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你周末打算怎麽辦,那個家不會讓你回去了。”
兩人并排前行,江嶼橋突然開口問,剛才明顯已經是徹底撕破臉皮了,如果因為找不到房子住而灰溜溜地滾回去太不像霍沉會做出來的事。他寧願相信霍沉在天橋底下将就幾天。
“我去朋友家借宿。”
“朋友?”江嶼橋驚訝過後又有些懷疑,“你是不是在故意安慰我。”
霍沉瞥他一眼:“騙你有好處嗎?”
江嶼橋心裏小聲逼逼,當然有。
只是救命恩人心腸太硬,不會讨好。
“他叫霍良,你不認識。”
江嶼橋有些擔憂起來:“他父母同意嗎?”
他去過石南村,對于哪裏的民風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情況下,一切都是和藹可親的,可一旦自己付出了點什麽,總覺得自己應該加倍讨回來。
如果是這樣,那霍沉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寄人籬下。
霍沉把他憂心忡忡的小模樣收入眼底,嘴角勾了勾:“他沒上初中,已經出來工作很久了,自己在外面租了房。”
“不過是睡兩晚上的事,不礙事。”一句話被霍沉咬着嗓音說出來,低啞輕柔。
江嶼橋眼神飄忽了一下,手腳飄飄然的。
他竟然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聲控!
Advertisement
不過……霍良這個名字怎麽有些熟悉。
一個上午的課上完,回宿舍午休的時候,他恍然大悟!
上一世,他在霍沉的資料中看到過這個名字!
幼時玩伴,死于十九歲,死因是自殺。
明明是大夏天,江嶼橋陡然出了一身冷汗,如墜冰窟。
他忽然發現自己犯了極大的錯誤。
直到現在,他依舊認為擅自調查他人背景是一件侵犯隐私權的事,如非必要,他是不願意這樣做的。
所以在上輩子,他只調查了霍沉的生平,對于蘇紅雲,他一概不知。
但他忽略了,一個人遭受的苦難不一定是物質上的,還有精神。
江嶼橋細細理順已經發生的劇情。
從自己答應羅峰去夜莺世紀的時候,命運開始發生改變。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去夜莺世紀,那上輩子到底發生了什麽?
徐嘉興依舊會喝得爛醉,攔下孟白舟欲行不軌,接着霍沉救場,兩人結下梁子。徐嘉興會如何?
是直接逼人退學?還是依舊從蘇紅雲身上下手?
雖然和徐嘉興不熟,但他們那個圈子的劣跡自己還是有所耳聞,徐嘉興只怕是兩者都做了。
接着,霍沉被退學,蘇紅雲會被渣男綁死,而霍良因為不明原因自殺。
學習,錢、父母、朋友,在一夕之間遭逢巨變,霍沉沒有自殺已經算得上心智堅強了。
江嶼橋把線索理了一遍,決定要關愛救命恩人的心理健康問題,那今晚就麻煩李特助再去查一些東西吧。畢竟現在霍良還有心思收留無家可歸的朋友,說明還沒有走到想不開那一步。
只是他沒想到,他哥那麽快就找上門了。
學校不放假的周日,允許家長送飯進校。
當他冷不丁在食堂看見江嶼禮那張俊臉的時候手裏的冰可樂差點掉地上了。
江嶼禮看着弟弟特別心虛的樣子,心裏有了底,對他說:“找個沒人的地方聊聊。”
江嶼橋扳着手指數給他聽:“教室有人,圖書館有人,小樹林裏也有人,外面只有一家醫院和紡織工廠……”
最後兩兄弟坐在了食堂的角落。
江嶼禮有些不适應那麽“熱鬧”的氛圍,眉頭皺得死緊。
身為江家名正言順的第一繼承人,江嶼禮從小就受到嚴格保護,自然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大鍋飯的感覺。
“會不會有人認出我?”江嶼禮覺得呼吸困難,微微解開領帶,忍不住問道。
江嶼橋認認真真地把一塊豬扒用鐵勺子切開:“不會,他們不關心財經雜志,只會以為你是那個賣保險的。”
江嶼禮抽了抽嘴角。
環顧四周,好吧,穿着一身正式西裝的人并不止他一個。
江嶼禮組織了一下語言,小心從側面試探:“你最近和一個同學走得很近?”
