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露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每次她一做很長很長的夢,都總會是那些人出現在她夢裏。
她夢到了瘋癫的母妃,發狂似地掐着她的脖子,嘴裏罵着惡毒難聽的話,她覺得她就要呼吸不過來了,痛苦到了極點,然後皇帝哥哥沖過來,将發狂的母妃推到了一旁,緊着就是母妃瘋狂地拿起花瓶砸到皇帝哥哥的腦袋上,血流了皇帝哥哥滿臉,她聽到的全是母妃癫狂的笑聲,刺破耳朵,刺到了心裏。
她夢到了總是冷眼看他們的皇爹,她在他眼裏沒有看到父親的慈愛,似乎她和皇帝哥哥在他眼裏就和站在他身後的宮人無異,所以他從不管母妃将她和皇帝哥哥打成了什麽樣。
她夢到了曾經口口聲聲說對她好,要護她疼她一輩子的岳睿明,他總是給她最好吃的糕點,最漂亮的花兒,可忽然間,糕點不見了,花也蔫吧了,便是他的人,也不見了,不管她怎麽哭,他都沒有再出現在她身邊将她輕輕擁在懷裏讓她別哭了他心疼。
她夢到了那個明面對她千依百順可背地裏将她嫌惡到骨子裏的驸馬,他從沒有碰過她,卻一直在另一個女人身上流連忘返,然後就是他血淋淋的腦袋在她眼前晃,還有皇爹那沒有感情的臉,她在皇爹眼裏終究不過是工具罷了,如今,還沒了用處。
她夢到了皇帝哥哥,她說她害怕,害怕這個皇宮,害怕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了這裏頭,她哭得厲害,沒有人理她,更沒有人心疼她,只有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緊緊抱着她,堅毅地說,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絕對不會。
皇帝哥哥的話她當然相信,因為這個世上,除了皇帝哥哥,根本不會有人是真心實意待她好,可是皇帝哥哥從那之後就好忙好忙,根本就沒有時間再陪她哄她,可也是那時之後,她再也沒有受到欺負。
可是,她好難過好孤獨,沒有人能陪她真正說說話,她好想找個溫暖的地方靠一靠。
嗚嗚嗚……
這個地方在哪兒呢?
‘好了,別哭了。’白露夢到自己哭得迷迷糊糊間,有人伸出手來替她撫掉臉上的淚,動作輕輕,聲音溫柔。
是誰呢?
‘你跳下來,我接住你。’轉眼,她在樹上,而他就在樹下,正朝她張開雙臂,要接住樹上的她。
‘你要是接不住我怎麽辦?’
‘不會的,我會接住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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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跳下來了哦!’
‘跳吧。’
‘嘻嘻嘻嘻!你真的接住我了!’她撲在他懷裏,笑得開心。
習修坐在昏睡不醒的白露身旁,看她突然害怕地亂揮雙手,又看她忽然蜷起身子瑟瑟發抖,他手忙腳亂得根本不知該怎麽辦才是好,誰知才一小會兒她又自己安靜了下來。
可才安靜下來沒一會兒,她就開始嘤嘤地哭,眼淚淌過颞颥,濕了鬓發,哭得好不傷心好不可憐的模樣,讓習修根本狠不下心來不管她,是以他就着自己的衣袖替她輕輕擦掉了眼淚。
習修在心裏輕輕嘆息一聲,這個任性荒唐的公主,連夢裏都夢到了傷心難過的事情嗎?
“嘻嘻嘻!”就在習修隐隐心疼時,本是淚流不止的白露忽然坐起身,甚至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還撒嬌似的在他臉上蹭了蹭,孩子氣似的開心道,“你真好!你就一直陪着我不走了好不好好不好?”
習修愣住,僵着身子一動不動,呆住了似的。
聽不到回答,白露便扭了扭身子,依舊摟着他的脖子,“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習修的心怦怦直跳,鬼使神差似的點了點頭,“好。”
“嘻嘻。”白露忽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重新睡回到床上。
習修面紅耳赤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擡起手,摸向自己被白露親過的臉頰,同時看向躺回床上的白露,卻發現……
這貨居然還在睡!她根本就沒有醒來過!方才她那讓人臉紅心跳的言語壓根就只是夢話!
