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葉懸止羞于啓齒。
玄渚還在看着他,他被葉懸止從床上拽起來,頭發散了一身,衣衫不整。
夜色裏,他的眼睛變得很深,眉邊的紅痣也透着妖異。
玄渚伸出手,想要去抱葉懸止。
葉懸止後退一步,啪的一聲甩開他的手。
玄渚收回手,低着頭揉了揉拍紅的那塊地方。
“阿止,你總對我說要誠實。可是我看你,也不總是誠實的。”
玄渚看向葉懸止,那個眼神與夢境中的眼神很相似,夢中的玄渚問他,“你不是也很舒服嗎?”
葉懸止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像只小動物一樣,飛快地轉身逃了。
清晨天剛剛亮起來的時候,屏妃敲響了葉懸止的房門。
“誰?”
“是我。”屏妃道。
屋子裏傳來一陣窸窣聲,不一會兒,葉懸止來給屏妃開了門。
“我有事要跟你說。”屏妃進了葉懸止的房間,她注意到床榻上很整潔,葉懸止也衣衫齊整。
“晚上都在打坐修煉?”屏妃心道,那自己也得加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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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葉懸止沒回答。
屏妃道:“昨日我去村子邊的山上轉了一圈,發現了這個。”
她拿出來一塊石瓦,遞給葉懸止。葉懸止接過,對着光看了看,石瓦上刻着半個浮雕。
“青魚族的徽跡。”葉懸止道。
青魚族是妖修中被除名的一脈,蓋因他們的修煉方式是煉化肉身,修煉神魂。他們全族生來就有奪舍他人的能力,神魂強大的青魚族人即使跨越輪回也能保留記憶。
曾有一名青魚族人奪舍了妖族少主,以致妖族大亂。也是因此,青魚族全族被滅。
“這個村子是青魚族遺址?”
“或許。”屏妃道:“如果你有興趣,可以去山裏看看,說不定能發現點什麽青魚族的寶藏。”
葉懸止失笑,“神遺之地的寶藏還不夠你找的,這會兒又看上青魚族遺址了。”
“我顧不上青魚族遺址了,”屏妃道:“該去捉妖了。”
葉懸止收斂神色,“現在?”
“慈悲沒有孩子。”屏妃道:“可是他的妻子懷孕了。那麽在他妻子懷孕期間,應該是出了什麽事情。幻境的時間變化太快,昨天得知夏月懷孕時我就該動手,不然與現實有了出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葉懸止覺得有道理,不管當時捉妖有沒有成功,捉妖人一定是出現了的。
葉懸止與屏妃一起走出房門,玄渚站在樹下,直直地盯着他們兩個。
屏妃皺起眉,往旁邊走了兩步,“我早上才來的,找葉道友有事。”
她在向玄渚解釋,雖然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向玄渚解釋。
葉懸止一言不發,門口往前走。路過玄渚身邊的時候,玄渚自然地跟上他,但是沒有說話。兩個人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冷戰之中。
屏妃心裏嘀咕了幾句,也跟着過去。
這一天是盛夏,夏月有孕五個月,已經明顯顯懷了。夏日天熱,夏月苦夏又害喜,什麽都不想吃,整個人瘦了一圈。
慈悲很着急,變着法地給她做東西,奶白的魚湯,鮮嫩的鴿子肉,只要夏月張口,就沒有慈悲弄不來的東西。
葉懸止和玄渚站在暗處,屏妃手持拂塵,推開了慈悲家的大門。
“妖孽,此時還不現身!”
風乍起,慈悲站起身,擋在夏月面前,“你是誰,要做什麽?”
“我來捉妖,”屏妃一張臉面無表情,“你的妻子,她是只千年狐妖。”
“胡說!”慈悲不信,“快從我家出去!”
屏妃執起拂塵,“待我将她現出原形,不怕你不信。”
說罷,一道紫光直沖夏月而去。
夏月拖着笨重的身子躲過,那張桌子被擊中,炸得四分五裂。
慈悲面色變了,“夏月!”gzh盜文死翹翹
屏妃面色不變,繼續出招。夏月招架不住屏妃,何況她此時還有身孕。就在拂塵纏上夏月那一瞬,慈悲身上忽然迸發出強烈的金色的光芒。
屏妃猝不及防被擊中,退到門邊,一口鮮血吐出來。
葉懸止驚訝地看過去,那是佛子慈悲的修為,甚至因為他正處于極度憤怒的狀态,連屏妃都不敵他。
慈悲眼含殺意,屏妃且戰且退。葉懸止看不過去了,飛身出來擋了一劍。
“慈悲,你還想不起來你自己是誰嗎?”葉懸止高聲喊道:“你是佛子慈悲,不要忘了你的職責。”
慈悲充耳不聞,一個接一個的法術倒是熟練。
他眼中似乎沒有葉懸止,只一心一意攻擊傷害他妻子的屏妃。
屏妃被他打傷在先,支應地很艱難。
最後他使出的那招是殺招,屏妃咬着牙,想要硬抗下來。葉懸止瞅準機會,一舉而上,抓住屏妃的手。
恰在此時,有個人擋在了屏妃面前。
是夏月,她承受了慈悲的殺招,口吐鮮血,面色迅速衰敗下來。
“你不能殺她。”夏月嘴角被血染紅,“你會後悔的。”
慈悲看着夏月,對眼前的事情沒有一絲驚訝。他回憶過千萬遍,對夏月此時的神情再熟悉不過。
“你是不願意讓我殺人,還是怕我渡不過情劫,成不了大道?”
