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

二十六

李斯洛偷溜出人群,正要喘口氣,卻被陰魂不散的徐唯一逮個正着。

徐唯一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樓梯旁陰暗的角落裏,沖文攸同的方向一甩頭。

“就是他嗎?”

“什麽?”李斯洛眨眨眼,忽然想起那天無意中透露的信息,一下子臉紅起來。“不關你事。”

她甩開他的手。

“怎麽不關我事?”徐唯一硬是拉住她,“看看他的前科,要騙你這麽單純的人簡直比騙小孩還容易。我告訴你,離他遠點,不許靠近他,聽到沒?”

騙?是被騙了。可要說單純……李斯洛冷笑,要是他知道是她主動把那人給拉上床的,不知道會不會還認為她單純。

有那麽一刻,李斯洛真想向他坦白。可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熟悉的鈴聲宣告,是那人的電話。

徐唯一立刻放開她,轉身走到門外去接電話。也不知電話裏說了些什麽,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向她道別,便急匆匆地開車走了。

這就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要追她的人!李斯洛鄙夷地撇撇嘴。人家才一個電話就緊張成這樣,還有臉信誓旦旦說跟那人只是“兄妹情誼”,騙鬼去吧!

李斯洛正張望着門外,只聽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是盛世的助理?”

她一回頭,迎上一張與自己有着幾分相似的面孔。

林曉的個子比李斯洛略高一些,卻比她更加清瘦,面部的輪廓也比她更深——就是說,比她漂亮。

“是的。”

李斯洛一邊點頭一邊又沖自己做了個鬼臉。 看看她一時同情心泛濫的結果,簡直是給自己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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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與此同時,她心底的那點惡趣味也跟着一起冒了頭。

“上次我們在燕子客棧門前見過,是嗎?”林曉問。

李斯洛眨眨眼,裝出一副迷惑的模樣。

“什麽?我們……見過嗎?”

這番逼真的表演倒讓林曉真的迷惑起來。

“呃,可能是……我認錯人了吧……”她讪笑着走開。

李斯洛得意洋洋地沖她的背影挑挑眉,正準備溜上二樓,卻不想又有人捉住她的手臂。

她回頭一看,頓時,一股怒氣失控地沖上腦門。

“放開!”

她擡腳在文攸同的胫骨上狠狠地踢了一下。

文攸同吃了一痛,趕緊放手。

“呃,我只是……”他揉着腿,擡眼看看四周——幸虧此時記者們的注意力被梁洛文和盛世給吸引了過去。也幸虧他們站在樓梯旁的陰暗角落裏——他又看看李斯洛,“我只是想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怎麽能讓您說對不起呢?您可是‘上帝’呢。”李斯洛給了他一個皮笑肉不笑,“至于說謝謝,不用謝,工作而已。”

她利落地收回笑意,轉身擡腳就要走。

文攸同本能地伸手去攔她。

李斯洛猛地站住,冷冷地瞪着那只橫出來的手。

文攸同愣了愣,只得臨時改變方向,擡手抓抓頭皮道:“我……我想向你道歉……”

李斯洛又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有。當然有。呃,對不起,在山上時我太……”

她搖搖頭,打斷他。

“我覺得沒必要。如果你想原諒自己,無論我是否原諒,你都會原諒自己。”她又橫了他一眼,“如果你覺得自己不可原諒,那麽我原不原諒又有什麽區別?”

她學着姐姐李斯涵昔日的氣勢,高傲地一揚頭,轉身又要走。

文攸同急忙橫跨一步,再次攔住她。

“這麽說,你不打算原諒我?”

李斯洛想了想,側頭冷笑。

“我的短期記憶向來比長期記憶好。如果我們能不再碰面,相信我一定很快就能忘記這件不愉快的事。那也就等于是原諒你了。不是嗎,天翼先生?”

她沖他嘲弄地一笑,不再理會他,徑直走上畫廊二樓。

看着她的背影,文攸同郁悶地發現,比起忘了他,他倒寧願她不原諒他。

“她就是那個聲稱你是她‘一夜情郎’的女孩!”

