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

二十五

李斯洛也聽到了門口的動靜,正要扭頭張望,肩頭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回頭,意外地對上徐唯一的眼。

“你怎麽來了?”她驚訝地問。

徐唯一不滿地揚起一道眉,“難得來關心你一下,就這态度?”

李斯洛暗暗翻眼,心說,我寧願你不關心我。

自從那日談崩了之後,李斯洛就認命了。反正這人是怎麽說也不會聽的,不如就讓他這麽自說自話下去。只要她自己抱定宗旨不變,他總有一天會知難而退的——為此,江岸秋又狠狠地擰了她一通,發誓再不管她的事了。到現在她的手臂上還留着她那不解恨的紅印呢。

她又瞟了他一眼,轉身準備走開。

徐唯一趕緊一把拉住她的手臂。

“呃,那個……”

奇了!徐唯一竟然也會支支吾吾?!李斯洛不由歪頭打量着他。

“你變了。”

“什麽?”

“你向來是有話就說,從來都不管別人感受的,怎麽現在突然變得這麽不幹脆起來?”

徐唯一眨眨眼,擡手揉揉鼻子,苦笑道:“我有你說的那麽自我嗎?”

“不是自我,是自以為是!”

Advertisement

李斯洛冷哼着轉身又要走開。

徐唯一趕緊又拉住她。

“我有話要跟你說。”

又是一個“有話要說”!

“那就快說。”

李斯洛擰起眉,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飄向另一個“有話要說”的人。

只見畫廊大門處正熱鬧非凡,在那片由相機和攝像機所組成的叢林上方,那個“有話要說”的人那“高人一等”的頭顱正越過重重障礙向着她的方向張望。

高人一等。可不!

李斯洛冷哼着轉過身去,給了那顆頭顱一個堅實的背影。

“你想說什麽?”她沒好氣地問徐唯一。

“呃,”徐唯一摸摸鼻子,“我想我……從來沒追求過你,是嗎?”

“什麽?”李斯洛驚訝地掀起眉。

“那個……有人提醒我,說我從來沒追求過你……”

不用猜也知道那個“有人”是誰。

“什麽意思?”李斯洛歪歪頭,謹慎地問。

徐唯一像個未成年的小子那樣,局促地揉揉鼻子。

“我們……長談過……”他又防衛地擡起頭,“我已經跟她說開了,我只當她是妹妹。真的。我跟她只是兄妹情誼而已。”

真的,還煮的呢!李斯洛已經懶得再去理這兩人間的是非,便不快地皺起眉,以表情催促他快說。

“她勸我應該先學會追求你。你是不是因為我對你太篤定了,所以才這麽反感我們的婚事?”

那個從小就把她當假想敵的人竟然勸他來追求她?這回她又想搗什麽鬼?——不過,這個問題基本跟她無關,她可不想再成為海蓮娜搗蛋的道具。

李斯洛嘆了口氣,将手放在徐唯一的手臂上。

“唯一,你就沒想過,其實我對你也只是兄妹情誼?你跟她之間是你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我對你的感情絕對僅限于是兄妹之情。你明白嗎?”

徐唯一困惑地眨眨眼,忽然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攬着她笑道:“她也這麽說,說我沒能你給那種浪漫的感覺。不過沒關系,我會從現在開始給你制造你想要的那種感覺的。”

看着自信滿滿的他,李斯洛徹底無語了。

幸好此時身後傳來盛世的呼喚。她掙開他的手臂,皺眉道:“對不起,我要去工作了。”

不等他有所表示,她轉身就走。

江岸秋說得對,跟驢講道理都比跟他講道理明智!

“他來幹嘛?”

她還沒走近,盛世便急不可待地追問。

在對待徐唯一的态度上,盛世可一點都不比江岸秋好多少。跟小江一樣,他也看不上徐唯一那嚣張的二世祖模樣。

“還能幹嘛?舊事重提呗。”

李斯洛不悅地撇着嘴,轉到盛世身後幫他推着輪椅。

盛世轉頭看看停留在原地未動的徐唯一,又擡頭看看李斯洛那張無表情的臉,再看看不遠處陷入重圍的文攸同,谄笑道:“洛啊,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既能讓你擺脫徐唯一的糾纏,還能幫阿文解圍……”

那男人是誰?

文攸同的目光從衆多記者的手臂上方看向畫廊的一角。

在那個角落裏,李斯洛的手正親昵地放在那個男人的手臂上,那男人則攬住她的肩,兩人輕松地說笑着。

文攸同的胸臆間突然漲起一股難以言明的酸澀。

“請問,一年前因為你插手林小姐的感情而導致她自殺,現在你們之間的關系怎麽樣?”

