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因為撞了腿，第二天沐沐沒有出海，在潛水中心裏寫前一天的潛水記錄。海島的日子其實挺無聊的，有的時候一天有好幾撥要潛水的客人，感興趣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和海底景色，那時候她就忙的團團轉，幫着選潛點，做準備，帶着出海，幫忙做記錄。有的時候島上的游客大多只熱衷于曬太陽，拍美照，她就好幾天無所事事。空閑的時候她會在潛水中心看書，或者在電腦上看各種關于海洋生物的知識。就如曾經她能夠吃着早飯看手術一樣，她現在也希望能夠了解自己所做的事。
一邊做着記錄，一邊時不時有人進來借救生衣和浮潛設備。潛水中心邊上有一片珊瑚礁，所以度假村裏的人時常到這裏來浮潛。做完潛水記錄，沐沐也覺得眼睛有些累。就到碼頭上吹吹風。
不遠處，她看到意萱和宇涵也在沙灘上，宇涵拿着潛水面罩，似乎是準備下水浮潛，他的頭發有些濕，應該剛剛也已經下過水了。意萱則穿着比基尼裹着披紗帶着墨鏡坐在樹蔭裏，似乎在勸說宇涵坐下陪自己。看她扭頭撒着嬌，探身拉着宇涵的樣子，那樣的嬌豔迷人，沐沐不由的低下了頭。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意萱就被她驚豔了。那一年宇涵正好從英國回來探親。那時候她剛剛開始在醫院實習。下了夜班宇涵就開車來接她。正要去吃飯就收到他媽媽的電話，“宇涵，今天早上我看你把車開出去了。我在商場，我剛拿了你爸爸定的按摩儀，很重。你來接我一趟好嗎？”
宇涵猶豫了一下，回頭看看沐沐。
因為電話直接連在車裏，沐沐也聽見了。趕緊給他做手勢說沒有問題。于是宇涵便答應了。改了車道開去電話裏提到的商場。
“要耽誤個一個小時吧。你要是累我先送你回學校休息。”宇涵抱歉的說。
“沒關系。這樣你就繞遠了。讓你媽等太久也不好。”
宇涵聽了笑着摸摸她的頭，“哎呀，我家沐沐真貼心。”
“就是你媽看我蓬頭垢面的一定覺得兒子虧了。”
“才沒有呢。多好看啊。”宇涵微笑着認真的說。
到了商場門口，沐沐便看到宇涵的母親許穎身邊站着一個女生。穿着白色的襯衫，包臀的青綠色的一步裙，更加強調了她纖細的腰肢，妖嬈的身材。車到近前，沐沐看清了那個女孩的臉。雪白細膩的皮膚，一雙美目顧盼有神，嘴唇微翹，顯得性感又帶着一絲俏皮，她畫着精致的妝容，頭發也打理的一絲不茍，挽着優雅的發髻，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女人味，連她這個女生都不由的多看她幾眼。宇涵停下車，沐沐自然也禮貌的下了車。許穎和那個女生看到她似乎都很意外。沐沐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出現是沒有在計劃中的。那個美女不過撇了她一眼，就熱情的上前要擁抱宇涵，“宇涵，好久不見啊。我上次去英國就沒見到你。終于還是要在這裏見。”她的聲音似嬌似嗔，婉轉動聽，說不出的嬌媚。
宇涵并沒有讓她擁抱，而是退後了一步躲開了她的手，“意萱，沒想到你也回來了。”說着他便靠到沐沐身邊，拉起了沐沐的手。意萱顯然對他的躲避感到很尴尬。瞥了一眼他們拉着的手，眼中的不快毫不掩飾。她退到宇涵母親身邊。微笑着問，“這位是？”
“我女朋友。齊沐夏。”宇涵認真的回答，“這是我媽的幹女兒，莫意萱。”他低頭對沐沐解釋。
意萱并沒有聽幹媽提起過宇涵有女朋友了，從他們一起下車她就感到異常驚訝，此時她上下打諒着這個女生。藍色的風衣，裏面是件條紋上衣，下身就是條再普通不過的直腿牛仔褲，穿了雙有些舊的白色帆布鞋。頭發簡單的紮了個馬尾，臉上一絲妝都沒有，素面朝天。雖然眉眼倒是清秀。但是在意萱眼裏實在乏善可陳。她必須忍住不去翻白眼。今天知道要見宇涵，她還專門打扮過，她實在想不通宇涵如何可以躲過自己的擁抱去拉這個女生。
“你帶沐夏來啦？”許穎也有些尴尬。
