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懷孕

懷孕。

時間搖搖晃晃,來到了期中。

昨天考完所有的科目,王姐也特地放了假讓他們休息一個星期。

江嶼橋醒來的時候眼皮子還在打架,是睡懵了的表現。

一頭卷毛被風扇吹得搖搖晃晃,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良久,江嶼橋才一激靈,振作起來洗漱。

接着下樓吃完早飯,江嶼橋又坐回桌前,先背了幾頁單詞,又對着期中卷子發下來的答案,自己看着答案改。

改完之後算了算分,發現還是平常那個水平的時候松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天賦異禀。

雖然他輸得起,但霍沉的臉色肯定不會好看。

想起他那一張陰沉臉,江嶼橋心裏有點發虛。

自己怎麽就那麽怕他呢?

沒出息。他心底悄悄罵自己。

做完題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平常這個時間,他應該出門去王姐那裏了。

可今天放假。

一成不變的生活作息突然被打斷,江嶼橋渾身不帶勁。

擰着眉毛在草稿紙上畫了幾筆,題目是他熟悉的題目,一眼就想明白了解題思路,但答案畫了又畫,不是這裏少了點兒,就是那裏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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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橋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悶氣,覺得自己那那都不對勁。把筆杆子一撇,在草稿紙上落下一個碩大的墨水點。

他是個忠于自我的人,既然心思不在這裏,再待下去也只會浪費時間。

江嶼橋走進車庫,坐進了自己最常用的那輛。

司機坐進駕駛座,打了個方向盤把車開出來。

“少爺,去哪裏?”

窗外青蔥的樹木掠過,江嶼橋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江嶼橋扣了扣皮質座椅,一時之間也會回答不出來。

總不能說是自己無聊了吧?

見少爺不說話,司機大膽猜測:“是去石南村嗎?”

“石南村?”乍聽見一個陌生的名字,江嶼橋有點反應不過來。

“就是少爺上次和同學去的哪裏。”

霍沉?

江嶼橋捏了捏眉心,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想起他了。

或者,他其實是清楚的。

——吊橋效應。

霍沉在危難的時刻就下了他,自己對他産生了出乎尋常的依賴感。

這樣很不正常。

江嶼橋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

江嶼橋吐出一口氣,良久,才幽幽道:“有沒有什麽賣西裝的地方。均價兩三百的那種。”

司機經驗老道,心裏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在東波街有一家老店,口碑很不錯。”

江嶼橋點點頭:“就那裏了。”

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東波街是哪裏。

雖然司機說是老店,但店內布局格外具有現代感,招牌上“金裝”兩個字更是張揚無比。

早上十點半,店裏已經有了三三兩兩幾個人,看來口碑确實不錯。

導購小姐熱情地迎上來。

“先生,您對西服有什麽要求嗎?”

江嶼橋:“成人禮上穿的。”

期末過後,就是學校舉辦的成人禮。

“是學生啊,”導購帶着江嶼橋停在一套黑色西服面前,“這套是學生中銷量最好的,如果你覺得顏色太沉悶的話可以選擇深藍色或者酒紅色。”

江嶼橋順着導購小姐的手看過去,想象了以下霍沉配上這兩種顏色,頓時頭皮發麻。

“不用了。”

他靠近西服,伸手故意摸了摸料子,裝作很懂的樣子。

然後根據記憶中的身材伸出大拇指和中指丈量比對,緩緩皺起了眉。

“腰部不夠修身,大了一個指節,而且……”

江嶼橋捏着墊肩,“肩膀加上墊肩的話要短一根小拇指,拆掉的話也可能不夠。”

他低頭,“褲子也短了些。”

導購小姐上前根據江嶼橋的數據量了量西服,心裏大概有了數。

“抱歉,我們店裏的成品恐怕沒有完全符合的,你可以将就買大一碼,我們店裏提供小修服務,或者私人定制。”

江嶼橋不想将就:“那就私人訂制。”

“私人訂制的價格要昂貴一些。”

江嶼橋心裏一跳,試探問:“貴多少?”