突然,林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沒走多遠,看到文攸同在跟那女孩說話,林曉便明白自己被耍了。她好歹也是在時尚圈裏混的,對于別人的謊言真話多少還是能分辨出一些。可這個女孩……她不禁好一陣不爽。

“她可真會演戲,竟然還騙我說不是。”她轉頭看看文攸同,“你可小心點,這女孩不是個簡單人物。”

而文攸同更關心的是另四個字。

“一夜情郎?她說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有這麽回事。

林曉點點頭,臉上頗有些不屑之意。

“在王燕那兒的時候。當時我跟老師都吓了一跳……”

看着那個消失在二樓轉彎處的人影,文攸同心頭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有點火燒火燎地刺人。

不待林曉把話說完,他沖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擡腿向二樓追去。

二樓的洗手間內,李斯洛正用冷水澆着滾燙的雙頰。

“見鬼!”

她餘怒未消地沖着鏡子罵了一句。

那該死的男人,以為一句“對不起”就可以萬事大吉了?!她李斯洛雖然不是個愛記仇的人,可也絕對不是那種會輕易原諒別人的聖人。她是個女人,是女子就和小人差不多,“唯難養也”,所以她也會記仇,會想咬他、踢他……而事實上,她已經踢過他兩次了……

李斯洛眨眨眼,有點震驚于這新發現的暴力傾向。

可是……如果退去所有的僞裝,當她看到他以那樣的目光看着她時……好吧,她承認,她多少還是有那麽點得意的。

可是,誰又能對那樣的眼神無動于衷?她辯解着聳聳肩。就算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女人仍然還是喜歡被一個男人用那樣的眼神盯着。那種仿佛想要當衆将自己搶回山洞去的眼神……

李斯洛的思緒一頓,茫然地望着鏡子裏某個虛空的點。

她應該是讨厭這種自大的,可為什麽同時心裏又有些暗暗竊喜?難道她也像那些無聊小說裏的淺薄女主角,竟然會因為引起男人這種低劣的掠奪本能而歡呼雀躍?

事實似乎證明,她就是一個淺薄的女人。淺薄而虛榮。

“沒出息!”她瞪着鏡子裏的自己喃喃罵道,“不就是被盯着看嘛,有什麽了不起。看又看不掉一塊肉……”

可他的眼睛……

奇怪的是,幾乎不需要回憶,李斯洛就能輕易描繪出他的眼睛。那微微下垂的眼角,那粗硬修長的睫毛,以及那比別人都要幽黑的瞳仁……

洗手間的門發出一聲輕響。李斯洛擡起眼,愣愣地望進那雙幽深的瞳仁。

“裏面有人嗎?”文攸同禮貌地問。

李斯洛茫然地搖搖頭。

“好。”文攸同點點頭,反手鎖上洗手間的門。

李斯洛眨眨眼,猛地驚跳起來。

“這是女用洗手間!”

“是的。”文攸同笑着承認。

“你不能……”

“我能。”他抱起手臂無賴地抵在門上,“只要能讓你不再逃跑。”

李斯洛的臉一紅,幹脆也學着他防衛地抱起雙臂。

“哼,逃跑?有那個必要嗎?”

“這得問你了。逃跑的人是你。”

他放下手臂向她走來。

李斯洛警覺地後退一步,舉起一只手擋在前方。

“好吧,你,到底想幹嘛?”

文攸同的眼眸霍然一亮,害得李斯洛那原本就十分緊張的小心肝緊跟着翻了一個跟頭。

“我……”他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溜到她的唇上。“我只是想說……我很抱歉。”

李斯洛的唇上不禁一陣刺癢。她趕緊道:“道歉是吧?好,我接受了。”

她彎腰從他的臂下穿過,想要溜過去開門,卻被他一把攬住腰際。

“不僅僅是道歉。”

他轉身将她壓在門上。

李斯洛驚喘着用手臂隔開他的身體,色厲內荏地喝問:“那你還想幹嘛?”

