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見河川岐仍舊不相信自己,西宮鶴影繼續說:“我以前在Z區,專做短期任務,後來半退休,才開始接長期任務。怎麽樣,相信我了嗎?這些信息原住民不可能知道。”

河川岐猶豫幾秒,西宮鶴影挺熟悉這種猶豫的——正在和自己的系統交流。

如果不是因意外穿越而來的倒黴蛋,那八成都會帶着他們管理局出産的系統。

“Z區我不太熟,我在C區。”大概是和系統交流了信息,河川岐笑了笑,“Z區很久不收新人了,也許我應該叫你一聲前輩。”

西宮鶴影彎了彎眼:“我可算不上什麽前輩。”

河川岐不可置否:“那可是Z區。”

他去開了燈,又把窗簾收拾好,這才慢悠悠地問出自己最好奇的問題:

“前輩,一個世界不是只會有一位任務者嗎?”

“我并不在這個世界做任務。”西宮鶴影嘆了口氣,“我其實,該在隔壁的平行世界來着。”

他還想解釋點,但河川岐馬上點了頭,敲了下手心:“原來如此。這附近有好幾個平行世界,間隔的壁壘很薄,相似度也很高。是不小心穿過來了嗎?”

西宮鶴影神色微微一動。

他說了謊。

他當然不是什麽任務者,都退休不知道多久了,哪還會從局裏接任務。系統也是退休之後撿的報廢系統,來這個世界純屬是随機的。

周邊有很多平行世界,他還真不知道。

河川岐繼續說着:“能遇到前輩我還挺意外的。我還以為這裏的任務只會有新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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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話怎麽講?”

“前輩不知道嗎?這附近的世界都快被穿爛了。”

穿爛了。

“未免也太熱門了。”西宮鶴影嘟囔了一句,“我在做一個長期任務,已經來這邊很久了,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情。”

他們又聊了點有關外面的近況。

天色堪堪破曉,轉瞬就亮了大半,盛夏的天總是亮得很快。見到東方已經金燦燦一片,西宮鶴影打了個呵欠:“我得走了。”

“你的任務具體信息我就不問了。”C區,大概也也就是普通的劇情任務,“祝你順利。”

“那時候我想得太簡單了。”西宮鶴影嘆了口氣。他沒和費奧多爾說具體的信息,只說自己遇到了一個有點淵源的家夥,“至少應該問一問他的任務。”

【啊啊啊啊你遇到任務者這種事都不和我說!】

系統炸毛了。

它作為早早被淘汰的任務型(壓榨型)系統,自然也接觸過不少任務的詳細信息,比絕大多數穿越者知道的內幕都要多。絕大部分穿越者都覺得任務是随機發布的,然而系統知道一些後臺規律——主系統那邊給予任務,必定是因為原世界的劇情邏輯出現了重大bug。

不管任務看起來有多奇葩,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去修複這個bug。

系統簡直震怒:【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bug嗎?我擔心了多少年,萬一哪天被查了……】

‘哎呀……’西宮鶴影下意識敲了下甲板欄杆,緩解心虛,“來的又不是我們這個世界……”

【萬一追過來了怎麽辦——】

‘打住,別怎麽驚恐。’西宮鶴影安撫了一下系統,‘我已經查清楚了,那邊的任務并不是因為發現了我們。而且……系統,你忘了我是正當退休?單論bug,大概也就是你沒有完成自毀。即便如此,你在主系統那邊也已經是一個徹底銷號了的分支系統,就算查也查不到了。’

‘安心。’

系統這才安定了一點。

西宮鶴影也不怪它這樣ptsd。他這只系統的版本很早,還是那種幫着主系統壓榨任務者的款式,功能都要收取高額費用。而且系統經歷的任務都不太美妙,所以在它的印象裏,所有的任務者都非常危險。

但西宮月昳入職那會兒系統已經改過幾次了,有簡單的劇情修改任務和高危的修改任務,系統也疊代成了更為溫和、功能更豐富的版本。

“念在和他是老鄉的份上,我還給他開了後門,讓他進了Mafia。”西宮鶴影在海風裏伸出手指,一只海鷗停下來,從他掌心叼走了一點面包,“當然,也是因為我想要調查他的任務。”

費奧多爾斜着睨了他一眼,西宮鶴影和小動物的緣分似乎一直好得離譜。

他在思考西宮鶴影所說的內容,畢竟,沒人知道他一個人在平行世界的那一個月知道了什麽。

但是下一秒,他的思緒就被無數俯沖而下的白色海鷗打斷了。

某個罪魁禍首揪住他的領子,一只手擋住自己的臉,一邊叫一邊逃跑:“救命,海上強盜組團來打劫了!”

費奧多爾:……

【我都說別喂這些海鷗了……】

等到跑到船艙裏,還能看見不少海鷗落到甲板上,啄食面包。

費奧多爾按了按眉心:“你在你弟弟面前,也會這樣不靠譜嗎?”

西宮鶴影的手被海鷗啄了一下,白皙的手背紅了一塊,魔術師的手大多金貴至極,他揉了揉,有點委屈:“抛開兄長的身份,我也是個人,偶爾犯錯人之常情。”

費奧多爾不可置否地看了他一眼。

他和西宮鶴影認識很久了,久到這家夥還沒成名之前。他總覺得這人從平行世界回來之後,行事就極端了許多。過去這人看着跳脫,其實是極端穩妥的類型,絕對不做無把握的事,更不會做對自己弟弟有傷害的事——遑論假死這樣嚴重的伎倆。

眼眸一轉,他有了點猜測:“你提到,在平行世界你遇到了一位有些淵源的人,讓我猜猜,他身上所背負的任務,和平行世界的太宰治有些關系。”

瞅着西宮鶴影的臉色,他繼續猜測:“那位太宰的行事可謂極端,仇家無數,一提到任務,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便是暗殺首領了。鶴影君假死的重傷與他有關?”

