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是浮萍

同是浮萍

徐商琮昨夜倒在榻上昏睡過去,被小焦叫醒時,看窗外的日頭,竟已是下午,他從未睡得這樣沉過,同屋幾人昨夜何時回來?今早何時出門?他竟全然不知。

“相公,你第一天跟着我家相公學藝,怎麽能睡懶覺呢?趕緊收拾一下去見我家相公吧。”小焦将人叫醒,交代完便轉身去了。

徐商琮一夜宿醉,醒來頭痛欲裂,他起身下榻,雙足剛着地,一陣暈眩襲來,他立馬反手半撐着榻沿才不至摔倒,待暈眩之感稍去,他在屋中尋到一根木簪,将頭發束起,洗漱一番,出門去往苋津的房間。

苋津的房門大開,徐商琮進入房中,見房內坐着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苋津及小焦都不在,他正欲轉身退出去。

屋內的客人初見這個紫衣公子,只覺驚為天人,見他要走,忙飛快上前擋住門口。

客人是松勻館的老主顧,常年出入館中,從未見館內竟有如此絕色!

“好一個美人兒!”他目光粘在徐商琮身上,誕笑着贊嘆,忍不住伸出粗短的肉手想去摸那張臉。

未料手才伸到半途便被那紫衣公子抓住,他使了使勁,被抓住那只手竟是絲毫未能動彈!

客人被強悍的力量所制,不由得重新打量這個紫衣公子,見他目光清冷,威嚴可畏,被他無聲散發的氣場所懾,客人心中莫名有些發憷,試探着問道:“你……你是不是這館中的小倌?”

徐商琮被這一問,想起盧覺镝讓他做的選擇,他微不可察一僵,半垂下目光,終究默然撤了力道。

客人感覺到那紫衣公子松了力道,不禁心中大喜,進而推着他連退幾步,看着他被屋中的圓桌一擋,再無可退,客人一把将他壓在圓桌上,見他并未反抗,只蹙起長眉,微微偏過頭,看着他隐忍的模樣,越發令人心癢難耐,簡直恨不得馬上将人吞吃入腹!

“美人兒,讓爺好好疼你。”他猴急地俯低身,伸出濕漉漉的舌頭舔向那張豐神如玉的臉。

客人急色地湊嘴下去,懷中的人倏然被外力扯走,他猝不及防啃了個空,鼻子磕在桌面上一痛,他摸着鼻子立起身,轉過頭卻看到苋津穿着一襲橙色羅衣,鮮亮又明麗,因在病中,清瘦了些許,下巴更加尖巧,愈發惹人憐愛。

這個客人本是苋津的恩客,來館裏一向只找苋津,因苋津生病,有幾日沒來,實是想得緊了,這才專程跑來。沒想到在苋津房中沒找着人,本想就留在房裏等他回來,卻意外見着一個紫衣公子,他一時沒把持住,此刻見苋津正橫眉冷目看着自己,客人忙上前拉起他的手,溫言軟語道:“小祖宗,幾日沒見,可想死爺了!”

苋津一把甩開客人的手,走到桌邊的圓凳上坐下,冷冷道:“你這不是找着了新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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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正是迷戀苋津這個性子,幾年都丢不開手,忙跟上前又拉起他的手,也不計較還有館中仆役在場,做低伏小哄道:“爺冤枉啊!爺哪有新歡?爺只有你這個小祖宗!”

苋津用漂亮的丹鳳眼狠狠剜他一眼,再度甩開他,聲含嗔怒:“你不許碰我!”

小焦在一旁看得暗暗發急,就怕他家相公沒拿捏好分寸,把客人惹怒了,在鸨母那裏沒好果子吃!但見客人也不着惱,又抓起苋津的手,使上幾分力不讓他再甩脫,從懷裏摸出一塊上好的翡翠塞進他手心裏,好聲好氣求和道:“爺這幾日得了一塊美玉,這不巴巴趕來送你,你別跟爺置氣了好不好?”

苋津冷哼一聲,扭過頭不看他。

客人又強行将他摟入懷中,好一番愛撫,甜言蜜語說盡,苋津終于被磨得軟了态度,他扭回頭,本待搭理客人,丹鳳眼穿過客人肥碩的肩膀瞟到那抹紫色的身影,氣又不打一處來,喝道:“出去!”

徐商琮因昨夜宿醉,今日始終頭痛欲裂,經過剛才一番事,他一刻也不願在這個房中待下去,被苋津喝斥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他回到住處,只見同屋四人都回來了,正在聊着各自學藝的進展。

“元涬,你學藝已有一年,很快就能出師了吧?”

元涬十七歲年紀,長得眉清目秀,他點點頭道:“鸨母說,下月起安排我接客。”他又問坐在身旁的人,“渙榆,你呢?”

渙榆與元涬一同進館,比元涬年長一歲,男生女相,被鸨母安排去學彈琵琶,他起初不肯學,為此沒少挨打,實在是被打怕了,最後才就範。

渙榆道:“學了個半熟,也許淮榴都能比我早出師。”

元涬又轉頭問道:“淮榴,你的字練得怎樣了?”

淮榴比元涬小兩歲,臉上稚氣未脫,聞言叫苦道:“我哪是能寫出一手好字的料啊!只不過是鸨母見我識字,覺着我有書卷氣,讓我去學字。學了一月仍是不像樣,幸好教我的鴦蘇性子溫和,從不責罰我。”

一旁的折桃與淮榴同歲,聞言羨慕道:“我倒寧願去學字,也不要學吹笛,五音十二律,我現在都沒摸着門道!”

元涬安慰道:“初學時總是不易,學成之後也算是有一技傍身了。”

淮榴見他說話老成,好奇道:“元涬哥哥,你是怎麽進這館裏的?”

元涬聽他問起來歷,想及身世,聲音不由有些低落道:“我是邕昌國人,戰亂時被人牙子販來的。”

其餘三人聽罷,不禁唏噓。

元涬打起精神,轉問道:“你們是怎麽進來的?”

淮榴道:“我家在姚肇城,燈節時在街上與家人走散,被歹人拐來的。”

折桃道:“我家裏窮困,人牙子扮作富戶的管家進村裏說要買些仆人回府使喚,我爹娘見是大戶人家,覺着我去了至少能吃穿不愁,便讓我跟着去了,到了這裏才知那人并不是管家,而是個人牙子!”

渙榆道:“我本是縣裏一個士紳老爺府中的小厮,與府上一個丫鬟私下定終身,被夫人察知,找人将我遠遠發賣了,一路輾轉淪落到這裏。”

四人說起自身來歷都有些感傷,屋中靜默下來。

折桃出身農戶,到底性子熱絡,他見新來那人孤獨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便主動搭話道:“這位大哥,你也是被人牙子賣來的嗎?”

另外三人也一同望向新來那人,只見那人沉默地搖了搖頭,幾人都以為那人是個啞巴,于是不再多問,又轉了話題,說起館中當紅的小倌。

夕陽西斜,一縷光線從窗戶投進屋內,在榻邊照出一道明亮的光牆,屋中四人說起未來的日子,盡皆是迷茫與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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