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沐沐就去了潛水中心,志忠看到她有些意外,她提出要和他一起帶晨潛。志忠看了她一會兒問道,“你昨晚做賊去啦?眼睛那麽腫,還黑眼圈。”

沐沐有些吃驚,轉身去看了鏡子,她昨晚抱着被子哭到睡着,只是她自己沒覺得明顯到能讓人看出來。

“狀态不好別潛了。危險。”志忠說道,“你要想幹活,有的是活讓你幹。”

說完他就指示沐沐去給氣瓶檢查液壓和閥門。又去找出配重準備客人潛水。

把志忠和潛客們送走,沐沐就看到高爾夫車從門前開過,上面拉着滿滿的行李。她知道宇涵他們要走了。她轉身回到潛水中心,望着晨曦中的碼頭,她沉思了片刻。就脫掉了T恤和短褲,穿着比基尼來到碼頭邊,一躍紮進海裏,向遠處游去。清晨的海水有些冷,卻能讓她更加清醒。她告訴自己他們馬上就要走了。走了以後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她的生活又終于可以回歸平靜了。她讓自己專注于這樣的期待,努力心無雜念。

幾天後Awang開心的跑來找沐沐,告訴她自己第二天休假可以潛水。沐沐便去告訴了志忠。志忠很是意外,“你要帶他潛?”

“我想謝謝他上次救了我。這島上也沒什麽別的可以謝的。”她平靜的說道,卻覺得志忠的臉色似乎有些尴尬,她又笑着說,“也要好好謝謝你,沒有你我現在也不會依然歡蹦亂跳的。”

“那你準備怎麽謝我呢?”志忠挑起眉毛笑着問。

“上次請你吃飯結果你非要付錢。下回回國給你帶中國的禮物吧。你不是愛吃中國的零食嗎?你可以開始想了。一個箱子的份額給你。”自從志忠不再積極的邀約她,反而讓沐沐和他的相處輕松了幾分。

志忠最終只算了沐沐設備的錢。因為Awang會開船,所以他們只叫了Ahmad去盯點,三個人就出海了。去的是不遠處的潛點,以軟珊瑚著稱。這種在海邊長大的孩子,對珊瑚啊,魚啊,海龜什麽興趣實在不大。倒是軟珊瑚大部分在深一些的海底,不容易在浮潛的時候看見。

停好船,沐沐就例行給Awang講解了上升下浮,在水中的示意手勢和各種注意事項。接着沐沐就替他給BCD放氣,然後慢慢下沉。于是看着咫尺之外的她,Awang慢慢沉入了水裏。在耳邊呼呼的水聲中,他感到那樣的平靜,仿佛世界只有他們兩個。到了預定的深度,眼前色彩缤紛的世界,讓Awang感到震驚。他是在海裏長大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如此自在看這片世界。沐沐拉起他的手,帶他游過去看金黃色的軟珊瑚,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拉沐沐的手。他覺得自己的心燥動的難以平靜,他不知道那是因為握在手中的纖細,還是因為眼前那絢麗的色彩。看着那金黃色的珊瑚随着水流輕輕浮動。他忍不住上手要去摸,卻被沐沐攔住了,她做了了不可以的手勢。于是他開始自由的在她周圍來回游動着,看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回頭的時候,他看到沐沐悠閑的直立在水裏,正用皮筋整理着自己的頭發,她的頭發散開了,随着水流輕輕的漂散浮動,那一刻他覺得她簡直像條美人魚。看着她站在水裏,被五彩缤紛的熱帶魚環繞着,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那麽美麗的畫面。

Awang必須承認,對于海,他不陌生的,從小到大,潛下海是他常幹的事。但是在海裏呼吸,這樣随意的游動,仿佛自己真的是一條魚了。于是他看着身下的海,忍不住想要下的更深,卻又被沐沐制止了。他的小孩子脾氣讓他有些不服,就不管不顧的想要向下,這一次,沐沐緊緊抓着了他的手臂,透過面罩他看到她前所未有的嚴肅的眼神。這讓Awang洩了氣。老老實實的,讓沐沐拉着他。水下的時間似乎過的很慢,因為周遭的寂靜,讓世界仿佛停滞了一般。直到Awang漸漸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他示意了一下沐沐,她游過來看了一眼,就示意他上浮。他有些悻悻。但是還是認可了信號,跟着她慢慢上浮。

