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嘩啦——”
後車窗宛如白紙被捅破,飛濺的玻璃渣子貼着後腦勺擦過,而他唯一來得及做的只有踩下剎車。
“快停下,前面——!”
“救人!”
四周吵雜的聲音像退潮的海浪一樣退去,本來架在正前方的手機也在劇烈地沖擊下滑脫不見了蹤影,江嶼橋恍惚了一瞬,下意識地低頭,生了紅鏽的鋼筋貫穿肩膀,黑色的布料被血跡暈染出深色。
應該會有人幫忙報警吧?
江嶼橋迷迷糊糊地閃過這個念頭,恍惚覺得自己的意識飄離了身體,落在了很遠的地方。
——他冷眼看着駐紮在自己頭頂的那個光環。
原來還在呀?
只不過比起第一次看見的時候,身上的光暈要暗淡了不少……好吧,是很多。
就像老舊的電燈泡出了故障,時亮時滅。
江嶼橋試圖靠近一些,剛走出幾步路,可怕的窒息感掩住了口鼻,又不得不由退了回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嶼橋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但比起上次完全被禁锢住的感覺要好上了不少。
除了亮度,降智光環比第一次見面沒有變化多少,江嶼橋甚至還能看清探入他身體的觸須。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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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橋突然發現了什麽,心髒砰砰地劇烈跳動,手指因為發現了巨大的秘密而興奮得顫抖起來,他蹲下來換了個姿勢,高度差讓他能看清更多的細節——比如垂在背後,發焦卷曲的觸須。
一眼掃過去,大概有一半都是這種狀态,而剩下的另一半,看它們忽明忽暗的狀态,江嶼橋大膽猜測,它們要完了。
那問題就來了,上次自己被拉出來,是因為要走被主角攻打臉的劇情,那這次是想幹什麽?
這個念頭剛浮現,大腦裏就傳來同步的聲音。
“察覺世界運行參數出現重大錯誤,數據進行格式化,倒計時:10,9,8……”
還沒從興奮中緩過神來,不等他深思導致光環,也就是劇情力受挫的原因,猝不及防聽見這一句話,江嶼橋良好的家教險些在瞬間喂了狗。
格式化?
像上次一樣重來?還是直接清理掉他這個重生的bug?
江嶼橋被氣笑了,好像重來一世,步步為營,小心試探,都比不過劇情力抹殺得輕易。
“又要重來一次嗎?”倒計時已經數到了三,江嶼橋深深地看了一眼枯癟的觸須,“否則,你就要輸了。”
話音落下的一刻,江嶼橋好像聽到了那道聲音拖長的尾調,像老舊的電視機信號被幹擾時發出刺耳的沙啦聲,但僅僅是一瞬,還不等他好好嘲笑,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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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安市第一人民醫院。
“你滾!如果不是因為和你打電話分心,小橋怎麽會注意不到後面的車!”
女人帶着哭腔的咒罵聲穿過病房們落到了走廊,來往的人沒有施舍任何多餘的眼神。大多數人習以為常,少部分不滿的人看見備注在門邊的銘牌——重症監護室,也會給出那麽一點同情心,不再和這個悲痛的母親計較。
江嶼禮忍不住皺着眉頭把陶月拉了出來。
“媽,小橋還在昏迷……”
陶月一下子閉了嘴,紅着一雙眼冷冷地看着霍沉,吩咐自己的大兒子道:“我不想看見這個人。”
江嶼禮被搞得焦頭爛額,放棄勸說陶月,他了解自己的母親,倔起來的時候會磕得頭破血流,他只好咽下嘴裏的血腥味兒,去拉霍沉。
自從昨天接到小弟出事的消息,他滴水未進。
江嶼禮把人帶離了陶月的視野,出乎意料,霍沉很順從地跟着走,沒有一點掙紮的意思,這讓心力交瘁了一天的江嶼禮臉色緩和了不少。
出了大樓,四下無人,霍沉終于忍不住拿出一根煙放在嘴上叼着,牙齒把煙頭咬癟,手上的煙盒尖尖被按癟,又被重新拉起來,但嘴裏的那根煙始終沒有被點燃。
終是顧忌到這裏是醫院。
江嶼禮看出他的不耐煩,沒有催他,兩個人一人靠着一根柱子撐着身體大半部分的重量休息。
今天的太陽很亮,照得四周暖洋洋的。
“警方說,那個司機是疲勞駕駛。”江嶼禮盯着霍沉看。
霍沉垂着眼睛,厚重的陰影堆積在眼底,沒有看他,也沒有搭話的意思。
江嶼禮看了他一會兒,移開了視線。
目光落到了門前的草地,這裏本來該規劃為停車場,但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錯,現如今種滿了各種綠植。
小孩帶着藍色的大口罩,被父母抱在懷裏,眼睛直勾勾盯着矮灌木的一點。
應該是有蝴蝶什麽的吧?江嶼禮心不在焉地想着。
直到霍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江嶼橋……在他出事之前,是去找孟白舟。”
江嶼禮狠狠地壓了下眉頭:“警方調查過通話記錄,并沒有找到這條記錄。”
話說出來是給霍沉聽的,但他心裏已經把事情描繪出了八九分。大概是孟白舟的手機被動了什麽手腳。
“你懷疑宋岩?”
