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章

一次又一次這樣和宇涵的接觸，他冷漠的眼神，他和意萱的親密，他們傷人的言語，讓沐沐實在難以承受。她說不清自己的心情，那麽久了，終于又看見他了。那個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人。每當在餐廳或者海灘上看見他，她總是忍不住去看他。那熟悉的劍眉星目，健壯有力的手臂，寬闊的胸膛和挺拔的身材，當年他就是學校游泳隊的，她的游泳就是他教的。現在她都記得那時候他笑着把她推進水裏，又急忙跳進池子裏撈她。那時候他們多麽快樂，多麽無憂無慮。如果不是後來的變故，此時在海灘上擁吻的就是她和宇涵了吧。這樣看着他和另外一個女人親熱，即使她早就知道，還是讓她的心淩遲般的疼痛。于是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躲過去。再看又有什麽意義呢，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

于是她向志忠申請了休假。從來到島上，她便沒有休假過。她腿傷了，接下來幾天本來也下不了水，她說想去市裏買些東西，志忠也說不得什麽，卻有些不爽。幾次他約沐沐一起休假順便帶她看看市裏她都拒絕了，現在她提出休假卻正好在他走不開的時間。

于是她便離開了海島，去了市裏三天，算計着應該回來的時候正好宇涵他們就走了。坐在去往城裏的接駁船上，她不由的想起當年的自己那樣的無畏，那樣的年少和天真。在醫院清創之後，宇涵替她結了所有的醫藥費，又要了她的微信以便後續必要的賠償。她高興極了，居然不用自己開口就可以要到帥哥的微信，她笑着問，“你不怕我額你嗎？”

宇涵似乎是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額我什麽？”

看着他困惑的表情，沐沐不僅想笑，“沒什麽。不過你既然撞了我請我吃飯吧。”說着她就掃了宇涵的微信，然後立刻發了朋友邀請，“我是醫學大一的齊沐夏。”

她看着宇涵低頭通過了邀請，回道，“我是建築系大三的廖宇涵。”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就開始時不時的發微信去刷存在感，最初是每次換藥都給他發照片訴苦，順便看看能不能要到一頓飯；後來就是發些搞笑視頻，問個好。她也漸漸知道原來建築系大三的廖宇涵是個頗有名氣的人物。因為長得帥，成績好，家裏又似乎條件不錯，有自己的建築公司。在學校很是受歡迎。知道他家條件很好的時候，她有些猶豫，畢竟她知道自己的家庭只不過是工薪階層，還有些複雜。而這樣一個飽受關注的男孩子身邊的女生一定很多吧。不過18歲的齊沐夏也就是猶豫了沒多久，就被她花癡的屬性打敗了，從那天迎着陽光擡頭看到他的那一眼，就讓她愛上了他的顏，愛上了他暖暖的微笑，又愛上了他有些害羞，卻有些悶騷的個性。她借着無敵的觀察能力，總是能夠在人群中一下子看到他。漸漸的，她也發現了他的生活規律，就開始想法設法的去偶遇他，在食堂，在圖書館，在自習室。漸漸的，宇涵似乎也對她的出現司空見慣了。她的短信他會回，她要求蹭飯他也會同意，在圖書館自習室見到她，他也會默默地移開一邊座位上的書包，默認讓她坐在身邊。那時的感覺美妙極了，每次能夠成功的截獲他，然後和他相處都能讓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傻笑一晚上。

幾乎是一夜之間，沐沐就不見了。那天在海灘上的沖突，讓宇涵一直感到很壓抑。不由自主的，他想去和她道謝，也道歉。他知道踩踏珊瑚不對，在腿被劃傷的那一刻他就這樣想了。可是那時候意萱慌張的緊緊抓着自己，他的确不知所措，完全游動不起來，腿也是在按着習慣努力踩水。雖然他游泳很好，但是在自然水域游泳就很少了，更不用說救人了。當時他完全沒有辦法讓意萱冷靜下來。他自己也已經喝了好幾口水了，鹹澀難耐，開始慌張起來。就在這樣的朦胧中，他看到沐沐游了過來。身上甚至還穿着運動短褲，慌忙中她只來得及脫掉T恤。她那樣果斷的拉開意萱的禁锢，才讓自己能夠松了口氣。看着她帶着意萱游遠，一切那樣熟練。他不由想起沐沐的游泳還是自己教的。大四畢業後的那個暑假，他天天早上拉着沐沐去學校游泳池練游泳。每天沐沐都怨聲載道，“起那麽早去游泳，我要困死了。”