接下來的日子,Awang不停的回想着水裏的感覺。那種像魚一樣可以在水中呼吸,來回游動的感覺。還有沐沐,她的手纖細而柔軟,他從來沒有握過這樣一雙手,還有她被魚環繞着,那樣的美麗。在水下的時候,他覺得那樣的安靜,仿佛世界就只有他們倆。他從來沒有覺得離她那麽近過。

于是幾天之後Awang就去找了自己的經理,提出他想受訓成為潛水教練。而志忠也在沐沐的極力推薦之下勉強同意了他來參訓。“我覺得你對Awang就是不一樣。”志忠有些委屈的說。

“我覺得他像我弟弟。親弟弟。”沐沐笑着說。

“可是說真的,我不覺得他把你當姐姐。”

離開海島的那個早上,因為頭一晚的事,意萱依然戚戚楚楚。宇涵知道自己理虧,心裏也的确感到內疚,對她極盡關切和寵溺。然而他仍然不受控制的在人群中尋找沐沐的身影,他感性的那一面迫切的希望能夠再看她一眼。然而就如他預感到的,沐沐再也沒有出現過。上船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陣的心疼,他想起最後一次在醫院見到沐沐,她站在門口說,“宇涵,你好好的啊。”那一刻,她不似那段時間的冷漠,眼神中是無盡的悲傷,超過他認識她之後任何一個時刻,哪怕是提到年幼喪母,哪怕知道他得病,知道他的情況惡化,她都從來沒有流露出那樣的情緒。他一下子就覺得她一定出了什麽事了。可是他沒能起床攔住她,他剛剛輸的藥讓他毫無力氣起床,于是繼母許穎提出去把沐沐叫回來。可是那一刻,宇涵便有了一種預感,盡管他當下不想承認,但是後來的短信卻證明了一切。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沐沐了。

望着海島在快艇激起的波浪中迅速的變小,消失,宇涵覺得他的心就如當年一樣被撕扯着。過去的一周他強迫自己去無視沐沐,去用冷漠甚至傷人的語言去發洩自己這些年的委屈和對她離開的不解,卻沒有體會到半點快感。相反的,他一次次被她可以的躲避。不經意時露出的小心翼翼,又帶着憂傷的眼神所觸動。可是他不敢去追求真相,前一晚意萱的眼淚,她心痛的質問讓他無地自容。他知道于情于理他都不該再關心關于沐沐的任何事了。即使她當年的離開有別的理由,那也是過去了。意萱才是他的結發妻子,一直愛着他并且為了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妻子。這樣想着,他強迫自己轉身,帶着寵溺的微笑看着意萱,“回去的時候還要在吉隆坡停一天。你準備去幹什麽?”意萱依然對他愛答不理,撅了撅嘴,看向窗外,“随便吧。”

“去逛街吧。這次出來還沒有這個環節呢。”

意萱擡眼看了他一眼,覺得也許是時候找個臺階下來了,就有些沒好氣的說,“誰要去逛街。也沒什麽要買的。”

看她的語氣依然有些放松了,宇涵笑着攬過她揶揄,“我還不了解你。你永遠都有東西要買的。”

意萱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憋不住的微笑。靠在宇涵懷裏,她努力讓自己安心。也許可以相信那個齊沐夏吧。

那天清晨游完泳,從露天的淋浴走出來,沐沐便看到了站在碼頭上的意萱。她遲疑了一下,并沒有說話,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一邊取了一塊浴巾擦幹身體和頭發。

“你如何會好意思再出現。”她聽到意萱帶着一絲恨意的說道。

她擡頭看了眼前的美女一眼,無奈的笑了笑,“我沒有出現,是你們闖進了我的生活。”

意萱一下子有些語遲,可是她腦海中閃現出頭一晚看到宇涵和她在潛水中心中對視的場景,讓她不由的焦心。不管宇涵如何解釋,她還是怕了。這些天宇涵情不自禁下的反應讓她不能不擔憂。“那你在他面前做出那些凄楚的樣子。又是受傷,又是救人,還有昨晚。你是想做什麽,想試探他對你是不是還餘情未了嗎?當年你那麽狠心的抛棄他,不管不顧,他有多傷心。。。”

“莫意萱。”沐沐生硬的打斷了她,“過去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和你在這裏讨論。受傷是意外,救你們是我現在身份的職責。我不指望你謝,但是請不要用心機前女友的人設來套我。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再打擾你們的生活。我都到這裏來了。還不說明問題嗎?我做不了更多了。這次再見純屬偶然。你們馬上就要走了。以後恐怕都不會再見了吧。”說出這句話,讓沐沐覺得天旋地轉,她幾乎站立不穩。盡管她從分手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再也不見那個男人的準備。但是這一次的重遇,迫使她又一次要面對這樣的現實,她覺得自己幾乎支持不住。

