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慈悲看不出這片湖的詭異之處,不敢在此多做停留,于是率領衆人上路,回他們先前暫居的地方。
葉懸止也跟着一塊兒,一路上,江白之簡單的講了進秘境後的見聞。不知出于何種原因,許多門派在進秘境之前就達成了結盟,一直結伴同行。江白之機緣巧合與他們碰見,順勢加入進去,後來又遇見了慈悲和日月宮的屏妃仙子,于是隊伍越來越大,許多散修也跟了進來以求庇護。
“這可真是從沒見過的事情。”葉懸止道,進入秘境,大多是為了各自的機緣,鮮少有這種大部隊一起行動的時候。
江白之一面說,一面拿眼去瞧葉懸止身邊的玄渚,“師兄,他是誰?”
“他叫玄渚,”葉懸止沒有明說他的身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孤身一人,所以我想帶他回昆侖。”
江白之驚奇地看了玄渚兩眼,道:“我叫江白之,也是昆侖弟子,你是我師兄的恩人,就算是我的恩人。以後有事,但憑差遣。”
玄渚嘴裏噙着櫻桃,看都沒看江白之。
葉懸止皺眉,“要禮貌,人家同你說話,你也要回話才是。”
玄渚看向江白之,“我叫玄渚。”
葉懸止猶不滿意,低聲給他講着禮儀知識。
江白之皺着眉,“我倒成人家了。”
衆人已經走了一段路,葉懸止若有所覺,他回頭望去,那片湖泊被叢林掩映着,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他收回目光,看着身邊的玄渚,忽然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玄渚不明所以,歪一歪頭。
“是我将你帶出來的,”葉懸止眼中頗多感慨,“我會記得,是我将你帶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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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許久,眼前忽然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方舟,舟上亭臺樓閣俱全,屋檐下的鈴铛随風輕響。
衆人止住腳步,仰望幾乎遮天蔽日的方舟。
方舟上,踩着一線天光,一抹修長的身影率領數十個同樣裝束的女子出現。衣擺蹁跹之間,便已經輕巧的落在了地面上。為首的那個女子,一襲紫衣,容貌清冷氣質高華。
“慈悲大師,你們回來了。”屏妃走上前,與慈悲等人見禮。
慈悲點點頭,道:“還在路上碰到了葉道友。”
屏妃早就看見了葉懸止,不過等到這會兒才與他說話,“葉道友,許久不見了。”
葉懸止回禮,“上次一別,已過數年,屏妃仙子別來無恙。”
衆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圍繞在他們兩人身上,葉懸止與屏妃,同樣出身名門少年成名,是道門中看好的一對金童玉女。早些年有傳言,說昆侖和日月宗有意聯姻,為兩人定下婚約。
師門的打算葉懸止不清楚,不過他與屏妃之間,實在沒有多少交情,上一次見面都已經是十年之前了。屏妃大約也不喜歡他,總是有意無意撇清與他的關系,像這樣衆人都在的場合,語氣越發客氣。
昆侖弟子壓着鐘離行過來,屏妃眼裏透過驚訝,“葉道友不愧是昆侖首徒,竟能生擒魔君,屏妃實不如你。”
葉懸止便道:“屏妃仙子太妄自菲薄了。”
“葉道友不必客氣了,誰不知道你是天縱英才,衆人眼裏,你當為三君子之首才是。”遠處傳來一道挑釁的年輕聲音。衆人看去,一個年輕的白衣公子率領一衆弟子過來,望向葉懸止的目光不免惡意。
來人是日月宮的聖子燕則,他走到衆人面前,先與屏妃打了招呼。屏妃淡淡的,雖然是同門,但不見熟絡之意。
日月宮分為日宗和月宗兩派,屏妃是月宗的大師姐,燕則是日宗的聖子。傳說日月宮與神族有淵源,所以燕則常以神裔自居。多年前,三君子的名聲傳出來後,他就深恨葉懸止,因為葉懸止與屏妃郎才女貌的傳言,還因為三君子裏沒有他的一席之地。
“燕道友捧殺我了,”葉懸止道:“三君子只是玩笑之語,更無誰先誰後之分。”
燕則哼笑一聲,沒有答話。
屏妃已經見過了葉懸止,互相之間該客套的已經客套完了,這會兒便出聲告辭,領着人回方舟去了。屏妃一走,燕則笑容倏地收了起來,一甩衣袖,跟着也回了方舟。
玄渚跟在他們後面,踏出一步。
葉懸止拉住他,“你幹嘛?”