“你應該好好把游泳學了。我去英國了，你掉水裏誰撈你。”

“你去英國了我就不去游泳了，根本不需要撈。”

“那游泳也是應該學會的一項技能。你作為校游泳隊的家屬，居然不會游泳，太丢我的人了。”就這樣他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扔進水裏。招的她不停的抱怨，“你這教游泳的方式也太暴力了。你不怕我淹死。”

“不怕，我随時跳下去撈你。你放心。”

“你不怕你跳晚一次，你就沒有女朋友了。”

“不會的，每次看你姿勢一變形我就怕的不行，所以其實每次都跳早了，該讓你多堅持一會兒。”

“咱倆标準一樣嗎？”

“我早晚把你教到跟我一個标準。”

果真，一個暑假過後，她真的游的很好了。“淹不死了！”沐沐游完500米上岸後看着他興奮的說。

他攬她到懷裏，笑着說，“這下好了。我不在也放心了。”

沐沐卻有些失落，嘟着嘴說，“我以為你一直會在的。我一有事兒你就會下來撈我。你怎麽會不在呢？”

是啊，誰又能想得到，他不光會不在，還會有一天要她來撈自己。

這樣想着，他總是下意識的去找他。這些天，那麽小的海島，他經常會見到她，她在餐廳吃飯，在潛水中心整理設備，帶着客人出海，晚上帶着孩子們跳舞。她的膚色比當年黝黑了一些，但是比起其他的潛水長，還是白的耀眼。所有潛水中心的員工都穿着統一的帶logo的白色T恤，她會換着各色的短褲。這和當年一樣，她總是T恤牛仔褲。不化妝，散着頭發，最多就是紮個馬尾辮。看見他就笑得沒心沒肺，讓人跟着她高興。而這些天他一次也沒有見過她那樣的笑。她的笑變得很內斂，卻依然很溫暖。經常看到她在潛水中心和工作人員聊天，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他也經常看到別的潛水長會和她一起吃飯。大多數時候她都微笑着聆聽對方，并不多說太多的話。這和記憶中在自己面前總是俏皮活潑的她似乎不太一樣。他想起那時候在學校，她會忽然出現在自己自習的教室，然後說，“好巧啊。”也會突然在圖書館迎面走來，然後笑着說，“緣分這東西太奇妙了。”要不就是忽然在食堂裏和他出現在一條隊伍裏然後高興的說，“你居然親自來吃飯啊。”終于他忍不住問她，“我們怎麽總能碰見。”

她開心的笑着說，“緣分吧。命運吧。命中注定吧。”她的笑那樣的純粹而陽光，仿佛可以照亮一切的煩惱。于是情不自禁的，他居然開口說，“既然這樣，就在一起吧。”

那一刻，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不可思議，“你說的在一起，是我理解的在一起嗎？”

他忍不住想笑，“你理解的在一起是什麽？”

她忽然不好意思了，紅着臉，低着頭，猶豫了片刻說，“我就瞎理解一下啊，就是你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希望天天看到我。一起談個戀愛，同一場戀愛。”

宇涵情不自禁的笑起來，“那咱倆的理解差不多。”

那之後每次提起這次告白，沐沐總是不忿，“明明是你表白的我。結果先說喜歡的人還是我。太虧了。”

“那我現在就多說一千遍我喜歡你補回來好不好。”他笑着去親她，自從和她在一起之後宇涵覺得自己也快樂起來了。以前似乎很困難的事一下子容易了，只要看到她就可以做到了。

而後來，她走了，快樂又變成了很困難的事。

沐沐去休假的事，Awang是到她離開之後的晚上才知道的。因為一天都沒找到她，他很擔心，才鼓起勇氣去問了潛水中心的一個外國教練Henri。Henri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說，“她休假去了。去三天。”然後他又打諒着Awang，“你這個小孩兒也想追她哦？”這樣的話Awang早就聽過很多遍了，可是他不在乎。他也不知道這算不算追她，他只是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看見她。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麽，但是他知道，看不到她讓他坐立不安，比如她不在的這一整天。