“齊沐夏,想想你對宇涵造成的傷害,你真的不應該再打擾他的生活了。”意萱努力盛氣淩人的說,可是語氣裏依然帶着一份不安。

看着她,沐沐嘆了口氣了,良久,她才說,“我說過了。我從來沒有要打擾你們的生活。是你們闖進了我的生活。我不會主動去找宇涵的。就如過去的這兩年一樣。更多的。我給不了你。宇涵不是個随便,不負責任的人。你已經得到他了。如果你還是擔憂怎麽守住他,我實在是幫不了你。”

“我有什麽好擔心守不住他的。你看到了,他對我非常好。我們很相愛,很幸福。而且我和他的連結是一輩子的,分不開的。”意萱不服氣的。

忍着要炸裂的心疼,沐沐擡眼看了她一眼,“那就好。”說完她從意萱身邊走過,“一路平安。”

從蜜月回來,宇涵立刻就開始了忙碌的工作,走了十幾天,工作積累的忙不過來。而何伯也告了病假,說這些日子太過幸苦,想休息休息。何伯是公司現任的CEO,他以前是父親的得力助手,和父親一起創立了公司。他不是建築出身,但是對公司經營很是擅長。和父親相輔相成,合作一直都很愉快,私下關系也很好。

從年前開始他的身體就越來越糟,時常精力不夠,也難怪,他畢竟比宇涵的父親還要大上幾歲,也是退休的年紀了。聽何伯說是這些天太過幸苦,讓宇涵不由的內疚,這些日子,為了結婚,為了蜜月,分了太多的精力,都是何伯替他處理工作上的事,于是他覺得實在應該去探望一下。

何伯的家離宇涵父親的別墅并不遠,也是一處幽靜的別墅小區。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何伯看到他走來趕忙笑着招呼他。“快坐快坐,最近我病了,你該忙了。怎麽還跑來了。”

“我想來看看您。”宇涵笑着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把從蜜月帶回來的禮物放在桌上。

“去泡點兒咖啡來,宇涵不愛喝茶,愛喝咖啡。”何伯趕緊招呼保姆,又拿起桌上的禮物看了一眼,”紅茶,這個好,還是你了解我。我就喜歡那裏的紅茶。蜜月怎麽樣啊?”

宇涵笑了笑,興致寡淡的說,“還行吧。”

“怎麽啦?蜜月都不開心嗎?不像是新郎該有的興致啊。”何伯笑着看着他。

宇涵沒有說話,低頭笑了笑。

何伯看了他片刻,沒有再追問什麽,思索了一會兒,他語重心長的說,“宇涵啊。我想了很久。覺得公司還是慢慢交給你吧。我也是該退休的年紀了。”宇涵驚訝的擡起頭看着何伯。“當初你父親剛去世,我對你呢也是挺嚴格的。你提出說負責設計技術那一塊兒。我覺得挺适合你的個性和愛好的。現在也這些年了。你一直都很努力。做的也真的很好。比起那時候,擔起整個公司應該時機成熟了。”

“何伯,在公司您最有威信,大家都服您。您就是這些日子太累了。還是因為我這結婚蜜月的,耽誤了太多時間。”

“宇涵,這都不是問題。我這身體呢,我是知道的。現在開始慢慢交給你。我也好幫你準備準備接班。比起你爸爸剛去世的時候。你現在在公司的威望也是不同以前了。宇涵,公司是你爸爸創立的,我也沒有孩子,我倆都只放心交給你。好在你呢,也争氣,我知道的,你擔得起。”

看着何伯的真誠的面孔,宇涵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謝謝您信任我。”

“還有一句話,我也知道或許不是我的立場該說的。但是我這個人直性子,不吐不快。”何伯猶豫了片刻,語氣有些嚴肅的說,“你這個繼母許穎呢,是個挺有魅力的女生。所以你媽去世多年你爸找了她也不奇怪。但是她這個人心大于能力,如今你又娶了她幹女兒,對她來說更是親上加親了。但是,宇涵啊,成功的男人不能太聽枕邊風,這點你爸爸當年就算再喜歡許穎也沒有改變。所以我想提醒你,公司和家庭還是要分清楚。公司的決策不能任人唯親,還得考量對公司的利弊。這樣也能在公司裏服人。”

