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過命之交

過命之交

陂澶國破,有幾名頑固臣子拒不依附,被盧覺镝下令就地斬殺,親眼目睹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地,一幹朝臣終于被收服。

國都淪陷後,城中百姓起初也是惶惶不可終日,但見乾桑軍并無屠城之舉,日漸又放下心來。說到底這天下由誰主宰,與他們都不相幹,他們只求有安生日子過。

乾桑軍恩威并施,僅花費半月便肅清了混亂局面,使皇都恢複井然秩序,百姓過起平常日子。

陂澶皇族雖被盡數控制,乾桑軍兩位主将卻并未入住皇宮,仍居于營帳中。

這日除夕,因是年節,乾桑軍中氛圍難得有些松快,鋼狴軍主帳中氣氛卻極度嚴肅,衆将領立在帳內,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盧覺镝坐在矮幾前,面色沉肅:“在城中擾民的幾個兵士是哪個營的人?”

帳中針落可聞,無人敢吱聲,半響,靂雷營營長茅岖硬着頭皮道:“回将軍,擾民那六名兵士是屬下營中的人。”

盧覺镝一拍矮幾,怒道:“軍中嚴令禁止擾民,你等出身行伍之人,當自己是土匪嗎?”

鋼狴軍軍法嚴明,極少有人違紀,茅岖已有多年沒見過将軍發火了,他心裏發憷,嗫嚅道:“屬下也……也三令五申,讓他們不得擾民,那六人是……是由原培泾軍分編過來的,尚有些……難以教化,屬下回去一定再……再嚴加管教!”

盧覺镝沉聲斥道:“培泾軍分編入軍中已近一年,其他各營都嚴守紀律,單你營裏出了擾民之兵,是你約束不力之過!”

茅岖被罵得一抖,不敢再多言,盧覺镝緩聲下令處置道:“擾民的兵士各打八十軍棍,你也與他們一同領罰。”

茅岖聞言,臉色一白,狄遷榷等人無聲立着,活像一尊木人,都不敢開口求情,盧覺镝目光掃過衆将,補充道:“讓全軍兵士都去觀刑,以儆效尤。”

“是!”諸将不敢違命,齊聲應下,退出了主帳。

衆将退下不久,燕恪镗進帳來禀報:“将軍,欽差大人到了。”

盧覺镝放下手裏的戰報,讓親兵去通知諸将,他立起身,大步走出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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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差郝捭年過三旬,是翰林院的文臣,他帶着皇上犒軍的物資從京城一路急趕,不敢有半日耽擱,好歹趕上除夕這日來到軍中。

公孫顧望一身甲胄,英姿勃勃,走在前頭帶着幾名将領迎上來,他年已二十有五,但長得面嫩,看着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走到郝捭面前,笑道:“郝大人這一路辛苦了。”

郝捭滿臉風塵仆仆,聞言忙道:“不過是些微道途颠簸,哪裏比得上将軍沙場征戰辛苦!”

兩人說話間,盧覺镝也帶着座下将領來到,郝捭記着身上皇命,見兩位将軍到齊,也不多閑談,整了整衣冠,當即便宣讀了皇上慰軍的聖旨,又将帶來的犒軍物資一齊交給兩位主将。

二人接了旨,郝捭回身一招手,兩名侍從捧着錦盒走上前,他笑道:“皇上體恤兩位将軍,對兩位将軍另有賞賜。”他說着接過錦盒,分別轉交給公孫顧望和盧覺镝。

公孫顧望随手打開自己的錦盒,一看竟是滿盒桂花糖,他眼疾手快,立馬又扣上了盒蓋。

郝捭原本對皇上的賞賜滿心好奇,見公孫将軍當場打開了盒蓋,便忍不住探頭去看,可還沒等他看清盒子裏的東西,公孫将軍動作敏捷,倏然又關上了盒蓋!郝捭看不成,滿心納悶,看公孫将軍捂得這麽嚴,也不知這錦盒裏到底裝着個什麽樣的絕世珍寶?

公孫顧望簡直哭笑不得,沒想到皇上日理萬機,居然還記得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喜歡吃甜食,這事只有身邊很親近的幾人知道,這盒桂花糖若被底下一幹将領看到,那他多年塑造的硬漢将軍形象将不複存!