“我想要那個。”玄渚指了指龐大的方舟。
“你可真敢想,”葉懸止道:“那不是咱們的。”
江白之道:“咱們的暫住地在這兒呢。”
玄渚順着江白之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很大很深的山洞,洞裏怪石林立,奇絕無比。葉懸止走到洞口邊,只見裏面零零散散聚集了數百人,各自圍坐在一起,十分熱鬧。
玄渚看了看,對葉懸止說,“我想要外面那個。”
葉懸止還沒說話,江白之就道:“日月宮財大氣粗,旁人哪能跟他們比。這個山洞也不錯,人多,熱鬧。”
玄渚就很不高興,執着地看着外面的方舟,葉懸止推着他進洞,“別看了,你原來連個山洞都沒有呢,嫌貧愛富可不好。”
洞裏陰涼,大家為取暖,大多升起了火堆。葉懸止和慈悲有話說,江白之找了幾個人去看着鐘離行,剩下幾個年輕的弟子好奇地看着玄渚。
“我叫花淼,你叫玄渚是嗎?很特別的名字。”一個青衣女弟子問玄渚,“你以後要拜入昆侖山嗎?那我就是你的師姐了。”
一邊一個男弟子笑道:“你想當師姐想瘋了,你當誰都能拜入昆侖的?”
“他可是大師兄帶回來的人啊,”花淼道:“趙修竹,你別小看人。”
趙修竹哼笑一聲,蹲在一邊看玄渚,“唉,你怎麽不說話,在這兒裝什麽啞巴。”
花淼打了他一下,“說什麽呢。”
趙修竹不理花淼,只道:“對師兄說話也這麽愛答不理的,真沒禮貌。”
聽到禮貌二字,玄渚終于擡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趙修竹。
趙修竹被他吓了一跳,又不肯挪開視線,就這麽和他對視。
玄渚眼睛是漆黑的,只有在看見葉懸止的時候會出現一點星子一樣的光。但他的眼睛也格外漂亮,格外深邃,眉邊那小小的紅痣,為他增添幾分難言的美。
趙修竹的臉不知不覺紅了起來,“你,你幹什麽一直看我。”
趙修竹的眼睛并不好看,不足以勾起玄渚的興趣,他看了一會兒,無聊地挪開眼睛。
花淼笑趙修竹,“你看你,都被他看得臉紅了。”
趙修竹捂着臉,“別瞎說。”
葉懸止一直在關注這邊的情況,看玄渚與昆侖弟子湊在一塊說話,才放下心來。
“所以這神遺之地,是不過是捕風捉影?”葉懸止看向慈悲。
慈悲沉吟片刻,“空穴未必無風。”
葉懸止看了看山洞外的方舟,“日月宮也是一樣的想法?”
慈悲點頭,不然不會将屏妃與燕則一同派出來。
葉懸止顯然是不相信這個說法的人,他問慈悲,“最早是誰傳出來的這個說法?”
“據說是某個散修從魔族那裏聽來的,”慈悲道:“我得知的時候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無從考證。”
葉懸止打量慈悲,“我知道財帛動人心,可是這不像你的一貫作風,你連源頭都不問,就覺得神遺之地是真的?”