看着何伯,宇涵明白他的意思。意萱的父親莫志誠,依着和許穎的關系也是在父親還在的時候就進了公司的財務部。他做了財務多年,在以前的金融公司也是做到了總監的位置。可是公司裁員,把他的整個部門都整改了,他也失業了。于是借着許穎的關系來了廖家的公司。但是畢竟公司的業務不同,在這裏他只是做了個部門經理。宇涵的父親也對他不是很重視。他自己本就覺得懷才不遇,後來宇涵的爸爸去世了,許穎也明裏暗裏的促成他往上爬。自從和意萱在一起後,這個話題就被頻頻提起。宇涵知道,如果他徹底接管了公司,家裏人一定更加要催促他把岳父調到更為核心的位置上。這樣想着,他點點頭,“何伯,謝謝您的提醒。我知道。這一點我想到過了。我會掌握的。”

從何伯家吃完飯出來,天早就黑了。天氣已經有些夏天的感覺了,夜晚的溫度很溫和,空氣中是初夏溫熱和芬芳的氣息。何伯家回家不過就是兩個街區,一條林蔭道,此時很是幽靜。宇涵站在車邊猶豫了片刻,便決定散步回去。路燈透過樹蔭的分叉斑駁的投射在人行道上,塗抹出抽象的明暗,宇涵低着頭,饒有興趣的随着自己的興致踩着那些圖案。他的心情頗有幾分欣喜,終于,何伯認可他可以接管公司了。這一天他一直忐忑的期盼着。那時候父親剛剛去世,公司裏立刻紛亂起來。畢竟董事長的離世實在突然,連個遺言都沒留,兒子又才初出茅廬,剛從國外回來。公司裏自然是議論不斷,擔憂紛紛,人心惶惶。宇涵雖然悲傷,卻立刻知道自己肩頭的責任。于是他一猛子紮進了公司的事務中,卻撞得頭破血流。大部分的高管看他依然是個孩子,安慰他驟然喪父,卻對他插手公司毫不買賬。而宇涵自己也的确是太年少了,于是那時候支持何伯的呼聲很高,幾乎沒有人理睬這個剛出校園的接班人。那時候的何伯對他也很不滿意,盡管宇涵廢寝忘食地想多學一些,卻依然顯得那樣幼稚而笨拙。不過因着和宇涵父親的情分和看着宇涵長大的那份責任感多少提點着他。然而利益面前即便深厚的情誼也難免添上了幾分隔閡。宇涵隐隐覺得何伯是忌憚他的,因為他的身份,可同樣也是對他不屑的,因為他的稚嫩。所以如今他主動提出接班應該是真的認可了自己的能力。這讓宇涵有種被肯定的欣喜,仿佛當初得了設計大獎一般。他忍不住想要找人分享,可是想到莫志誠,他放棄了給意萱打電話的念頭。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意萱會立刻提到她爸爸。而此時于他卻是這喜悅中最大的煩惱。不由自主的,他便想到了一個人。其實那個人是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他腦海裏的。她應該會真心實意的替自己開心的吧,因為這一切本就有她的功勞。透過那昏黃路燈的光暈,宇涵想起那些日子裏自己辦公桌案上晝夜明亮的臺燈。

那時候,因為想要快點了解公司的經營大小事,宇涵幾乎天天都在公司加班。沐沐也總是在大家都下班之後來公司陪他。畢竟她也有很多功課要做,有時哪怕上完24小時的班還得寫病歷。于是兩人有些大學時一同自習的感覺了。終于寫完了當天的所有病歷,沐沐從電腦上擡起頭來,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卻看到宇涵半靠在辦公椅裏,手扶着額頭,靠在一邊的扶手上。她悄然起身走上前去。似乎是感到她走近,宇涵伸手把她拉進懷裏,雙臂環抱着她,把頭埋在她的腰間。沐沐伸手輕輕的撫摸着他的頭發,回頭看着桌上成堆的文件,就這樣站了片刻,她輕聲說,“宇涵,你別給自己太大壓力了。有的時候,退一步海闊天空。”聽她這樣說,宇涵擡起頭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沐沐慢慢蹲了下來,扶着辦公椅的扶手,微微仰視着坐着的宇涵。“其實我很早就想和你說了。你必須得接管公司嗎?”一時間宇涵愣住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有天賦的建築設計師,我覺得你的設計經常在看似尋常中帶着巧思的創意,既不過分獵奇,卻也很有記憶點。更不用說你既能做體育場博物館那樣的大作品,做居民區購物中心之類的日常的設計也都帶着溫度和人文關懷。你爸爸那時候也經常稱贊你的。更不用說連施耐德先生都想讓你留在他的設計所呢。他可是全球著名的建築設計師。你爸爸也是設計師出身,為什麽你不做你喜歡的事呢?”她的話讓宇涵有些遲疑,可是腦海中那些混沌卻似乎開始慢慢被切開了,有了一絲明亮。“你現在是剛畢業,本來你爸爸的想法也是希望你在設計團隊待幾年的。你為什麽要急着改變呢?”

