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衆人沉浸在眼前花開花落的景象中,沒有注意慈悲因何吐血。等到他搖搖晃晃站不穩時,大家才反應過來。
“慈悲大師怎麽了?”
“出什麽事了,怎麽回事?”
天悲寺的弟子擁上來查看慈悲的情況,玄渚也被擠到了方舟角落。
他大概是嫌棄那邊吵鬧,于是轉身去找葉懸止。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蒙面人從飛舟後面掠過來,在方舟邊沿俯沖下來,直接擄走了玄渚。
剛剛走出來的葉懸止面色一變,手中的長劍出鞘,反射出一道冷光,寒意淩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屏妃袖中飛出丈餘長的紫綢,直沖蒙面人而去。
綢緞纏繞在玄渚腰間,猛地絆住了蒙面人。
蒙面人低頭一看,自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沖着綢緞割去。
葉懸止的長劍撞上那把匕首,匕首如玻璃般寸寸碎掉,連帶蒙面人的手震得鮮血直流。
他在空中翻了幾翻,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落了下來。
“玄渚——”葉懸止跑過去。
玄渚倒是沒有受傷,被屏妃的綢緞卷着,落地時托了他一把。
“玄渚,你沒事吧。”葉懸止拉住玄渚,玄渚搖搖頭,好奇地看向蒙面人。
Advertisement
蒙面人從空中砸落在地上,好半晌沒有起身。待到他踉跄的爬起來,周圍已圍滿了修士。
江白之上前扯開這人的面巾,一股黑氣直沖而來。江白之擡手躲避,再看時,蒙面人已經死了。
“是魔修。”江白之道。
衆人面色微變。
周圍亂糟糟的,慈悲無緣無故受了傷,又有魔修混在其中作亂,屏妃當機立斷,命衆人回到飛舟之上,稍作修整。
葉懸止帶着玄渚回了房間,剛問過他的身體沒有受傷,那邊江白之就過來,說屏妃請葉懸止議事。
葉懸止讓玄渚留在房間,臨走時,給房間套了一層又一層的禁制。
“慈悲傷勢如何?”葉懸止問道。
“說是憂思過度,悲喜交加以致靈臺不穩,甚至修為都有些倒退。”江白之道。
葉懸止皺眉,“這麽嚴重。”
江白之只道:“他修無情道的,本就不宜大悲大喜。”
兩人說着,走進正堂。廳堂中已經做了很多人,屏妃與燕則坐在上首,下首做了天悲寺的人,葉懸止與衆人見禮了坐在了對面,餘下各門各派都派了人來。
“魔修一事,諸位有什麽看法?”屏妃問道。
葉懸止看了眼江白之,江白之開口道:“魔修多半是沖着鐘離行來的,只要看住鐘離行,餘下不過見招拆招。”
屏妃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眼下最要緊的是神遺之地的事情。鳳尾辛夷已經找到,神遺之地應該就在對面的山谷之中。”
說着,她把目光投向葉懸止。
葉懸止沉吟片刻,道:“神遺之地的情況如何大家都不清楚,依我之見,可以先讓幾個人去探查情況,餘下的人彙報宗門,從長計議。”
人群竊竊私語起來,葉懸止這番話,讓他們大失所望。
燕則合上扇子,“我倒覺得,遲則生變,不如當機立斷。神遺之地就在眼前,斷沒有此刻回頭的說法。”
“可是慈悲如今還在昏迷,又有魔修作亂......”
“說起來,慈悲怎麽莫名其妙受了傷?”燕則道:“當時他身邊只有你們那個叫玄渚的,他難道沒有看清慈悲是怎麽受的傷?”
葉懸止眉頭皺起來,“玄渚只是站的近些,他什麽都不知道。”
燕則瞥了他一眼,“而且,魔修要救鐘離行,為什麽要擄走玄渚呢,這個玄渚,太可疑了些。”
“燕道友,”葉懸止正色道:“你若沒有證據,還是不要瞎說。”
燕則冷嗤一聲,“依我看,玄渚八成也是個魔修,這段時日,他時常與鐘離行交談,這都是大家看得見的。”
“玄渚不是魔修,”葉懸止道:“沒有證據證明他是魔修。”
“也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魔修。”燕則把玩着折扇,笑盈盈地瞥了眼葉懸止,“葉道友,你這般護着他,難道果如流言所說,他是你的相好?”
“燕則,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江白之憤憤地看着燕則。
“瞧,你這師弟都心虛了。”燕則笑道。
葉懸止皺起眉,看了眼屏妃。
屏妃敲了敲手邊的桌子,“別忘了我們在談什麽。”
燕則坐直身子,道:“神遺之地近在咫尺了,我建議,繼續往前。”
其餘門派紛紛附和。
屏妃又看向葉懸止,葉懸止抿了抿嘴,“我沒有意見。”
屏妃便道:“今晚修整一夜,明日一早進神遺之地。”
衆人紛紛應下,這才陸續散去了。
從屏妃這裏出來之後,葉懸止一個人去找了鐘離行。
鐘離行的樣子談不上多好,甚至是有些狼狽的。他身上的傷勢一直沒好全,靈脈裏時不時傳來的疼痛總在折磨着他。
葉懸止站在門邊看了他一會兒,讓看守他的昆侖弟子先出去。
“我記得神遺之地的傳說,最早是由魔修傳出來的。”葉懸止撩起衣袍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我一直不相信,我覺得這是魔修針對正道修士設下的圈套。”
鐘離行睜開眼看着他,“那你現在信了嗎?”