公孫顧望緊緊抱着自己的錦盒,側過頭笑嘻嘻問盧覺镝:“皇上給你賞了什麽?”

公孫顧望那一盒桂花糖,盧覺镝自是看到了,他對他這一口戒不掉的嗜好微覺好笑,手上動作幹脆,大大方方打開自己的錦盒,只見裏面是一件黑色貂裘。

公孫顧望慨嘆:“皇上也記着你冬日畏寒啊。”

盧覺镝收起錦盒,與郝捭又寒暄幾句,顧念他遠途勞頓,命人帶他下去好好歇息,晚上再為他接風洗塵。

郝捭一行人安置妥當後,盧覺镝邀公孫顧望到他帳中一同用餐,二人撂下各自的将領着人搬運犒軍物資,轉身一同離去。

他們合力破城後,事體繁多,一直忙于料理,直至今日,才有空閑一起吃頓飯。軍中午飯粗簡,只一葷一素,兩人雖貴為主将,但與帳下士兵同吃慣了,也不計較。盧覺镝開了一壇酒,與公孫顧望一人一杯對飲起來。

他們兩人年紀相仿,少年時曾一同随先帝出征,在戰場上建下過命的情誼,年長後各自領兵征戰一方,卻是極難見上一面了。

公孫顧望見盧覺镝倒酒的動作似乎有些遲滞,不禁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盧覺镝端起酒杯,碰了碰公孫顧望的杯子,一口飲盡才道:“老毛病了,垚岺那一戰落下的肩傷,每逢天陰下雨就隐隐作痛,沒什麽大礙。”

公孫顧望對他這副無所謂的态度不甚認同,苦口婆心勸道:“垚岺那一戰,這都過去快十年了!都是當時軍中醫治條件簡陋,沒調理好留下的病根,別仗着自己年輕不當回事,回京後還是找禦醫好好調理一番吧。”

盧覺镝心裏承情,口中卻不禁取笑道:“你一個青年人,說這話的口吻怎麽像個老嬷嬷?”

公孫顧望被他這麽一調侃,索性懶得再跟他啰嗦,端起酒杯一口幹了杯中酒。

盧覺镝又提壇為他倒上一杯酒,換了話頭,談起正事道:“這一戰金闫骐雖有大功,但我原沒想過留他性命,已設計将他殺死了。”

這事公孫顧望有所耳聞,陂澶國都城守是一個頑固武将,死忠舊主,恨極叛賊,盧覺镝特意命人放松了大牢守衛,那名守将乘機脫逃,夜入金府,把金闫骐砍死在床上,又直奔盧覺镝營帳,欲行刺殺,最後被設伏已久的鋼狴軍再度捕獲。

公孫顧望對金闫骐無甚好感,鄙夷道:“這種背主之人,本就該死。”

盧覺镝也不願多談那個叛徒,端杯飲一口酒,轉問道:“你在嵋涯關怎麽絆了這麽久?”

提起嵋涯關,公孫顧望嘆道:“我沒有你的好運道,找了個願意賣國求榮的人給你一路開起方便之門,我在嵋涯關遇到了一個棘手的守将,很是費了一番兵力,那人誓死不降,最後殉城了。”他也不因對方的頑抗而置氣,真心惋惜道,“可惜了這一腔義烈,否則倒是個可用之才。”

盧覺镝默默聽罷,飲一口酒,忽而語重心長道:“皇上已有明旨,只等杜湳故幾位大人過來接管治理事宜,我便押解湛氏一族回朝了。你還要留下鎮守,戰亂初平,難免會有人欲圖複國,你萬事小心。”

公孫顧望粲然一笑,眉目飛揚,十足十的少年模樣:“方才還說我像個老嬷嬷,你不也是我又不是個毛頭小兵,疆場歷練十年,什麽陣仗沒見過?此間大局已定,即便有人想作亂,也成不了氣候,我已不是第一次留駐,你大可放心。”

盧覺镝笑着點了點頭,舉杯與公孫顧望手中的酒杯相碰,兩人在帳中邊斟邊飲,帳外卻是下起了雨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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