“是啊。我接她下夜班。她說怕您等的久，就直接開過來了。”說着宇涵自然的幫着母親把東西拿上車，沐沐也上前幫忙提幾個小一些的購物袋。看着他倆熟練地一起忙碌着，意萱有些不滿的看着幹媽，許穎只得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先上車。
坐上車氣氛依然有些尴尬。倒就是宇涵還頗為自然，“直接回家？”他問道。
許穎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想拉宇涵和意萱一起吃飯的，可是看到沐沐在又覺得別扭。
“我們想着去吃飯的。”意萱開口了。“要不一起去吧。”
宇涵看了一眼沐沐，回答道，“你們想去哪裏吃？我送你們過去吧。東西就放在車裏，我帶回去就是了。我們就不去了。沐沐剛上完夜班，要回宿舍休息。我趕緊送她回去。”說完他溫柔的看了看沐沐，寵溺的笑了笑。
這樣的神情讓意萱一下子醋意大發。她忍不住開口道，“上夜班啊？沐沐是做什麽的？”
“我還在念書，醫科，現在開始實習了，所以要上夜班。”沐沐如實回答道。
“醫科啊，那很有意思。 ”雖然說着有意思，意萱的聲音卻并沒有表現出太多興致繼續聊，然而她還是接着用親切的語氣問，“你和宇涵怎麽認識的？”
“我們大學認識的。在一起4年了。”宇涵插嘴回答道。
意萱有些意外，趕緊看向許穎，她自從高中畢業出國，的确很少見宇涵。幾次回來去許穎家吃飯，宇涵也都不在，現在看來說不定倒是故意躲着自己避嫌了。這讓意萱說不出的憋屈。現在看着他們在前面輕聲細語，時不時相視而笑，都讓意萱心裏跟貓抓了一樣。原本她來的時候不過是因為見宇涵有些興奮和期待，畢竟很久沒見了，也沒有更多的想法和打算。可是忽然看到了齊沐夏，似乎一下子勾起來她的好勝心。
“那麽久了啊？那宇涵都沒有和我提起過你。真是的。”意萱有些嬌嗔的說。
宇涵卻淡定的開口了，“你出國以後我基本就沒見過你。媽你沒告訴過意萱嗎。”
許穎遲疑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哦，沒說到這上面。”
“沐沐，那宇涵有沒有和你提起過我啊？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呢。”
“說過吧。”宇涵回答道，說着扭頭看沐沐，笑着說，“你記得我跟你說過高中的時候我媽有個朋友的女兒會來找我給她講題，就是她。”
沐沐笑着點點頭，“沒想到是那麽好看的女生。”她的話說的很真誠，沒有一絲醋意，倒讓意萱感到不舒服，仿佛她絲毫不在意，大抵是因為宇涵給足了她安全感吧。
說話間，宇涵指着前方問，“你們還是去江南食府嗎？”許穎遲疑了一下，剛要回答，意萱就說，“幹媽，我們去萬象城新開的法國餐廳吧，是我一個朋友開的。宇涵，我們也一起去吧。”
許穎猶豫了一下，“那個有點兒遠吧。”
“沒關系的。”宇涵卻開口了，意萱正有些欣喜，他又道，“下一個出口我下高架，去學校，然後我把車給你們。你們去就是了。我一會兒坐車回家。”
一時間氣氛有些冷，過了半響，意萱有些不滿的說，“你不送我們嗎？我從來沒有在國內開過車。”
“我媽可以開啊。折騰過去再回來太久了。沐沐也要休息的。她晚上還要上夜班呢。”
“那我們送她回去，你和我們吃飯去吧。”
“不用了。我說好她休息的時候幫她改論文的。”
下車時，所有人都有些尴尬。許穎和意萱還在勸說宇涵一起去吃飯，一邊敷衍的邀請沐沐同去。“我們不去了。去食堂随便吃點兒她就可以休息了。”宇涵直接的拒絕了。“你們吃的開心。意萱，回去以前估計見不到了，祝你一路平安。”
看着他們的車離去，沐沐故意斜眼看着宇涵，“所以那麽美的青梅竹馬你都沒有告訴我。”
宇涵笑着拉起她的手，“青梅竹馬什麽啊。就是高中的時候她有的時候會來家裏，大多時候也是和我媽聊天。給她補過幾次課，她也都不是很上心。再說了，美不美本來就不是喜不喜歡的關鍵要素。”
“所以你是直接說我沒有意萱好看啦。”沐沐佯裝不滿的說。
“沒有啊。你在我心裏最美。怎麽都美。誰也比不了。也不用比。”說罷宇涵便笑着湊過去親她。