夏月瞪大了雙眼,“你知道?”
慈悲看着她,“我知道。”
葉懸止拽過屏妃,待在一邊平複呼吸。
“慈悲也進了幻境,”葉懸止已經明白了,“他扮演的是他自己。”
玄渚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把葉懸止抓着屏妃的手分開,葉懸止狠狠地皺了皺眉。
“為什麽?”慈悲問夏月。他懷着這個疑問度過了幾十年,一萬次想放下一萬零一次又想起來,他必須要複活夏月,他一定要問問她,為什麽。
夏月神情複雜,最終歸于釋然,“我想要渡你得道的功德。”
慈悲看着她,眉眼間有深深的疑惑,“你都死了,要這份功德有什麽用?”
“我沒有死,”夏月道:“我是青魚族人。”
夏月的年紀大概比慈悲要大不少,族人作亂以致青魚族被滅族,她自小就活在颠沛流離裏。只憑她自己修煉,那點功德甚至抵不過奪舍的罪責,無奈之下,夏月看中了度化慈悲的功德。
慈悲恍然,“原來如此。”
“我還有一個問題,”慈悲看着夏月,眼中忽然流出一行血淚,他輕聲道:“你愛過我嗎?”
夏月想起了肚子裏注定不能出世的孩子,顫着嗓子道,“我愛你,一直都是。”
慈悲笑了,他眼下還有一道紅色的淚痕,“那我們就留在這裏好不好?”
随着他話音落下,夏月的傷勢痊愈了,她還是那幅姑娘的樣子,蒼白羸弱,又無憂無慮。
葉懸止面色一變,“不好,慈悲要留在幻境。”
屏妃咳了一口血,“還佛子呢,耽于小情小愛。”
葉懸止沒敢說話。
夏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着慈悲輕輕搖了搖頭。
慈悲抓住了夏月的手,近乎絕望地懇求,“你舍得我們的孩子嗎?”
作為母親,夏月在慈悲問出來的一瞬間就落淚了。
“舍不得也要舍。”夏月深深地看了一眼慈悲,“你有你的責任,你是佛子,你當普度衆生。而我有我的追求,我要追尋大道,矢志不渝。欠你的,欠這個孩子的,我會慢慢還。但不管是你還是這個孩子,都不能阻攔我追尋大道的腳步。”
夏月退後一步,松開了慈悲的手。
慈悲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後無可奈何地放下。
“原來這就是,最後的答案了。”
幻境忽然晃動起來,強烈的巨大的靈力一寸寸掃蕩過,高山和大地一寸一寸開裂。天空中的太陽都被撕裂了,變成千萬條灼目的光。
屏妃捂着胸口,“現在往哪兒走!”
“看慈悲,看慈悲在幹什麽!”葉懸止也不知道怎麽辦,只能寄希望于幻境中心的慈悲。
葉懸止沒看清慈悲在幹什麽,在光芒落在葉懸止身上的那一刻,玄渚忽然抱住了他。
他從後面将葉懸止整個包裹進懷裏,任那些釘子似的靈力全都落在他身上。
葉懸止睜大雙眼,“玄渚。”
玄渚不言語,只是緊緊抱住他,用一雙澄明的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這個時候還不會說愛,但卻是葉懸止感受到的最真實的玄渚愛葉懸止的瞬間。
幻境消失了,葉懸止睜開眼,地上是層層堆疊的辛夷花瓣,身邊是重傷倒向他的玄渚。
葉懸止接住玄渚,連他都受了重傷,其餘的各派弟子狀态一個比一個嚴重。
也就屏妃還好一點,強撐着召出方舟。葉懸止将所有人托浮着送上方舟,随即抽出長劍,傾盡全身力氣彙出劈山斬海的一劍。
這一劍打開了南岳秘境,葉懸止透支靈力催動飛舟,領着所有人出了秘境。
雲氣越來越缥缈,地面已經看不清,只有雲層截斷的高山崖壁。方舟在空曠的大殿之前停下,數千昆侖弟子魚貫而出,有條不紊地接過方舟上的傷員,各自安置。
葉懸止迷迷糊糊間睜開眼,眼前出現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師父。”葉懸止的聲音低地幾乎聽不見。
“師父在這裏。”老者伸出手摸了摸葉懸止的額頭,是溫柔而熟悉的味道。
“玄渚,”葉懸止“玄渚......”
“知道,知道,師父會留下他。”老者溫聲道:“你太累了,睡吧。”
葉懸止眼前一黑,徹底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