慈悲沒有說話,目光落在玄渚身上,“那個人是什麽來歷。”
葉懸止目光微變,“他救過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葉懸止的話表明了他的态度,玄渚是什麽來歷不重要,重要的是葉懸止會護着他。
慈悲看了葉懸止一會兒,不再問了。
夜幕降臨,大家分好了守夜的人選,葉懸止也從須彌芥子裏拿出玄渚的藤床。
趙修竹在一邊嘀咕,“我怎麽就沒想到編一個藤床。”
花淼湊到葉懸止身邊,“師兄,這個藤床還有沒有多的。”
葉懸止搖頭,“只有一個,是給玄渚的。”
花淼又去看江白之,江白之也沒有,抱着劍倚着石頭。
“大家都沒有,就玄渚有?”江白之看着葉懸止。
葉懸止回頭,江白之看着他。他轉過頭,玄渚就坐在床邊,眼睛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葉懸止對師弟師妹們笑道:“明天我給你們一人做一個。”
花淼哼了一聲,湊到自家師姐身邊,“大師兄偏心。”
師姐笑着拍了拍花淼的腦袋,哄着她去別的地方睡了。
趙修竹湊到江白之身邊也想說話,江白之推開他的腦袋,“不睡覺你就去修煉。”
花淼笑他,趙修竹悻悻地跑一邊去了。
葉懸止給玄渚鋪好了床,笑道:“我為了你,可是衆叛親離了。”
玄渚歪一歪頭,盤腿坐在藤床上。葉懸止起身,他忽然拉住葉懸止的手,“你不跟我一起睡嗎?”
江白之倏地看了過來,不獨他,周圍的弟子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過來。
葉懸止看了看大家,“他說笑的。”
江白之剛要說話,身後傳來鐘離行譏諷的聲音,“怪不得你對這個小子百依百順,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你胡說什麽!”眼看更多的人被這邊的動靜驚動,江白之先聲呵斥,幹脆地禁了鐘離行的言。
鐘離行說不出話,也不生氣,目光悠然在葉懸止和玄渚身上打轉,笑得讓人讨厭。
葉懸止目光掃過衆人,衆人不約而同收回視線,各自做各自的事。
他抿了抿嘴,讓玄渚把自己的手松開。
玄渚歪一歪頭,“為什麽?”
葉懸止倒很耐心,“床榻是用來睡覺的地方,能跟你一起睡覺的人一定要是很親密很親密的人,所以不能随便與人同床。”
“可是我們先前都是在一塊的。”
“那不一樣,”葉懸止說話磕巴了起來,“先前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是現在......”
玄渚看着他,自己理解了,“所以沒有人的時候就可以。”
江白之看不下去了,一把把玄渚拉起來,“哪兒那麽多話,幹脆你也別睡了,都給我起來。”
玄渚被他拽着一只胳膊,皺着眉,很不高興的樣子。
葉懸止上去勸,“你不要多問了,老實睡覺,不然就跟我一塊,到石頭邊來睡。”
玄渚看看江白之,江白之把手松開,哼了一聲。
玄渚也不管他,反正沒有床的不是他。
葉懸止帶着江白之走到石頭邊坐下,笑着道:“玄渚什麽都不懂,你何必與他生氣。”
“什麽都不懂就能亂說了嗎?”江白之道:“還在大庭廣衆之下,你的名譽都要壞了。”
葉懸止滿不在意,“究竟不過是小事。”
兩個人低聲說話,夜色漸漸深了,山洞裏安靜下來,只有火堆偶爾發出噼啪聲。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葉懸止忽然覺得身邊多了個人,他睜開眼睛,玄渚蹲在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葉懸止吓了一跳,輕聲道:“怎麽了?”
玄渚在葉懸止身邊坐下,“我要睡在你身邊。”
葉懸止一下子笑開了,“不要藤床了?”
玄渚搖搖頭,把頭搭在葉懸止的肩膀上。
藤床,被褥和櫻桃,只有葉懸止是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