江嶼橋心裏嘆息了一聲,該來的總算是來了。
其實他并沒有怎麽驚訝,也不像這個年紀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慌張,他上輩子死的時候二十八,比他哥現在還要大上一歲。
“嗯,一個朋友。”江嶼橋如實應對。
既然是朋友,那麽自己偶爾動用一些特權為遭受不公正待遇的朋友讨回公道不就再合理不過了嗎?
但江嶼禮聽到這個答案非但沒有松一口氣,而是不着痕跡地繼續,漫不經心地試探:“那羅峰呢,你最近跟新朋友走得很近,沒有忽略他吧。”
江嶼橋總算聽出了不對勁。
如果這話是羅峰來說,他倒是能一下子領會其中的意思,是吃醋了。
但如果說話的事江嶼禮,他隐隐有了猜測。
他放下筷子,謹慎地選取措辭:“霍沉他的确是個普通人。”
江嶼橋去看他哥的表情,結果看到了一臉冷漠。
江嶼橋平靜的表情也開始有了裂紋,第二個猜測脫口而出:“哥,你不會以為我看上霍沉了吧?”
第二個猜想只是他靈光一閃,不着調地想到的。他本以為是江嶼禮覺得霍沉的身份背景不足以入眼,結交這樣的人際關系對于他們來說只是浪費時間。
但在最後一刻,他鬼使神差地想起自己好像什麽時候也遇到過這幅表情,哦,在那天的慈善晚會上,江嶼禮覺得自己看上宋岩的時候。
江嶼禮冷漠地點了點頭。
江嶼橋心裏關于哥哥的形象塌了一角,為什麽他哥會是個戀愛腦?
江嶼橋放下餐具,平視着江嶼禮的眼睛:“真的只是朋友。”
他在“只是”上加重了音。
“真的只是朋友?”江嶼禮反問,在同一個詞語上重音。
然後,兩人表達出來的含義不能說是完全不同,只能說毫不相幹。
同性婚姻法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通過并且實行,但可笑的是,一群人整天嚷嚷着要通過,可法律一旦執行,來登記的人卻是寥寥無幾,而選擇大大方方公開的情侶也為數不多。
江嶼禮很輕易地看透了其中的原因。
因為一旦公開了自己的性取向,就等于自己再也沒有子嗣。
男人不能懷孕是熱知識,一旦公開就意味着把“無子”這件事公之于衆,在社會、輿論、和法律的監督下,自然不可能再鑽空子做出代孕、騙婚等行為。
而如果不公開……那一張人皮下,是人是鬼誰又知道呢?
所以,由于傳統思想的影響,同性戀在生活中始終是低人一等。
江嶼禮不希望自家弟弟被人看不起。
但如果是聯姻,那又是一個例外,那一場婚姻不但是兩人的結合,更是兩個家族的契約。
江嶼橋不知道自家哥哥悲風傷月到這種地步,有氣無力地辯解:“他是我同桌,現在是我朋友,而且他是我們家名下資助的學生,如果真的那麽輕易被徐嘉興搞掉,不就是把我們的面子放在腳底下踩嗎?”
江嶼橋循循善誘,努力把江嶼禮的思想撥亂反正。
江嶼橋本來已經緩和的臉色重新染上狐疑:“這不像你說的話。”
江嶼橋臉色一僵。
下一秒江嶼禮卻是難得地笑了,揉揉他的頭:“但是你開心就好。”
江嶼橋不自然地縮着頭,享受哥哥難得的愛的表現,一邊觀察四周。
總覺得有淡淡的羞恥感呢。
和弟弟推心置腹地對早戀問題進行深刻地探讨後,江嶼禮終于表明了此次的目的。
“徐嘉興你準備怎麽處理?”
徐家遠遠比不上江家,況且徐嘉興只是一個小輩,不成氣候。但涉及到弟弟的事,江嶼禮不敢怠慢,他深知,小孩子的殘忍有時候更加恐怖,因為他們不會思考自己要付出的代價。
身為哥哥,弟弟考慮不到的隐患,他要一一為他擺平。
江嶼橋也知道這個道理。
如果徐嘉興選擇魚死網破,就算賠上自己也要帶走一個的話,那面對一個瘋子,江嶼橋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只可惜,他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四周吵雜不堪,油膩的飯菜香味彌散在空氣中,江嶼橋長如黑羽的眼睫垂下,視線的焦距落在飯菜上,又像看着虛空。
他平靜地說:“徐嘉興沒有這個機會了。”
因為宋岩。
劇情終于開始向着上輩子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