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者霸業

王者霸業

征明六年,二月裏仍是冰天雪地的寒,平頭百姓卻是歡喜得緊,都盼着這隆冬淩寒能出個好年景。

昭琨殿中地龍溫暖,馮娓鑰坐在禦案後,幾位機要重臣各自賜了座,坐在下首議事。

戶部尚書邵渠游道:“賦農令去歲在瓊蛸城等六地推行以來,收效良好,農人積極性大幅提高,推行六地的稅收均較以往也有所增長,此令的些微不足之處亦在實際推行中得以完善,臣以為是時候全面推行了。”

馮娓鑰似也有此想法,她未有遲疑,開口道:“準奏,此事交由你來辦,讓郜迳從旁協助,你們商議後上份詳盡的奏疏。”

邵渠游領命道:“是。”

兵部尚書蔣弈陸接而奏道:“頻稞山匪患已積年累月,商隊販貨不堪其擾,今歲是否該痛下決心清剿?”

左相佟逋覺有不妥,接口道:“頻稞山土匪多是昌光十二年那場洪澇的災民落草為寇,他們皆是農人出身,從未打家劫舍,對過路商隊雖有劫掠,卻也不傷及人命,臣以為用清剿手段過于強硬了。”

蔣弈陸道:“頻稞山匪徒雖多是農人,然做土匪日久,慣于不勞而獲,已養出惰性!先帝念在天災所害,對他們多有縱容,下過數道招安令,然他們并未受招安。近年更是充入一些因違反軍紀而被革除軍籍的兵痞,長此以往,恐怕終成禍患!”

殿中一時靜默,馮娓鑰緩聲道:“自先帝朝至朕這一朝,頻稞山匪患俨然已成了一塊痼疾,朝廷多次招安未果,不過是讓他們覺得不痛不癢。”她話音一頓,揚聲道,“傳令魯铢,帶兵震懾,若再不受招安,絕不姑息!”

“是。”蔣弈陸領命。

馮娓鑰端起手邊的明黃釉彩龍紋茶杯飲一口茶,随後清聲道:“栟州鹿泊城以北一帶多旱地,朕拟引珪州呷噤河流入,衆卿以為如何?”

栟州即原大窔國,先帝禦駕親征,将其納入版圖已近十載,栟州鹿泊城以北一帶因土地幹旱,農作物難以生長,以致人煙稀少,荒地千裏。

邵渠游聞言皺眉道:“引河改流是一項巨大的工程,且不論人力消耗,自先帝朝起,征戰連年,國庫吃緊,怕是承擔不起這項工程!”

戶部向來只會喊窮,太傅鐘同禹着實看不下去,接口道:“珪州河流衆多,若能引呷噤河入栟州北地界,再開若幹支流,灌溉千裏,則土地幹旱之狀可改,農作物得以生長,百姓願回遷,千裏荒地盡其用,且能加深珪、栟兩地聯結,臣贊同此舉。”

工部尚書馬丙鄯接道:“呷噤河河床寬闊,河水流量大,與鹿泊城相近,引河入流工程完全可行,臣亦附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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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娓鑰颔首道:“國庫撥不出這筆開銷,便另想法子籌錢,諸卿回去琢磨一下,明日朝會廷議此事。”

文淵閣大學士滕和訚忽而立起身,撩袍下跪,以額貼地,聲音激動道:“皇上仁厚,呷噤河能引入栟州境內,實是百姓一大福祉,臣代鹿泊城百姓謝過皇上!”

他是大窔國人,去歲春闱開放各州科試,同時從州府官員中選拔優秀賢才錄為京官,他因在州府政績優異而被擢拔為文淵閣大學士。大窔國歷代君王都對鹿泊城偏北一帶的旱地束手無策,毗鄰的陂澶國江河縱橫,滿朝文武都只有羨慕的份,引呷噤河流入國境更是從未敢想象,沒想到今上剛把陂澶國攻下,便提出此議!滕和訚伏在地上,心緒久久難平。

馮娓鑰清聲道:“滕卿平身,四境百姓皆是朕的子民,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本是朕與在座諸卿的職責。”

滕和訚複又叩謝一次才起身回座,當值的侍茶內侍上前為皇上及各位大人續茶,吏部尚書衛詞漷接而另起議題,殿中議事一個多時辰才散。

衆臣告退,掌事宮女梨齡見馮娓鑰随後拿起案上的折子批閱,不禁勸谏道:“皇上已議事一個多時辰,歇息一會吧,要不進些點心?”

馮娓鑰頭亦未擡:“朕不餓。”

梨齡正欲再勸,殿外值守的內侍忽而入禀:“皇上,俞大人求見。”

馮娓鑰手執朱筆在奏折上寫着批複,口中道:“傳。”

兵部侍郎俞按捧着一份奏報躬身入殿,由禦前侍奉的內侍轉呈給皇上。

俞按行完禮,道:“據邢監軍報,盧将軍押解湛氏一族已過前笠關,約計還需一月餘便能抵京。”

馮娓鑰放下朱筆,打開那份奏報,一目十行看完,淡淡應了一聲。

俞按靜候半響,見皇上沒有什麽吩咐,正欲告退,禦案後忽然傳來問話:“邢霪可有其他奏報?”

俞按對皇上此一問微感困惑,頓了頓,如實回道:“邢監軍今晨送回的奏報只此一份,并無其他奏報。”

馮娓鑰收回目光,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俞按告退出殿。

梨齡自七歲起便跟在皇上身旁伺候,陪皇上去各國游過學,也随皇上去過戰場,她在皇上身邊随侍多年,見證過皇上從垂髫之年到登基為帝經歷過的所有事情,心知皇上最後那一問,真正想問的是徐公子,只是自從上次邢監軍回京面聖提到徐公子被喝止,其後傳回的所有奏報,再無半字有關徐公子。

梨齡心中微嘆一口氣,輕聲道:“皇上既是如此挂慮徐公子,當初何不讓盧将軍直接将徐公子送回京都?”

馮娓鑰放下手中的奏報,音聲堅定道:“朕對虞鈞國志在必得,他為人太過重情重義,長年領兵在外抗敵,把家國的責任都背負在身上,朕動虞鈞之前,要先将他心中的家國之念一一拔除。”

但見皇上神色平靜無波,似乎心硬如鐵,梨齡卻深知其中的兩難,也深知皇上并非表面看去如此狠絕,她問道:“皇上又怎知那虞鈞國君肯将徐公子逐出國境若是虞鈞國君拒簽那份協議怎麽辦?”

馮娓鑰似乎早有洞明,音調一涼,道:“為君者多無情,但求保住皇位,天家人倫幾曾經得起考驗?”

她微微擡頭,目光落在殿中懸挂的天下疆域圖上,日前最新繪制的地圖已将陂澶國的國境線消去,浩瀚山河,偌大版圖,如今僅剩西北的越沽國以及東南的虞鈞國被紅線标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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