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坑深二十四米
1864年7月8日夜,茗從早上開始就放付喪神們出去四處巡視,直到天近黃昏才不得不死心承認本次戰鬥确實會發生在池田屋。她撐開黑綢傘,跟着六人小隊混進夜幕下的歌舞伎町,只見眼前泛着暖香的萬丈紅塵滾滾撲面而來。
靠近入口處是幾間布置清雅的茶屋,米黃色的紙燈籠和影影綽綽的石榴樹在素白幛子門上掩映出一種含蓄的暧昧。還算寬闊的道路兩側是較大的張店,雖然還沒到生意開張的時候,卻已經有幾位收拾妥當的姑娘端坐其中任人仔細觀賞。而那些幽幽暗暗的巷子裏則是年齡較大或是專幹“髒活累活”的游女們張羅的貸座敷。
這個年代歌舞伎町還是男性嫖/客的銷金窟,正常好人家的女子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為了不惹人注意,茗專門換了身玄色大衫,平日裏挽着的圓髻也放下來,只在尾端用白絲帶輕輕打了個結,壓低傘沿看上去就像是個帶着家仆偷偷溜進來“見世面”的少年。
他們順着人流向裏走,路邊時不時就有穿着短打的夥計迎上來點頭哈腰招攬生意。山姥切國廣被人堵到臉上介紹自家姑娘多麽溫存可人早就燒紅一張臉大腦短路,還是更接地氣的長曾祢虎徹走出來熟門熟路将其打發走。
“時間不早了,我們最好從僻靜的小路迂回到池田屋後門處等待,也能最大限度的避開這些普通人。”和泉守兼定擡頭看了看已經向西沉去的上弦月,有些焦急的催促起來。回應他的是衆人迅速加快的腳步聲。茗走在隊伍中間,有些心不在焉的四處觀察:這裏太安靜了,即便是背街的小路,在歌舞伎町這種地界也不應該冷清到連一個酒鬼都沒有。
她按下心頭的疑惑,跟随六人小隊來到了名為池田屋的旅社後門。低矮的門板緊緊關閉,黃紙糊出的窗戶上連燭火的明暗變化也沒有,一片死寂,茗從衣袖中取出一塊懷表看了看時間,上面的時針顫顫巍巍指向數字十一,時間......有變化的如此之快嗎?
歷史上的池田屋事件确實發生在夜晚,但也不至于晚到這個程度。茗左右看了看寂靜的街道,不知何時四周浮起了隐隐約約的薄霧,連正街上喧鬧的聲音也漸漸聽不到了,如果不是特別敏感的人只怕會将這種異常歸納進夜已深沉的理由中。
整個池田屋所在的空間似乎被專門挖了出來,付喪神們潛伏了一會,未見人類經過便大着膽子悄悄繞到正門檢查——畢竟新選組是從這裏突破的,從這個位置開始就是戰場所在之處。
隐蔽值較高的堀川國廣被派出去偵查敵情,他順着石燈籠和木板牆之間的縫隙輕輕靠近窗戶,安靜的蹲守了一會後立刻閃身撤了回來:“裏面是空的,沒有聽到人類活動的聲音,好奇怪!”
是挺奇怪的。按理說,就算沒有時間朔行軍在,也應該有長州、土佐、肥後等藩的維新志士在裏面聚會,不至于空蕩蕩的。就連擔任隊伍頭腦的和泉守兼定也不由又驚又疑的看向審神者尋求下一步指示。
就在茗打算讓衆人稍安勿躁再等一會的時候,眼尖的脅差指着屋頂低聲道:“看!是時間朔行軍!”
行動果決的長曾祢虎徹拔刀大吼:“小的們,跟我上!”
除了茗和山姥切國廣外,其他四刀紛紛發出似狼的嚎叫準備踹開門同敵人短兵相接。
傘下的審神者突然揮袖而出攔下了他們進攻的腳步。
“主公大人!”
“審神者大人!”
“茗姬大人!”
六人小隊詫異的看向主人,只見傘下露出抿成一條線的薄唇:“你們......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嗎?”
有些暴躁的和泉守兼定轉頭大聲道:“主公!敵人就在眼前,為何不允許我等拔刀開戰?”
茗非常無奈,看樣子付喪神們似乎對這種詭異的情況早就習以為常。
“這裏......真的是1864年7月8日晚上的池田屋嗎?”
更為敏感的大和守安定壓下刀尖:“您......發現了什麽?”