習修的臉紅得想滴血。
幸好是夢話,幸好她是在做夢,不然他方才說的話……
習修臉紅更甚。
他本是要走,不想再在白露身旁呆着,以免她又做出什麽荒唐舉動說出什麽荒唐話來,可看着床上蜷着身子像是在自我保護似的她,習修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是沒有離開。
夢裏的白露笑了,笑得甜甜的,笑得開心極了。
這個懷抱好溫暖好溫暖啊,比皇帝哥哥的抱抱還要暖。
被歪脖子老樹狠狠砸到後腦勺還淋了大半夜冷雨的白露昏睡了整整兩天兩夜,這可吓壞了習修,遲遲不等到她醒來,他只能寸步不離守在她床側,以免生出什麽意外來。
白露醒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眼皮沉得厲害,她睜了好久才睜開,腦袋也沉得厲害,微微一動就疼得緊。
這是……怎麽回事?
白露覺得自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擡起手摸向自己沉重的腦袋,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嗎?
她閉起眼用力揉了揉颞颥,再睜開眼時,看到了坐在床沿上的習修。
他垂着頭,閉着眼,似是睡着了,只見他兩個眼眶皆是一片青黑,下巴還長出了些胡茬子,顯然是沒有休息夠的模樣,他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搭在床上,就在白露的枕邊,手上還拿着一張潤濕的小棉巾。
白露才伸出手來輕輕推了推他,他便受驚似的猛地睜開眼,下意識地伸出手要去探白露額頭的溫度。
然他的手還沒有碰到白露的額頭,便看到白露正睜着她那雙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習修愣了一愣,然後猛地從床沿上跳開,“我去找大夫來給你看看。”
看着習修着急忙慌的模樣,白露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她就是莫名想笑,不過,在再次看向習修的背影時——
“啊啊啊啊啊——!”白露突然驚叫出聲,驚天動地。
習修此時正跨出門檻,被白露這突然一聲驚叫吓得腿都沒法好好擡起起來,絆在了門檻上,險些摔倒。
這個姑奶奶,又怎麽了!
“換回來了,換回來了!”雖然照了一遍又一遍銅鏡,白露還是十分不敢相信她已經回到了她自己的身體裏,是以她抓着習修的手問了一遍又一遍,“真的換回來了!?”
習修已經回答得不願意再回答了,他便是連去找大夫的時間都沒有,就這麽一直被白露攔在了屋裏。
不過,看她這活蹦亂跳的模樣,大概也不需要再找大夫來看了。
“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白露說什麽就是抓着習修的手不放,只見她突然跳了下來,跳到習修跟前,與他面對面站着,繼而擡起手就在習修臉上用力掐了一把。
習修疼得生氣,“你幹什麽!?”
“看看這是不是夢啊。”白露大眼睛閃閃亮,回答得很認真,“你會疼,看來不是夢。”
“那你幹什麽不掐你自己!?”習修氣不打一出來,擡起沒被白露抓住的另一只手在自己生疼的臉上摸了摸。
“掐我自己會疼的嘛。”白露噘了噘嘴。
“……”難道他就不會疼?
“你是男人嘛,男人當然不能讓女人疼啊。”白露嘻嘻一笑,而後踮起腳尖,一邊朝習修的臉吹氣一邊道,“哦哦哦,我給你吹吹嘛,給你吹吹就不疼了嘛。”
白露那綿綿軟軟的氣吹到習修臉頰上,讓他毫不能自控地紅了耳根,為了不讓白露看出他的異樣,他趕緊把手拿了下來。
“不疼了是吧?”看到習修放下手,白露開心一笑,“喏,我就說吹吹有用嘛,來,最後吹一次!呼呼——”
“……”習修的耳朵紅了個透,他這才發現他和白露站到太近,他趕緊将白露抓着他的手給掰開。
可白露那個大力氣他哪裏掰得動,只能無奈道:“你能不能把我的手給松了?這若是讓別人看到,成何體統?”
“看就看到咯,又不會少塊肉。”白露不以為意。
“……那你抓着我有什麽用?”習修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我就是怕你跑了。”白露撇撇嘴。
“……?”他怎麽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看,本來是咱們倆換了過來,所以你不得不陪我一起去邊南郡,可是現在咱們換了回來,你就沒有必要再陪着我去了,要是你轉頭就回京城了那我怎麽辦?”白露将嘴扁得更厲害,活脫脫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可憐模樣。
這讓習修瞧得心一軟,溫聲道:“我不走,我會陪你去的。”
“真的!?”白露眨巴眼看習修。
“嗯。”習修點點頭。
“太好了!”白露高興得直拍手,“這樣的話這一路上我就不會無趣得發黴啦!你是男人,可是要說話算話,不能反悔的咯!”
“……”習修眼角跳跳,他還以為她是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家路上不安全,誰知她竟是覺得路上無趣要他陪着打發時間而已。
他還真是想多了。
“對了小肚雞腸,你我這究竟是怎麽換回來的?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我後腦勺這麽疼?”她怎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殿下:本小可愛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