記者群中終于有人問起這個敏感的問題。

文攸同收回視線,冷冷地盯着那個提問的年輕記者。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母親童思存便插了進來。

她擋在他的身前道:“那是個誤會,一年前我們就澄清過了。林曉是因為不小心摔傷了手腕才住進醫院的,根本不存在什麽自殺事件。至于她和我兒子的關系,”她回頭沖林曉和文攸同微微一笑,道:“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感情一直很好……”

意識到母親想要說什麽,文攸同趕緊搶過話題。

“我跟林曉的感情一直很好。她就像是我的妹妹,我們一直相互關心着。雖然我現在已經離開了‘羽姿’,可我相信,‘羽姿’在林曉和童董事長的領導下肯定會取得更大的成就,也會有更長遠的發展。在此,我還要感謝我的母親和林曉,如果不是她們的鼓勵,我也不可能抛開雜務,專心創作。謝謝她們的支持,也謝謝各位的關心……”

“什麽?你、你你你,你說什麽?!”

李斯洛下意識地推開輪椅,害得盛世險些兒撞上前方那尊青銅武士像。幸虧他及時抓住一根立柱,這才避免給那條斷腿帶來更嚴重的傷害。

“喂,我可是病人哎!為了那家夥和你的工資我鞠躬盡瘁不算,還想要我粉身碎骨嗎?”

盛世誇張地抹去額頭吓出的一層冷汗。果然是蔫人出豹子,發起脾氣來簡直就是六親不認、神鬼莫擋。

“哼!”李斯洛抱起雙臂,毫不愧疚地瞪着他,“鞠躬盡瘁也好,粉身碎骨也罷,這是你跟那個山頂……那個天翼之間的事,跟我無關,別把我摻和進去!”

“哼!”盛世也抱起手臂回瞪着她,“別表現得好象你跟他之間沒什麽一樣,我可不瞎,一直看着你們倆人眉來眼去的呢!”

李斯洛下意識地擡眼看向人群中央,卻正對上那雙專注的目光。驀的,那壓在記憶深處的感覺再次湧起,她的雙頰不禁泛起一片可疑的紅雲。

“那你該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看看是不是連眼睛也骨折了。” 她色厲內荏地道。

盛世将雙肘架在輪椅扶手上,合攏的指尖抵着下巴,兩只眼睛像好奇地禿鹫一般眨都不眨地盯着李斯洛,直盯得她心底一陣陣發毛。

“幹嘛這麽看着我?”她抗議道。

“我在想,你幹嘛騙我說沒見到天翼。”

李斯洛的臉上閃過瞬間的狼狽。她很快揚起眉,冷笑道:“他臉上刻着天翼兩個字嗎?他不承認我又怎麽會知道他就是那個什麽天翼?”

再說,他不是很牛嗎?陷進麻煩裏才好,自找的!她憑什麽要去幫他?搞不好人家還以為她又想從中撈什麽好處呢!

“現在也只有你能幫他了。”盛世沖她搖搖頭,那一臉少見的嚴肅讓李斯洛好一陣不能适應。“我希望你能暫時把個人恩怨放到一邊,先以工作為重。要知道,這次拍賣會不僅對他很重要,對我、對我們整個公司都很重要。”

李斯洛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聽他這麽一說,再看看那個在不遠處轉悠的“狼崽子”梁洛文,不由對老板動了恻隐之心。

盛世又道:“再說,我只是希望你能發揮一下你那高超的演技,沖他暧昧地笑笑而已。只要轉移開記者的注意力就好,其他的事我自然會來料理……”

“笑笑就能轉移記者的注意力?說得好像他們都是白癡一樣。” 李斯洛不敢茍同地冷哼。

盛世卻忍不住揚起眉,“你以為你們倆這麽明目張膽地眉來眼去,就沒引起別人的注意?要不是因為這個,我還不求你幫忙呢。”

畫廊大門處。

幾經迂回,文攸同始終沒能擺脫掉那個讨厭的小個子記者。不管他如何岔開話題,那人就是努力将話題往那樁“醜聞”上引。

“那在出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你怎麽定義你跟林小姐之間的關系?”那個記者不死心地舊話重提。

眼角的餘光中,林曉的肩又往後縮了縮,仿佛想把自己藏起來一樣——自從進門之後,她便一直保持着那種職業化的微笑,以沉默應對着各種讓人難堪的問題。

文攸同不耐煩地倒豎起兩道大刀眉,他的耐心已經壓抑到了極點,就在他即将發作之際,人群外圍響起了盛世的聲音。

“剛才天翼已經說了,是兄妹關系。想是這位兄臺剛剛進來,沒聽到?”

