人群、追蹤而至的無禮目光。
瞧,這就是個明證,山頂洞人就是山頂洞人!
李斯洛背轉身去,不再看他——不管這男人的本性如何,她都不感興趣,也不打算去感興趣。她決定,對這個男人采取“三不”政策。不說話、不接觸、不理睬。
打發走這一撥記者,盛世猛地将輪椅轉了一個圈,堵在文攸同的面前。
“李斯洛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耶麗亞’。”
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
文攸同微微一怔,猶豫了一下,便坦然地點點頭。
“這麽說,你們在山上遇到過?那她為什麽說沒有遇到你?而且,你竟然不知道她的身份,還以為她是記者?還千方百計要找她。有問題,這裏面大有問題。”
盛世歪着頭,像一只心懷叵測的老禿鹫般上下打量着文攸同。
“我可不可以這麽設想?洛是因為我要她小心,所以才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而你呢,自然也不會四處張揚你的身份。偏偏你跟她一見面就看對上了眼,可能你們之間還發生了點什麽小故事。可惜你還沒能弄清楚她的身份,洛就被我叫了回來。不過,幸好老天不負有心人,你到底還是找到了她。”他将擱在扶手上的雙手攏在一起,兩眼閃爍出一顆顆紅心。“唔,我好像聞到了愛情的味道……”
愛情……杯中的最後一口酒跑錯管道,文攸同不由嗆咳起來。
盛世趕緊從路過的侍應生那裏又拿了一杯酒,換下他手裏的空酒杯。
文攸同接過來,喝了一口壓壓驚,這才笑道:“你的想像力也未免太豐富了。”
他的“設想”竟然能在這麽接近事實的情況下又離題萬裏,他不得不佩服他的想像力。而且,竟然還聯想到了愛情……
“不是這樣嗎?我可看到你看她的眼神了,也注意到她看你時的眼神。就連我都能看出你們之間‘噼啪’作響的火花,”盛世撚着手指比劃了個火花亂蹦的模樣,“你可別跟我說你們之間沒什麽,說了我也不信。”
他扭頭看看躲到角落去的李斯洛,又扭頭看看文攸同,笑道:“我猜她現在大概有點生你的氣,可能是因為你沒告訴她你的身份。女人有時候就是有那麽點小題大做。不過,呵呵,就我所知,洛那人不發脾氣便罷,一旦發脾氣,就連天皇老子都得讓她三分。你小子自己保重吧……”
盛世同情地拍拍文攸同的手臂,目光卻被畫廊門口處的動靜給吸引了過去。當他看清來人後,不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文攸同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只見畫廊門口突然湧進一群手拿相機和攝像機的人。在這群人的中間,一位衣着時尚的女子和一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你告訴她們的?”文攸同頭也不回地問。
“我又沒瘋!”
盛世趕緊合上嘴,聳起雙肩攤着手否認。
文攸同将手裏的酒杯塞給他,轉身向母親和林曉迎了過去。
就算用那條斷了的腿想,盛世也能猜到這娘兒倆是來幹嘛的。他看着文攸同像艘無所畏懼的巡洋艦,沖開衆人向她們走去,心底不由暗暗着急起來——文攸同是肯定不會屈服于他的母親和林曉的,可如果在這樣的場合鬧起來,最後吃虧的只能是他自己。
當一個人着急時,往往就會想出一些奇怪的主意。這就是所謂的“急中生智”。盛世此時就想到一個“馊”主意。他擡眼尋找着李斯洛——或許她可以暫時冒充一下文攸同的女友,這樣一來就可以替他解圍了。二來,說不定還能幫那小子一把……
而當他在人群中找到李斯洛時,不由又吃了一驚。
卻只見她的身後正站着一個人,一個高高瘦瘦的、面容嚴肅的年輕男子——徐唯一!
哎呀呀,沒辦法了,這個周末沒辦法更新了,要出差……嗚,這大毒日頭的,出什麽差呀~~~~
下次更新争取在周一周二周三……嘿嘿……無良的人兒也不知道……不過,争取周三前更新吧。有空常來坐坐,看看更了沒。
對了,霸王花姐姐妹妹們,求求你們啦,不要霸王啦,好歹給個意見啊,我感覺就像是我一個人在這裏自說自話,哪裏寫得不對或不好,好歹給個意見或建議啊,嗚~~~~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