此話一出,其他刀都有些驚訝的看向他。紮着高馬尾的少年微微顫抖:“這個時間,沖田君應該已經跟着近藤先生沖進去了,對吧?清光。可是這裏,什麽人也沒有。”
“是的,如果這裏就是歷史上的‘池田屋事件’,那麽人呢?就算不提應該存在的新選組和維新志士,那些夥計呢?房客呢?路人呢?哪怕時間朔行軍好心的提前布置了戰場,也不應該連正門口也沒人啊,這裏又不是什麽特別偏僻的位置。”
茗一臉冷靜的抛出一串問題,就連長曾祢虎徹也迷惑的站住不再動作。
“你們不要急着出動,站在這裏多等一會,也許答案自己就會出現......”
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吔?房頂上的時間朔行軍在猶豫什麽?
看得見的敵人同付喪神們大眼瞪小眼的對峙,獵物就在鼻子底下,幾個耐不住的朔行軍打算跳下來先發制人,卻被股渾厚的力道直接丢了回去......是審神者動的手。
山姥切國廣側身戍衛在茗身旁,他的刀尖微微下傾,不但可以及時揮向前方的怪物,也可以立刻擋住來自身旁的攻擊——拜上次“捉迷藏”所賜,他不敢忽視任何方向可能出現的任何意外。
時間一分一秒向前推進,新選組的刀也越來越焦急。他們非常熟悉這段歷史,先是近藤勇率領十人沖進池田屋,本想先沖上二樓捉拿長州奇才桂小五郎,不料目标沒有出現,對方卻竟然集合了三十多人。此時只有沖田總司還跟在他身旁,一番苦戰後沖田受病痛所擾體力不支,幸得前往四國屋進行搜索的土方歲三果斷及時回援方才化解了這段危機。
審神者敢賭,大不了就是任務失敗,時之政府還能因為這個拿她怎樣?但他們不敢賭,因為責任,因為感情,還因為對前主無法割舍的懷念。
沒有池田屋事件,就沒有新選組。
突然,人形和燭火開始變化,池田屋內出現了拼殺與嘶吼的聲音。
大和守安定首先将刀刃對準審神者,一向與他同步的加州清光猶猶豫豫把本體收了起來,和泉守兼定皺眉看向隊友,但卻對他的行為不置可否,長曾祢虎徹更是大喇喇的支着刀戳了戳攔住他們的透明結界。只有堀川國廣看了看同出一源的山姥切國廣道:“主公大人,不能再等了!”
“如果這是真實的歷史,那麽你們沖進去就會被交戰雙方看見,甚至可能殺掉原本不該死在這個時候的人;如果這只是一場虛妄,那麽你們就沒必要如此執着。難道不相信自己曾經的主人嗎?”
“我們不會傷到裏面任何不該碰的人!”
“但你們無法保證不會傷到新選組與維新志士以外的人。”
“他們是否存在并不會影響歷史的主體進程!那不過是些無法冠姓的下層階級!”
“就連豐臣秀吉最初也不過是個綽號猴子的打雜仆役。”
“......”
“不要急。難道這個任務只有我們接到嗎?難道之前就沒有前輩們在這裏折戟嗎?一次又一次,你們多次出現在這個時間裏,為什麽每次都會恢複原狀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這些,你、們、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什、麽、嗎?”
山姥切國廣默默橫刀擋在審神者身前,雖然茗并不需要他這樣做,但心底還是劃過一絲暖流:看來這個破爛本丸還是有救的。
忌憚于她曾經展現過的實力,新選組衆刀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加之疑心已起,反倒能夠重新安靜等待。反正敵人都被審神者一個不漏全堵在屋子裏了,沒見人進出卻突然發出聲音,脖子上扛的不是個豬肘子的都會覺得不對。
懷表上的時針慢慢移動,接近子時的一剎那空間似乎出現了光與影的扭曲,一行七人猛然發現自己竟重新出現在池田屋的後門處——那是白霧泛起時他們所在的位置。一切恢複到寂靜的狀态,沒有路過的行人,沒有住店的旅客,沒有忙碌的夥計,也沒有時間朔行軍......什麽都沒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是怎麽回事!主公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下就連山姥切國廣也有些撐不住了:“是的,我是叫山姥切,可這明顯已經超出山姥退治的範圍了,而且就算是退治山姥也不應該是我幹的活兒啊!四花大太刀螢丸呢,為什麽他沒來?我一個仿刀,要不要過得這麽刺激!”
主公大人,真的不是鬧鬼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今天要跳地圖,結果一鬧鬼就超字數了......明天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