霍沉扯出一抹笑,幹裂的唇角禁不起那麽大的動作,不堪重負地裂開一小塊,他舔走血腥味,繼續說:“他動作沒那麽快。”
短短十分鐘,要安排一輛裝滿鋼筋的小貨車跟上來,即使是宋岩也不太可能。
“車禍之後,喬易行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江嶼橋拜托他去找孟白舟。”
聽到這裏的時候,江嶼禮覺得不對味了,“為什麽會是喬易行。”
小弟什麽時候跟他關系那麽好了?
霍沉身心疲憊,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但他沒有做太多的糾結,直接把把結果托盤而出:“喬易行告訴我,他在了路上堵了接近三個小時的車,趕到的時候,孟白舟已經不在了。”
喬易行第一反應是告訴江嶼橋,奈何無人接聽,這才找了自己。
霍沉腦子亂糟糟地,他隐約從這一連串的事中嗅出了不尋常的味道。
喬易行去找孟白舟的時候走的是另外一條路,身為主幹道,四通八達,除了法定假期,沒有任何堵車的可能,他事後也去查了原因,得到的結果讓他更加匪夷所思。
有一個十字路口的交通燈壞了。
他只覺得荒唐,因為一個紅綠燈造成城市交通三個小時癱瘓。
真的是……太荒唐了!
——冥冥中自有定數。
霍沉腦子裏憑空冒出一句話來,詭異的感覺籠罩在他頭頂,為這座城市帶來陰雲。
”喬易行去動了些關系,查到孟白舟并沒有回去,就像憑空消失。江嶼橋是最後一個和他通話的人,如果宋岩有心要查,不會不知道。”
“我擔心宋岩遷怒他。”
江嶼橋在病房垂危,經不起任何的風浪。
江嶼禮壓下心頭的煩躁:“我會派人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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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裏,江嶼橋第一次蘇醒。
陶月激動地叫了醫生,但當醫生趕到的時候,江嶼橋再次閉上了眼睛。
經過醫生檢查,江嶼橋第二天被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霍沉是一星期後出現的。
江嶼橋身體情況恢複得不錯,連醫生都連連感嘆恢複力的旺盛,陶月這才看霍沉順眼,默許他探望江嶼橋。
雖然知道這場車禍和霍沉一點幹系也沒有,但身為一個母親,忍不住責怪所有可能導致車禍發生的人。
如今江嶼橋醒了,陶月又恢複了以往翩翩的貴婦做派,從容不迫。但在看見霍沉的時候難免有些尴尬,她自然知道自己錯了,可又拉不下臉給一個小輩道歉,只能目不斜視地離開。
倒也沒說些什麽。
這算是讓步了。
霍沉松了口氣,能容忍陶月無理取鬧那麽久的原因,不外乎因為她是戀人的母親,但在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無論如何今天一點要見到江嶼橋的打算。
出門前,他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忍着戒煙兩天,把胡子刮幹淨了,亂糟糟的頭發也收拾好,甚至前一晚服用了兩顆安眠藥,讓自己睡上一覺,好不讓自己的黑眼圈把人吓着了。
江嶼禮坐在醫院走廊的凳子上,看着霍沉像花孔雀一般對着玻璃整理衣襟,慢吞吞地出聲:“你最好做好心裏準備。”
霍沉的手頓了頓,擡眼對上鏡子裏大舅哥的倒影:“什麽意思?”
江嶼禮沒有回答他。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他朝思暮想,睜眼阖眼都是他的人,安靜地坐在潔白的病床上,暖陽從窗沿跳進來,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安靜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一個略顯生疏的笑容。
“請問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