此時，意萱坐在沙灘上，撒嬌的抱怨宇涵總是在水裏不管她。她忽然看到了碼頭上的一個身影，似乎正在看着他們。一時間她嘴角上揚，對于齊沐夏，她心裏還是不忿，想到她當年和宇涵的親密，想到她狠心抛棄宇涵，她就忍不住想要讓她不舒服。于是她撒嬌的笑着站了起來，“既然你不肯在這裏陪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宇涵愣了一下，看她摘掉披紗。露出穿着比基尼姣好的身材。“你下海還是穿個救生衣吧。你游泳也不好。我去潛水中心借。”說着他就要往潛水中心走。知道沐沐在那裏，意萱自然是不肯的。她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撒嬌道，“那不是有你嗎？不用的。你拉着我好了。我相信你會保護我的。”說着她就拿起粉色的呼吸面罩拉着宇涵往海裏走去。
沐沐還在碼頭上發呆回想着往事，忽然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晃了晃，“發什麽呆呢？”Awang的聲音帶着笑。
“哦，沒什麽。”沐沐笑了笑。這時她注意到意萱正拉着宇涵的手，拿着呼吸面罩要去海裏。一下子她有些着急，回頭看了看身後波光粼粼下的珊瑚礁。于是思考了片刻，她轉身摘了兩件救生衣，交給Awang，“你幫我把救生衣給下面兩個客人吧。要退潮了。珊瑚礁離水面太近了。”
Awang接過救生衣，有些意外的看着她，“說不定人家游泳好，不需要呢。”
“游泳好也危險。而且那個女生不怎麽會游。”
Awang更加意外了，他奇怪的看着沐沐，還想要問，她卻推了推他，催他快去。
宇涵一邊被意萱拉着，一邊依然勸她要用救生衣，卻這就看見沐沐站在潛水中心的碼頭上看着他們。還沒等他體會心情，一個男生跑上前來，“你們穿救生衣吧。”宇涵認出這就是這幾天會和沐沐一起帶孩子跳舞的那個馬來男孩。宇涵已經道謝正要接過來，意萱卻給推了回去。她燦爛的笑着，大聲說，“不用了。我先生游泳很好的。他會照顧我的。他不會讓我有事的。”說着就笑着跑進了水裏。
那話說的很大聲，沐沐自然也是聽到了，她正有些不知所措，卻一瞬間對上了宇涵的眼神。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追着意萱進了海裏。沐沐還想說什麽，但是想到宇涵剛才眼神的冰冷，對比着他此時叫住意萱聲音裏的笑意和他摟上意萱的腰那自然的樣子。沐沐終于還是轉身了。
回到潛水中心，Awang也進來了。他把救生衣放回原處，看着沐沐問道，“你認識他們嗎？”沐沐沒有回答，她整理着潛水中心的東西。許久才說，“沒有，就前幾天見過。”Awang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有多問，就幫她一起收拾桌上海洋生物的資料，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着。
忽然沐沐覺得聽到了一聲尖叫，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聽到什麽了嗎？”她問道。
Awang很是意外，他什麽也沒有聽見。
然而只是愣了片刻，她就扔下手上的東西跑了出去。
水裏的宇涵和意萱看不出多少問題，似乎就是在水中嬉戲，意萱抱着宇涵的脖子，宇涵在把她托出水面。可是沐沐神情緊張的看了他們片刻，忽然她抓起身邊的救生圈就跳進水裏。Awang大吃一驚的看着她往兩人那邊游去。猶豫着要不要下水。
很快到了近前，沐沐在水裏就看到宇涵正奮力用雙腿打水，勉強停留在水面，但是水位太淺，他個子高，又被意萱按着，腳幾次刮到了珊瑚礁上，已經開始流血了，他似乎在努力不要去踩珊瑚，開始卻很難避開。而意萱似乎是慌張了，就如所有在水裏慌張的人一樣，她拼命抱着宇涵的脖子。沐沐游上前把救生圈推到她面前，可是她依然抱着宇涵不放手，宇涵已經要很奮力才能把頭探出水面了。這時候沐沐不由分說的把意萱的手拽開，強迫她抓住救生圈，立刻拽着她就往岸邊游去。意萱開始抱怨沐沐，一邊喊着宇涵，可卻也不敢把手放開。這樣一路被帶到了沙灘。離開了意萱的糾纏，宇涵也輕松地游了回來。