洗手間那昏暗的光線下,文攸同的眼眸變得更加幽深。他專注地盯着她的唇。

“我……”他再次舔舔唇,艱難地解釋道:“我……必須解釋一些事……其實……當時我……我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

“哈!”李斯洛氣得一時忘了掙紮,惱火地點着他的胸膛。“那麻煩你以後生氣時在胸前挂個牌子,上面寫上‘內有惡犬,請勿靠近’!”

“好的。”文攸同謙遜地笑着,目光卻更加專注地盯着她的唇。終于,仿佛再也忍受不了那誘惑般,他向她低下頭去。

李斯洛趕緊扭頭避開他,再次撐起手臂喝問:“幹嘛?!”

文攸同咧嘴一笑,拿開她撐在他胸前的手。“只是想求證一件事。”說着,又俯下頭去。

“什、什麽事?”

李斯洛掙脫他的手,再次推開他,那強自鎮定的聲音裏終于現出一絲慌亂。

文攸同看看她,忽然問道:“我是你的‘一夜情郎’?”

李斯洛不禁大窘,“你、你你你,你胡說什麽呀!”她沒料道那兩個女人竟會把這句話學給他聽。

“這可不是我‘胡說’的,是你說的。”

趁她不注意,文攸同猛地收緊手臂,成功地将她的雙臂困在胸前,又以他那獨特的專注緊盯着她的雙眸問:“為什麽那麽說?不是恨我透頂了嗎?還是你也跟我一樣,忘不了那種感覺?”

李斯洛的臉“嘩”地一紅。

“呸,我對你才沒、沒什麽感覺呢!”

她掙紮着想要推開他,卻怎麽也推不動,只好亂扭着身體抗議。

“放開……”

文攸同的身體猛然一顫。他深吸一口氣,用一種奇怪的聲調低喃道:“再亂動,我可不負責任了。”

與此同時,李斯洛也清晰地感覺到那個正抵着她的“責任”。

她不由渾身一僵。瞬間,所有那些被她小心冰封住的記憶全都破繭而出,一股不該有的興奮竄過她的脊背,使得她的雙膝一陣虛軟。在身體的最深處,她清晰地感覺到有某些東西正在迅速地融化……

欲念。那是她剛剛認識的、全然不受理性控制的、瘋狂的欲念……

她擡起眼。

只見眼前的男人眼神迷離,呼吸急促,那線條流暢的嘴唇帶着令人遐想的水潤近在咫尺……

她眨眨眼,顫抖着深吸一口氣,故意迎上他,親昵地扭動着身體。

“妖精……”文攸同如觸電般松開她。

李斯洛趕緊轉身去開門。

“休想。”

文攸同眼疾手快地合上門,将她重新壓回門上。

“你到底想幹嘛?!”李斯洛不顧一切地尖叫。

離他這麽近,近得她又能聞到了他身上那獨特的,仿佛混合了雨水和青草的味道——那種她原本以為只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味道。以及由此帶來的,關于那一夜的記憶……

她錯了,她慌亂地想,她不該去捋老虎的胡須,那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你不能強迫我!”她幾乎都要哭了。

“我們之間還需要強迫嗎?”

文攸同拉起她的手,放在他激烈跳動着的心髒上。另一只手則求證似地放在李斯洛那以同樣節奏跳動着的心髒上。

“瞧,你的心跳得多快。”他沙啞地道。

“那只是……只是單純的……rou`ti反應……”

李斯洛掙紮着、抵抗着,可感受到他那炙熱體溫的手指卻另有主意似地,痙攣地想要扯開他的西服,去觸摸她曾經觸摸過的溫暖和堅實。

“多棒的rou`ti反應。”

他那低沉沙啞的聲音觸着她的耳際,溫熱的唇滑過她冰涼的耳垂,印在耳後那細滑的肌膚上。那只放在她心髒上的手則順着她的身體緩緩滑下,使得她也忍不住跟着他一同顫栗起來。

“洛……”

他握住她的手,引導着她滑過外套,抵在那薄薄的襯衫上。掌下,那激烈的心跳和炙熱的體溫一點一點地分化了李斯洛的理智。

“……不行……這……不行,不對……”