導購小姐指着面前的西服:“如果是這種料子的話,大概一千起步。”

導購小姐看着面前的少年緩緩皺起了眉,也知道價格差得太多了,心裏已經盤算着等下給他推薦那一套了,小修一下尺寸,不過一兩百。

她面上依舊保持着笑容,靜等江嶼橋的答案。

然後,她聽見少年有遲疑而懇求的語氣說道:“那,你們能給我開張假發/票嗎?比如……抹掉一個零。”

導購小姐:……?

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奇怪的要求。

最後,江嶼橋還是交了定金。

雖然導購小姐并沒有給他抹掉零頭。

司機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主動提出幫忙:“少爺,其實我可以給你開一張假發/票。”

江嶼橋眼前一亮。

……

石南村。

因為江嶼橋介紹了新工作,解決他的燃眉之急,所以霍沉難得地有時間好好複習。

霍子華是個慫逼,根本不敢來打擾他。只會找霍建國告狀。

霍建國脾氣火爆,二話不說抄起木棍往他身上招呼。

當時霍沉雖然還小,但力氣卻可怕得狠,再加上一點技巧,比如一個裸絞,三秒鐘霍建國就被他放倒在了地上,白眼外翻,不省人事。

如果不是他不想鬧出人命,給了他急救,霍建國的下半生恐怕要在醫院渡過。

之後,霍建國就不敢招惹他了,霍子華收斂不少,只敢當只陰溝裏的老鼠,趁他不在的時候搞事。

霍沉靜下心,享受難得地假期,對着卷子細細琢磨,還有182天,他就可以離開這個家。

霍沉是個有耐心的獵手,一旦确定了目标,便會全力以赴,他逐漸進入了學習的狀态。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一塊石頭重重地從院子外丢進來,差一點就砸上了他面前的窗戶。

霍沉的思緒才抽離出來。

擡眼看去,一人高點兒的紅磚牆外探出一只腦袋。

膚色又黑又亮,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像極了黑人牙膏。

霍沉顯然認識來人,他離開房間,路過霍子華的房間,房門開着一條縫,傳出震天響的游戲聲。

霍子華沉迷于游戲,根本沒有發現外面的動靜。

院子外,霍沉打量着又高了不少的發小,發現他臉上沒有新添的傷痕,心裏松了一口氣。

“怎麽了?”

霍良抓了抓腦袋:“這幾個周末都發現你不在,不是怕你出事嗎?”

別人不知道,他這個發小還能不知道嗎,霍沉打架又瘋又狠,他擔心那天兄弟再聚的時候是他提着果籃去看守所。

霍沉:“找了新工作,去打工了。”

“啊!”霍良撓了頭,“你上次不是說連下學期都夥食費都攢夠了嗎,怎麽還出去?”

“霍子華偷了,全花光了。”

霍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大,緩緩吐出一個“卧槽!”

他急瘋了,“他賠你了嗎?!”

說完,他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要是拿回來了,霍沉還犯得着去打工?

看着面前淡定的人,霍良突然覺得皇帝不急太監急,而自己就是那個太監。

“那你打算怎麽辦?”

“新工作待遇不錯,一個月可以掙兩千多,夠我撐完這個學期,下學期……我放假再去找其它事做。”

“那麽多啊,”霍良面露羨慕,一雙眼睛掃過霍沉,“是去賣身了嗎。”

“去你的。”霍沉一腳踢過去。

霍良笑着躲開。

玩鬧之間,霍沉的心情好了許多,像是終日的陰霾終于讓他得到機會喘上一口氣。

霍良還在嘻嘻地笑着,突然發現霍沉停下了動作,看着他背後。

霍良也轉頭看去。

高挑的身影慢慢靠近,身材勻稱細長,膚色雪白,烏發紅唇,是個貌美的女生。

“啊,”霍良顯然認識來人,大聲向她招手,“你怎麽回來了?”