看着她,宇涵陷入了沉思,的确,從父親去世他就急切的想證明自己,想要接管公司,想要保住這個父親創立起來的公司,他完全忘記了以前的計劃,曾經的夢想。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何伯才對我有些抵觸吧。”宇涵思考着,輕聲說。

“你不是說何伯一直都對你很好嗎?也許你應該向他求助,而不是盲目的去自我證明。帶我的住院醫生總是說,不懂你就問,一個醫學生誰能指望你懂多少,別把自己當名醫,問的多,比錯的多代價小。”說着她便笑了起來。她的笑似乎有種治愈的能力,宇涵也忍不住跟着她微笑起來。他擡手輕撫她的臉。

“更不用說,宇涵,你得允許你自己經歷悲傷。你才失去父親,你有權力難過的。你也得給自己時間去難過。”她的眼睛真誠而明亮,帶着一絲晶瑩,讓人忍不住去注視,讓人不由的靜了下來。看着她的眼睛,宇涵喃喃的說,“沐沐,我覺得特別累。”

沐沐沒有多說什麽,她握着宇涵的手,點點頭,慢慢的把頭靠在他的手上。宇涵擡起另一只手,輕撫着她的臉,他們就這樣坐了許久。

第二天宇涵便找何伯一同吃了午飯,告訴他自己想像以前父親在的時候就計劃的那樣,先去設計部門待幾年。畢竟設計師才是公司的核心財富,而他從愛好到天賦都是在設計上的。這一切不應該以父親的離世而改變。那一刻宇涵感到何伯的眼神忽然溫柔了。他微笑着點頭贊道,“你爸爸走的那天看了法國的那個項目你獨立完成的那部分設計,贊不絕口。說他都比不上你。”

此時一陣風吹過,頭頂的樹片一片悉數聲,一片落葉悠揚的飄舞着緩緩落下。宇涵伸手接住落葉,輕輕撫摸上面交錯的脈絡。曾經那樣陪伴且認可自己的沐沐知道自己被何伯認可一定會真心替自己開心的。他心中那樣确定,可是他應該那樣确定嗎?曾經,他也是那樣确定他的沐沐不管發生什麽都會陪着自己,永遠不會離開自己,他曾經那樣确定他們的感情是可以面對所有的困難和考驗,确定他們是一輩子的。可是她卻食言了。她在風來的時候,狠心的離開了他,留他一個人迷茫無措的飄落。

這樣想着,電話響了起來,是意萱打來的。

“宇涵,你還在何伯家嗎?”意萱的聲音清揚的傳來。

“我出來了,快到家了。”

“那你快點兒回來吧。好送媽回家。”

“媽還在家裏嗎?我走路回來的。沒開車。”

“你走什麽路啊。那明天上班怎麽辦?”

“明天上班讓司機去何伯那裏取車就好啦。”宇涵随意的說。

“你這些天總是那麽晚回家。難得今天有空,還跑去何伯那裏了。都不回家陪我。”意萱不滿地說。

“何伯不是病了嘛。我得去看看。咱們蜜月出去那麽久。我積的事太多了。忙不過來。對不起。”

“所以我說你讓爸爸多擔點兒事兒也好幫你啊。”意萱又說道。

這話讓宇涵有些無奈,“意萱,我忙的這些事也不是爸能幫上的。”

“你總是這麽說。我爸的能力我還不知道嗎?算了,不說了。你說你都吃完飯了,還不快點兒回來。走什麽路啊。我好想你啊。”意萱最後撒嬌的說,她的聲音綿軟清揚,讓此前的抱怨似乎都帶上了一份嬌媚。

宇涵抿嘴笑了一下。挂上電話,看着幾百米遠處的家,他猶豫了片刻,在身邊的路口轉彎,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居酒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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