她昏亂地低喃着,着了迷的手指卻穿過襯衫,尋找着其下的肌肉線條。

“如果感覺這麽好的東西竟然不對,那只能說明是事情本身不對。”文攸同使勁地親吻着她的太陽穴。

“我們會後悔的。”李斯洛一邊任由他親吻着,一邊想起上一次說這話的人是他。

“不會,”他的吻沿着她的腮滑至她的下巴,“這次我們誰也不會後悔。”

“不,會後悔的。”她固執地重申。

“不,不會。”文攸同也固執的反駁,“肯定不會。”他俯下頭,蓋住她所有的争辯。

他的唇急切而熱烈。那燎原的熱情像含着麻醉劑的毒汁,使李斯洛忘記了所有的掙紮和抵抗。朦胧中,她只記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用眼神捕捉了她一天的男人,是一個想要她,同時也是她想要的男人……

她下意識地扯緊他的襯衫,整個人依附進他的懷中。明天。明天還很遙遠,就像李斯涵經常說的,活在今朝……

欲念像野火般蔓延開來。

文攸同激動地抱起她,将她放在洗手池上。

那冰涼的洗手池立刻令李斯洛清醒過來,“等等。”她叫道。

文攸同将汗濕的額頭抵在她的脖彎處,沙啞地笑道:“為什麽你每次都是選在這麽一個要命的時刻說這麽一句?”

“我們不能……”

李斯洛抓下他那不規矩的手,突然驚訝地看着文攸同。

只見他那件昂貴的西服被毫不憐惜地扔在了地上,那根領帶也早已不知去向,襯衫鈕扣不知何時已經被她全部解開,就連穿在腰間的皮帶也已經被她不知羞恥地拉開了一半。

她不由漲紅了臉。這個男人,這個淩亂的男人有着該死的、致命的xing感……

“為什麽不能?”文攸同細啃着她那微微上翹的下巴,“明明你也想要。”

是的,她也想要。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不能。如果她還有一絲理智,就該阻止這種瘋狂的行為再次發生。

“不行,這太瘋狂了……”

可是,盡管她的大腦想要掙紮,那手腳卻怎麽也不聽使喚,依舊纏在他的身上。就好象她在突然間失去了指揮它們的能力一樣。

“那就再瘋一次好了。這次算我的,就把它當作是我對你的道歉。”他哄誘着她,狂熱的吻沿着她那修長的脖頸向她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部位(苦笑,你懂的)開拓着。“我們會很快樂……記得嗎?上一次……那感覺……那麽棒。你不想要嗎?”

想。李斯洛那同意的話幾乎就到了唇邊。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一絲動靜。

“你真的聽到有人在尖叫?”一個男人在門外問。

“好象……是洗手間那邊……”另一個男人猶豫地答。

李斯洛的神智猛然歸位。她趕緊推開他,“有人……”

文攸同卻悶哼一聲,猛地拉過她,狠狠地吻住,以唇舌向她展示着那受挫的、世間最原始的熱情之舞。

瞬間,李斯洛的全身都像着了火一樣。她無助地弓起身軀,熱切地迎向他。而她的熱切也讓文攸同更加瘋狂,外面響起的敲門聲則更助長了這種瘋狂,他們緊緊地攀附着對方,仿佛世界就此消失一樣,任由那失控的熱情将整個世界點燃……

門上再次響起敲門聲——比剛才更急促了些。

“裏面有人嗎?”一個男人大聲問。

“有。”

文攸同猛地放開她,在回答的同時,小小的洗手間裏響起一記真空爆破的聲音。

“好象……是個男人?”門外的人疑惑地道。

他低頭看看李斯洛,擡頭深吸一口氣,重新低下頭來。

“這事還沒完。”

他伸手抹去她唇邊被他吻花了的唇膏印,沖她溫柔地笑笑。

門上再次響起敲門聲。

“等下。”

文攸同暴燥地怒吼一聲,低頭整理好自己,又扭頭看看仍然處于迷蒙狀态的李斯洛,在她的唇邊輕印上一吻,然後将她往門後一藏,轉身打開門。

在那兩個保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泰然自若地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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