霍沉的眉頭卻是慢慢地皺了起來,黑沉的目光落在少女的右腕。

右腕落在肚子上。

*

星期一。

高三的卷子都是全校老師加班加點改的,為的就是能在最快的時間出成績,并且把成績從高到低排好發放到各個班級。

每一個學生對自己成績都有着莫大的關注,江嶼橋到班時,班上不少人已經到了,大部分都擠在門外看着成績。

各班的成績單都貼在前門上,江嶼橋先掃了一眼,發現霍沉不在人群中,才踮起腳看成績。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聲音從後面傳來。

“班長,別看了,你是第一,借過一下啊。”

江嶼橋分心瞥了一眼,總分712,是他平時的水平。

江嶼橋沒動,“我找羅峰。”

“羅峰是吧,我找找。”

“諾,第十八那個。”

江嶼橋很快記下了羅峰的成績,接着往上頭找去。

雖然英語只有50分,但霍沉的總成績并不差,理綜是他的強項,穩定在290附近,所以他的總排名大概排在三十名左右。

如果英語再高些……

江嶼橋在第十四名找到了霍沉的名字。

英語剛好100。

江嶼橋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滿意地離開人群。打算回去笑笑他,讨份巧。

但看見空無一人的座位時,江嶼橋雀躍的腳步猛地一頓。

霍沉……還沒來?

怎麽回事?

江嶼橋滿心疑問,一節早課上得心不在焉,直到一大節課過去,到了早操時間,霍沉依舊沒有出現。

江嶼橋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一節課,他想象了霍沉的無數種死法,車禍、火災、高空抛物……

他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吓死的!

早操時間,辦公樓人很少,老師下去帶隊,順便看着學生,以免他們翹掉早操在那個角落學習。

江嶼橋很幸運地找到了正在準備會議報告的班主任。

班主任說個接近五十歲的男人,手掌寬厚,指頭被粉筆磨得微平,挂着厚厚一層的粉筆灰。

他看見了江嶼橋,推了推滑到鼻梁的鏡片,樂呵呵地說:“怎麽不去早操?找老師有事嗎?”

江嶼橋:“今天霍沉沒有來上學,我有些擔心他。”

班主任愣了愣,手從鼠标離開,“如果老師沒記錯的話,他是你同桌吧。”

江嶼橋點了點頭。

班主任把眼睛拿了下來,用旁邊的鏡片布擦了擦,低着頭,看不清他的神色。

“霍沉退學了。”

江嶼橋腦海瞬間炸開,一片嗡嗡做響。

被發現了嗎?

不對,通報還沒有出來,他還有機會。

“為什麽?”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畢竟他身體裏住着的是十年後的靈魂,他有很多辦法保下一個人。

“違反校紀,外出打工。”

回答在意料之中,江嶼橋反而放心下來:“老師,霍沉家庭困難,甚至……他一直在被家暴……”

班主任手頓了一下:“家暴?”

“是的。”江嶼橋其實不想揭開霍沉的傷口,但如今,最有效的方法只有這個。

為外出打工找一個從道德和法律方面都無法辯駁的理由。

班主任久久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重複着擦鏡片的動作。

态度松動了嗎?

江嶼橋在心裏組織好了語言,要再勸,卻突然被打斷。

“其實霍沉打工的事我一直知道……如果是這個原因,那就算是被領導抓住了也不會有大問題。”

“但是——”

班主任把眼睛戴上,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裏發出銳利的光,一下子把江嶼橋震住了。

他從來沒見過班主任那麽嚴肅的模樣。

年近五十的男人都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辦公室,擲地有聲!

“貧窮不會毀掉一個人,但人變壞了,就沒救了!”

“霍沉他,讓一個女生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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