第二天晚上，是照例每隔一天一次的夜行活動，Awang被派去帶隊，任務是帶着客人去島的另一邊，自然保護區的那一片去看看能不能看到海龜産卵。這是件碰運氣的事兒，這個時節還沒到海龜産卵的高峰，Awang覺得，大概率是碰不到的，但是不妨礙這幫游客各個興致勃勃。

在大廳聚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天和沐沐在海灘上起了沖突的那對情侶，雖然那天他們一直在說中文，但是他看得出也聽得出他們對沐沐态度很不好，特別是那個女的。此前他幾次看見他們還覺得那個女生長得不錯，像個明星，結果卻是人不可貌相。

出發前他照例和另外兩個帶隊的工作人員檢查大家的穿着，意萱此時穿着長長的拖地沙灘裙，彩珠和水鑽的夾腳拖鞋。“你這不行。得穿運動鞋，褲子，活動介紹裏面寫了。”Awang有些冷淡的說。

意萱認出了他，不滿的撇了撇嘴。沒有理睬他。而是向宇涵走去，挽着他的胳膊，仰頭和他說話。Awang翻了個白眼，還是走上前去，堅持道，“你穿成這樣就不能跟隊伍去的。是為了你的安全。自然保護區那邊沒有路，也沒有燈，都在樹林裏走，晚上會傷到腳的。裙子也會刮到。”

宇涵此時也認出了他，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打招呼，意萱卻不滿的開口了，“那現在怎麽辦，我報名了，不能去是嗎？”

“你回去換一下吧。”Awang冷冷地建議道。意萱依然不情不願。

“去吧。換一下，這條裙子你不是很喜歡嗎？破了也可惜。萬一腳傷了。後天還要離島呢。”宇涵也溫柔的勸說道。

“那你陪我去。”意萱撒嬌的晃着宇涵的胳膊。Awang看了她一眼，癟了癟嘴，他不喜歡女孩這種做作的撒嬌。一邊這樣想着，他一邊不自覺的想起了沐沐，她就從來不會這麽作。他有些得意的想。

宇涵猶豫了一下，微笑着說，“你趕緊自己去吧。我好在這裏提醒他們等你。”意萱想了想，便同意了，走以前還嬌媚的探身在宇涵臉上親了一下，“你等我哦。”宇涵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尴尬的表情。

Awang站在宇涵身邊，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忍不住用馬來語抱怨了一句，“真做作。”

宇涵聽到了他的嘟囔，雖然沒有聽懂，但是大抵知道他多半是因為那天的沖突還對他們有些不滿。而那天的事他也的确覺得有些愧疚。于是猶豫了一會兒，他輕聲說，“那天不好意思啊。謝謝你救了我們。”

Awang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接着聳聳肩說，“你謝我幹嘛。救你們的是沐沐，被你們罵的也是沐沐。”

宇涵不免沉默了。Awang有些好奇的看看他，“你們認識沐沐嗎？她招你們了？”

宇涵依然低頭沉默着，沒有回答。

看他的表情有些嚴肅，Awang忍不住說，“我想象不出她會做什麽惹惱你們的事兒需要你們，特別是你太太那樣和她說話。沐沐是我認識的最好的人。這裏每一個人，從員工到客人都喜歡她。”他的語氣有些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宇涵擡頭看了看他，他承認沐沐的确是這樣的人。幾乎每一個人都喜歡她，在學校，在醫院，她樂觀開朗熱情幽默，從病人到同學到路人，她都可以那麽親切而真誠。可是對他廖宇涵，她卻是那個最殘忍的人，他至今都不明白，她怎麽會成了那麽冷酷的人。“那她去哪兒了？”宇涵淡淡的問。

“她休假去了。”Awang依然有些沒好氣的說。

“她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回來。”後天回來，後天自己就走了。宇涵心裏不由的升起一陣怒火，她果然是算好了，再一次，她不告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