這時Awang也從碼頭上趕了過來。出乎意料的，沐沐轉身惱火的對他們說，“你們知不知道水位那麽淺，你們分明游泳不好還這樣下水，亂踢的時候會傷到珊瑚礁，破壞水生環境的。”
意萱坐在沙灘上，本來被吓到了，她正滿臉委屈的要和宇涵抱怨就被這樣罵了一頓，立刻惱火異常，“我破壞什麽環境了。不就踩了幾下珊瑚嗎？你看宇涵的腿都破了。”
“珊瑚礁是不能踩，連摸都不該摸的。它們很脆弱的。我們到處都寫了這樣的警示。它們都是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長成這樣的。海裏的很多生命都要依靠它們才能生存。”沐沐依然惱火的說。
宇涵本來的确被沐沐激烈的反應驚到了，也确實感到羞愧，但是聽她提到生命，宇涵還是覺得心中一個傷疤被揭開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在和我讨論生命嗎？”
沐沐愣住了，她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她語塞了。
意萱聽到宇涵也反駁她，有些欣喜，她冷笑着說，“生命對你很重要嗎？你不覺得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最為可笑嗎？或許只有在此時的悠閑中對你來說才重要？遇到困難便可立刻放棄？又或者對你來說，珊瑚和魚比人重要。”
心仿佛被狠狠的敲打了，可沐沐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低着頭，她看到宇涵流血的腳，心還是揪在一起，“你的腳我去拿藥箱消毒一下吧。”
她正要轉身，意萱又開口道，“我們自己去醫務室吧。你也不是醫生。”她的語氣有些狠狠的意味，一下子讓沐沐停下了腳步，說着意萱就扶着宇涵站了起來。滿臉委屈的看着他，聲音也變得溫柔，“剛才吓死我了。還好你在。”
這時候Awang忽然開口了，“你們有什麽問題嗎？她救了你們，你們連句謝謝都沒有嗎？”他的中文能力很有限，模模糊糊沒有太聽懂他們說什麽，只是哪怕聽語氣也能夠知道他們和沐沐的對話很不客氣。
一時間宇涵的确被點醒了，他意識到自己糾結在自己的心結中，完全忘了剛才發生了什麽，也完全忘了他在聽到沐沐的指責時內心真實的愧疚。
救了你！這句話又再一次和沐沐這個名字連在一起，讓意萱覺得腦子裏的血管砰砰跳動，震得頭疼，“需要她救嗎？我們玩兒的好好的。而且我先生游泳游的好着呢。哪用她來多管閑事。還是怎樣，現在你又要來表現你關心宇涵了嗎？你不是根本不在乎他死活的嗎？”
最後兩句意萱說的是中文，Awang沒有聽懂，急着來回看，宇涵的表情也陰沉下來。“她說什麽了？”Awang忙着問沐沐。而這話如此刺耳，沐沐抿着嘴一言不發轉過身去往回走。Awang卻忽然驚呼起來，“沐沐！你的腳！”這時所有人才注意到沐沐右腳上的一片血肉模糊。而傷又正好是在前一天她被撞到的右邊，這讓她整條腿紅紫一片，看上去觸目驚心。Awang也顧不上和意萱吵架了，趕緊上前扶她。
“所以你也破壞珊瑚了不是嗎？”意萱帶着嘲諷的笑意對着她的背影說，“意萱！”宇涵的語氣帶着憤怒，生硬的打斷了她。沐沐卻沒有停下，她繼續往潛水中心走去。
被意萱拉着去醫務室，宇涵忍不住回頭望着沐沐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他覺得心裏仿佛壓了一塊石頭，透不過氣來。
“這些人只是有錢，一點兒素質都沒有。”一邊幫沐沐遞東西看她處理傷口，Awang一邊憤憤然的說。傷口沾了沙子，和血混在一起，顯得觸目驚心。沐沐卻用碘酒擦着，眼都不眨，Awang看着都不由的倒吸涼氣，“你不疼嗎？”疼？沐沐愣了一下，她看着紅呼呼的一片傷，扯着嘴角笑了笑，腳上的疼怎麽抵得上心裏的疼。真的，似乎這幾年扛疼的能力都強了呢。以前她也是會在手被切傷的時候嗷嗷的叫，然後看着宇涵過來給她呼氣，笑着打趣說，“趕緊找創可貼給貼上，不然就愈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