人群像摩西面前的紅海,向兩邊分去。一個身材高佻的女子推着一輛輪椅,緩緩走到人群當中。那輪椅上坐着的,正是天翼的經紀人,盛世。

盛世沖衆記者笑道:“歡迎歡迎,歡迎各位光臨。別光站在門口啊,看,都堵塞交通啦,哈哈,大家還是往裏走吧,咱邊走邊說……”

他一邊引導着記者們向畫廊深處走去,一邊遞給李斯洛一個眼色。

李斯洛微一皺眉,偷眼看向文攸同。

只見他的目光在盛世身上短暫停留了一會兒之後,又集中“火力”盯着她不動了。

同時,她也注意到有些記者的眼睛也随着文攸同的視線投到了她的身上。

這感覺可不怎麽舒服,李斯洛不快地繃緊下巴。

畫廊的過道雖然寬敞,可要一下子容納下所有的記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記者們只好分散到盛世這群人的前方和後方。這樣一來,他們的包圍圈自然就瓦解了,想要集中提問也不再是那麽容易的事。

一位跟盛世交好的記者接到盛世遞來的眼風,圍過來問道:“聽說天翼獲獎的那件《天翼五號》在海外拍了七十九萬八,那麽這次參展的《天翼一號》和《二號》打算開價多少?”

那位讨厭的小個子記者也追在後方問:“林小姐跟文先生,就是天翼之間的婚約還有效嗎?”

盛世自動忽略過後方的問題,沖那位相熟的記者微微一笑,道:“曾經有人出價五十萬……”他看看沒有反應的李斯洛,反手偷擰了她一把,接着又道,“當然,能拍到更高的價格就更好了……”

李斯洛不滿地瞪了老板一眼,可又沒辦法“抗旨”,只得深吸一口氣,垂眼醞釀了一會兒情緒,然後擡起頭來。

只見她眼媚如絲,視線似有若無地在文攸同身上打了個轉,眉梢微微一動,眼角微微一彎,唇邊又現出一個暧昧不明的笑意——就好像她和文攸同之間正分享着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一般。

文攸同被她這一眼給弄糊塗了,只好沖着她一個勁地眨眼睛——看在外人的眼中,這倒像是兩人之間在發什麽暗號。

那些敏感的記者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一個眼神交流。瞬間,各色相機對着李斯洛和文攸同又是一陣猛掃。

與此同時,林曉和童思存也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們同時認出了這個高個子女孩。她正是那天在旅館門前宣稱文攸同是她“一夜情郎”的那個女孩。

她和他是什麽關系?

和在場的所有記者一樣,林曉和童思存也充滿了好奇,目光不禁在文攸同和李斯洛之間來回地掃蕩着。

見此情形,那個不識相的小個子記者鑽過人縫,直鑽到盛世的鼻尖下問道:“這位小姐是……”

盛世掩飾起皺眉,輕快地答道:“這是我的助理。”然後便扭過頭去回答其他記者的問題,就仿佛他只是問了另一個不值得關注的問題一樣。

可是顯然,衆人的興趣并沒有因為這簡短的解釋而消失。

只是遺憾的是,除了那一眼之外,新上場的女二號這邊便再無動靜。女一號那邊的表情也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公式化微笑。相比之下,倒是男一號的表現更值得人期待。

男一號文攸同眨眨眼,低頭看看女二號李斯洛,說道:“我……”

女二號李斯洛風情萬種地瞟了他一眼,低聲喝斥:“麻煩你別跟我說話。這只是工作需要,我可不想跟你傳出任何‘緋聞’!”

那聲音裏透出的冰冷恰與眼神裏的多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文攸同摸摸鼻子,心說,我們之間早就有“緋聞”了。可擡眼看看那些不停閃爍的閃光燈,他明白她是正确的,只得暫時忍耐下來。

見文攸同他們不再有什麽表現,衆人的注意力便漸漸轉移開去。

而且,正好此時梁洛文也上前來替他的畫廊打着免費gg。盛世一時沒忍住,跟他之間難免一番唇舌較量。

這倒又引起了記者們的興趣,不停追問Giovanni L是否有意攬下天翼。在梁洛文的言語模糊和盛世的措辭犀利之下,閃光燈再次激動成一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