葉懸止反問道:“你覺得神遺之地的寶藏是什麽?”
“我又沒有進過神遺之地,我怎麽知道。”鐘離行笑道:“或許是用不盡的靈石,或許是能起死回生的花草,或者是有毀天滅地之能的神器,又或者,”
鐘離行笑着看向葉懸止,“是一個人。”
葉懸止面無表情,“這就是你為什麽擄走玄渚的原因,你覺得他是神族留下的遺産。”
鐘離行笑着點頭,對于玄渚的來歷和能力,沒有誰比葉懸止和鐘離行更清楚。最開始見識到玄渚高深的修為時,他便斷定玄渚與神遺之地逃不了幹系。
葉懸止沉默了下來,鐘離行神色忽然舒展了起來,“現在,該你來想想,如果我把玄渚的身份宣揚出去,會有什麽後果。”
會有什麽後果呢,葉懸止想,各大門派說不定會一片一片把玄渚片了然後分掉。
不過葉懸止神色還算平靜,“你要是把玄渚的身份說出去,那麽玄渚就跟魔修徹底沒什麽關系了。”
玄渚的身份曝光之後,魔族哪還有可乘之機。
鐘離行神色微動,沒有說話,兩個人徹底僵持了下來,臨走時,葉懸止給鐘離行下了禁言。不同于早先江白之短暫的禁言術,葉懸止的禁制只有他自己能解。
晚上皓月當空,懸崖邊有風,山裏的風總是格外涼爽而惬意。
葉懸止坐在懸崖邊,山那邊的落得滿地的辛夷花在夜色裏蒙上了一層靜谧的紗,是不同于白日的,別樣的風景。有風把辛夷花的花瓣送了過來,葉懸止抓在手中,又把它吹走。
身後有人走來,葉懸止看去,是玄渚。
“你怎麽不去睡覺?”玄渚在葉懸止身邊坐下,他不知道葉懸止在擔心什麽,他還等着把葉懸止帶進夢裏玩呢。
“明天就要進神遺之地了,我心裏很不安。”葉懸止道。
“不安什麽?”玄渚問,一邊漫不經心地去勾弄葉懸止的頭發。
葉懸止暼他一眼,“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壓根不在意。”
玄渚确實不在意,他把葉懸止的頭發扯散了,鴉羽般的長發潑墨般傾瀉了葉懸止一身。
葉懸止啧了一聲,撿起跌落的簪子要把頭發挽起來。
玄渚不讓,“這樣好看。”
葉懸止皺着眉笑,“什麽毛病。”
玄渚不說話,一下一下地梳弄着葉懸止的頭發。散着長發的葉懸止少了幾分嚴肅的氣質,多了幾分少年的美麗,他擡眼看着玄渚,有一種旖旎的風情。
玄渚看着他的眼睛出神,不自覺地伸出手。
葉懸止想起他的前科,道:“摸可以,但是不能挖。”
玄渚點點頭,葉懸止看了眼玄渚的手,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指腹落在葉懸止的眼睛上,葉懸止閉着眼,不知道是因為不放心玄渚還是因為沒有被人碰過,他的眼珠子一直在顫,眼睫也不停地抖動,像把小扇子忽閃忽閃。
玄渚放下手,葉懸止睜開眼,笑着看他。
玄渚湊上去親了親他的眼睛,“你真好看。”
葉懸止張了張口,“不能總是親我。”
玄渚道:“因為別人會說閑話,是嗎?”
葉懸止驚奇地看着玄渚,“你還知道說閑話?”
玄渚認真道:“我有在看書。”
鐘離行的那些春宮畫已經被他看完了,他現在已經開始學習雙修功法。
葉懸止不知道,還誇獎他。
“你那麽聰明,修為也高,等我帶你回了昆侖,請師父将你收為弟子,”葉懸止道:“那時候就沒人打你的主意了。”
玄渚歪一歪頭,“師父?”
葉懸止道:“我師父是昆侖掌門,他很厲害的,也很和善。我沒有爹娘,我是我師父養大的。”
玄渚不說話,歪着頭聽。
有人聽,葉懸止就願意多說一些,“我們昆侖山,特別大,有六個峰,一位掌門五位長老,男女弟子成千上萬。我師父是個很仙風道骨的人,其實就是個白胡子老頭。我小時候老聽神話傳說,我覺得神仙就是我師父那個樣子的。”
葉懸止絮絮說了很多,玄渚聽了一會兒,覺得有些不高興。
“外面的世界那麽大,都是我不知道的東西,都是跟我無關的東西。”玄渚道。
葉懸止笑了,道:“你真的越來越像人了。”
“是因為你呀,”玄渚道:“我一個人在這裏生活,吃吃睡睡,到處游蕩,不知道過了多久。後來就見到了你。”
好像在見到葉懸止之後,玄渚才對這個世界有了認知。
“我知道天空的顏色叫藍色,只道樹葉的顏色叫綠色,我知道冷暖,我知道人要正衣冠。”玄渚道:“但也有點不好,就是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覺得只剩下我一個。”
葉懸止撐着頭溫柔地看着他,“那叫孤獨。”
玄渚對葉懸止道:“你讓我學會了孤獨。”
那一瞬間,葉懸止心神大震。
作者有話說:
江白之:這還能不是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