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霍沉的呼吸一重,下一刻掌心摁着江嶼橋毛茸茸的腦袋往胸口壓去。

江嶼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埋胸,後腦勺上的力道大到不可思議,他悶悶地發出抗議聲:“呼吸不過來了!”

可反常的是,這回霍沉沒有放過他。

江嶼橋掙紮兩下,換來更加有力的鎮壓,除了把自己折騰得喘不過氣來以外,毫無成效。

一來二去之後,他也學乖了,安安分分地靠着霍沉的胸口,耳邊是怦然有力的心跳聲,忽然之間,他什麽也不想計較了。

這樣也挺好的。江嶼橋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

搭在後腦勺上面的手也逐漸收了力道,改成了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五指插/入黑色微卷的發絲之中,宛如兩者本該如此渾然天成的模樣。

只是江嶼橋覺得自己似乎産生了錯覺,否則怎麽會覺得身後的那只手……在發抖?

霍沉垂下眼睑,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是生着悶氣,是後怕,又是……更多的慶幸。

沒有人知道在江嶼橋疏離地,笑着問他:“你是誰?”的時候,心裏空洞洞地漏着風,帶來刺骨的寒涼。本就因徹夜未眠的情緒有了個爆發點,變成太陽穴裏如影随形的脹痛,一突一突地疼。

是在做夢嗎?

殘存的理智使他冷靜地質問自己。

不是。

他同樣理智且殘忍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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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簾,附着在骨架上的每一處肌肉都在用力地緊繃,好像不這樣,整個人就會倒,下去。

他低頭道了個“好”字,就離開了病房。

霍沉隔着虛空,嗅了嗅,江嶼橋的頭發,濃烈的消毒水味兒被吸入肺部,激起一片鈍痛。

不是臆想。

頭頂的空調滴了一聲,檢查到室內溫度過高後開始運轉,外邊的挂機發出轟隆的聲音。

霍沉終于放開了他。

江嶼橋頂着一頭呆毛愣了愣,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耳垂尖尖紅得滴血,三步兩步地爬上病床,把自己卷成一顆包菜。

“我要睡了。”

聲音悶悶的,尾音還發着顫。

霍沉把人扒拉出來,正對着他:“明天還在嗎嗎?”

江嶼橋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伸長脖子去看自己的心電圖:“這不是好好的嗎……”

霍沉把手搭在了他的脖子上,一下一下地用力。

江嶼橋的動作一下子僵硬住了,緩慢地回縮。

“別動。”霍沉低低叫了一聲。

江嶼橋果然不動了,脖子上被有一下沒一下地施加着力道,他逐漸品出了霍沉的意圖。

他這是在……摸自己的脈搏?

還不等他問出聲來,霍沉先一步解決了他的疑問。

“白天裏,你不記得我了。”霍沉垂下眼睛,“誰都記得,唯獨忘了我。”

“我不是……”才醒來嗎?

江嶼橋的聲音戛然而止,昏迷前最後一秒的聲音重新回到了腦海中。

——格式化。

霍沉擡眼捕捉到了他的不對勁,目光銳利:“不是什麽”

江嶼橋遲疑了一下,下一刻就被捏着下巴擡起頭來,霍沉的臉挨得很近,近到呼吸交融在一起。

霍沉眼中的銳利稍縱即逝。

他換上一種軟和的聲調:“我跟你說,你是我男朋友……可是你不承認。”

江嶼橋肚子裏打着的腹稿被猛地打斷。

霍沉還在繼續:“我們沒有照片,沒有信物,沒有……”

他的手順着脖子一路往下,停在了微微凸起的喉結上。

“——甚至沒有接過吻。”

他落寞地笑笑:“唯一能證明我們有聯系的,不過是手機裏面存着的號碼。”

江嶼橋沉默了。

忽然覺得自己十惡不赦是怎麽回事?

霍沉的聲音還在繼續。

“明天起來,你還會記得我嗎?”霍沉靜靜地注視着他,似乎只要自己給一個答案,就能等到地老天荒。

巨大的愧疚感幾乎把江嶼橋壓垮,他深吸一口氣,把剛才那句未竟之語補上。

“在我記憶裏,我現在是第一次醒來。”

霍沉眼睛閃了閃,像是确定了什麽。

江嶼橋斟酌着用詞:“你白天看見的我……大概率不會是現在的我。”

那只是一具被降智光環格式化後的空殼。

霍沉斂下眼底的情緒,現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明晚你還會醒來嗎?”

霍沉以為自己的語氣足夠地平靜,但江嶼橋發現了他不斷滾動的喉結。

江嶼橋突然心裏一酸,張了張嘴,卻是連一句騙他的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自己這次蘇醒只是暫時性的,給霍沉一個虛無缥缈的承諾實在是太過殘忍。

過了很久,霍沉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他從兩人之間的沉默之中得到了答案。

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如常,他把手放到江嶼橋的腦袋上,輕松道:“明早醫生上班後,我會把你的情況告訴他。”

江嶼橋盯着霍沉良久,忽然鼻頭酸澀得厲害。

他把霍沉的手拿下來,把臉貼了上去:“好。”

這也不是什麽承諾。

.

晨光微熹的時候,江嶼橋終于撐不住地睡了過去。

霍沉給人拉好被子,然後就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他的睡顏。

江嶼橋睡覺很規矩,安安靜靜,雙手安分地搭在小腹上,看久了,霍沉陡然生出一種恐懼感。

——他根本不是江嶼橋。

下一刻,霍沉猛地閉上了眼睛,把這個令人遍體生寒的念頭趕出去。

事情還沒完,他不能倒下,宋岩的威脅一天未出嚴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霍沉去洗手間就這水龍頭洗了一把臉鏡子倒影出他的模樣,霍沉擡頭看見,險些被吓了一跳,巨大的陌生感籠罩了他。

鏡子裏面的人面色憔悴,眼底有着熬夜未眠造成的紅血絲,可黑色的瞳仁如古井無波,透着一股陰狠的狠厲之色。

在他不願深思的地方,如果他的“江嶼橋”一覺再也醒不過來,自己又會做出什麽事呢?

他拒絕去思考這個可能性。

霍沉沒有再看鏡子一眼,離開了病房。

江嶼禮在門外等着他。

一根煙被夾在手指頭間已經被揉擰得變了形,對面牆上挂着“禁止吸煙”的标志。

江嶼禮沒有吸煙的習慣,一般只做應酬之用,可他有次無意間看見霍沉離開他弟病房後在醫院外的小巷子裏,背靠斑駁的牆壁,地上掉了一地的煙頭。

突然,一個鬼使神差的念頭出現在腦子裏。

煙,這東西真的那麽有用嗎。

看見霍沉出來,江嶼禮臉上露出個應酬式的微笑,順手把煙扔進了垃圾桶裏。

霍沉:“有什麽發現?”

身為公司的總裁,江嶼禮只會比他更忙,不可能全天把所有心思放到江嶼橋身上。

“嗯,”江嶼禮應和一聲,嘴裏突然泛起煙草的苦味,“小橋說得沒錯,孟白舟曾經到過藥廠。”

霍沉步子一頓:“抓到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這句是廢話,否則江嶼禮也不會露出這種表情。

“曾經”——霍沉很快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孟白舟現在在哪裏?”

“不知道,”江嶼禮疲倦道,“但是,小橋預知到孟白舟出現在藥廠的事已經傳到了宋岩哪裏。”

“他對江氏出手了……你回公司看看吧,喬易行會盡量護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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