西宮鶴影不免再次嘆氣,費奧多爾太聰明了。他回答:“是,确實是他做的。”

“而且做得很絕。”他眼神放空了一下,“非死不可呢。”

說到底,河川岐來暗殺他的時候,并不知道首領宰由西宮鶴影扮演,他下了死手,可是首領辦公室的守衛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很熟悉應付這樣的情況。

所以西宮鶴影只是受了點輕傷。

醫生來包紮的時候,中原中也也來了,他沒抓着暗殺者,有點暴躁。眼神落到西宮鶴影身上時夾着點關切,語氣卻不怎麽好聽:“這下知道扮演首領的苦了?”

西宮鶴影呆呆的,望着手臂外側的傷,沒說話。

他知道暗殺的人是誰,太知道了。

但是為什麽……任務會和暗殺首領有關?

理論上來說,非涉及重要劇情的任務,穿越局那邊都不會管,來管了,就是必定處理不可。河川歧不知道他是扮演的首領宰,也就是說,他是來殺首領宰的——除非這家夥出于個人私欲亂殺。

轉念一想,首領宰似乎确實應該已經死了,死在跳樓的那天。

因為那日他正好穿越而來,随性把人救了下來,還将人送到了平行世界,這才讓劇情改動。

他這些年風裏來浪裏去的,改動的劇情肯定不少,但西宮月昳是光明正大的退休,系統又按時交“保護費”,這才從未遭受過清算。

也算是松弛了,沒想過自己随手救下一人,就是動了整個世界線最重要的部分。

這又是平行世界,本世界的意識,絕對是不認可他的。

他甚至沒辦法再交一份保護費——畢竟他只會停留一個月的時間。

就算,他替首領宰擋下了這次災難,一旦世界意識覺得劇情沒有回到正軌,仍然會有新的任務者前來把劇情修正。來的人也會越來越強大,甚至到最後實在無法完成了,也許會觸動世界意識将命定之人強行抹殺。

“非死不可嗎……”

他恍惚了一句。

中原中也沒聽清,微微側身,關心道:“怎麽了?你手臂上的傷沒事吧?”

“小傷。”西宮鶴影勉強一笑,“我只是在思考暗殺者。”

“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中原中也看起來很熟練這些流程,“他的身份很真,調查起來幾乎沒有漏洞,這也算是給我們提了個醒,看起來,未來還是得修一修入職的審查流程,總是被這些小臭蟲影響,算個什麽事?”

“別太大意了。”他瞥了一眼西宮鶴影,“打起精神來,魔術師。”

然而西宮鶴影思緒還在別的地方。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接觸過原來的工作了,從未想過再次碰面,會是這種情況。

他活動了一下纏了繃帶的胳膊,沒有太大的障礙:“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中原中也凝神看着他。

“你和他還挺像。”

“嗯?”

西宮鶴影在走神,中原中也這句話給他拉回來,他彎了彎眼睛,沒受傷的胳膊撐在椅面上:“和誰?”其實他已經知道中原中也說的是誰了。

這樣更像了。

中原中也:“別用這張臉做這種表情,看着還怪惡心的。”

西宮鶴影這些真情實意地笑了笑。他多少有點習慣性微笑了,總是在表演或者在表演的路上,笑容練過千百次,自然知道如何才能做出最漂亮的、讨人喜歡的明媚笑容。不過,中原中也似乎對“太宰治”這張臉上出現的明亮笑容格外應激,西宮鶴影都能看見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了。

“你和太宰治是一路人。”中原中也覺得自己當初可憐這家夥的弟弟和太宰談戀愛,是一種多餘的同情,剛剛西宮鶴影下意識思考的眼神,雖然表情是茫然而震驚的,那眼神卻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寒冷,完全不像之前展露出來的輕佻和溫和了。

那種眼神,可不像是什麽享譽全球的魔術師,分明就是對利益輕重的最冷酷的掂量,不論犧牲什麽都要完成目的的專一。

他時常在太宰治身上看見這樣的東西。

“有什麽事直接按這個。”他把一個傳訊器塞給西宮鶴影,“別再離開Mafia了。”

西宮鶴影笑着接過:“謝了。”

系統不在,熟人也都不在,甚至沒有任何監控攝像頭,某種意義上,西宮鶴影忽得自由了。

他一個人坐在首領的位置上,指尖捏了只沉沉的黑色鋼筆,靈活的手指随意撥弄,那支筆就在指尖跳躍轉動,卻穩穩保持着平衡。本來魔術不是他的興趣,練了那麽多年,倒也熟練了,許多小動作刻進了本能。

似乎所有人都沒把河川岐的事情放在心上,畢竟這樣的暗殺已經發生過千百回。只有西宮鶴影一人知道這代表着什麽。可以說,這麻煩完全是他搞來的,如果他不救人,這裏就不會被穿越局給盯上。

可是話又說回來,救人,他是一定會救的。

現在只不過是思考如何把這件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他可不喜歡自己一離開,任務者就過來把太宰治弄死了——倒也不是不相信太宰的能力,只是他們搞暗殺可不講武德,弄點外挂是經常的事。

“真沒想到,有一天會接觸到自己原來的工作,還得對着幹。虧我見着人還高興了一會兒。”系統不在,他對着空氣喃喃自語,“老了,開始懷舊了。”

不需要扮演誰,抛開首領、西宮鶴影、西宮月昳,他最最開始的身份。

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任務者而已。

開始思考這個月能不能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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