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白雲峰這幾個人,各有各的特點。山上人少,一應雜事都是蘇錦負責,連掃石階這事都得他親自來。聞人萦使了個小法術,把石階上的落葉全都吹起來付之一炬,卻叫蘇錦歡呼雀躍,大呼厲害。
據他說,葉掩在的時候,山上的事大半都是葉掩來擔着,葉掩不在,自然就落在了蘇錦身上。
“那二師兄呢?”聞人萦道。
“二師兄性格孤僻,不愛出門。”蘇錦道:“而且他是貓貓啊,你怎麽能讓貓貓幹活呢?”
其實是因為蘇錦不敢去找景湖,景湖那雙野獸一樣的金色的眼睛總讓他害怕。
“這些事都由你一個人做,你不覺得累嗎?”聞人萦道。
“怎麽是我一個人呢?”蘇錦道:“不是還有你嗎?”
聞人萦一噎,沒有說話。
蘇錦哈哈大笑,道:“我跟師父說過了,師父說他改日做兩個傀儡人幫着做雜事。”
聞人萦從他的口中能夠察覺到葉懸止對于蘇錦的寵溺,師門幾個人裏,只有蘇錦可以在葉懸止身邊撒嬌。
“對了,師父跟你說讓你學什麽了嗎?”蘇錦掰着手指頭,“大師兄學劍,二師兄修行方法與我們不同,是師父單獨給他定下的。我資質不夠,師父叫我學符箓。你呢,你學什麽?”
聞人萦輕輕笑道:“跟小師兄一樣,也學符箓。”
其實他想學劍道,身負魔族血脈,父母親族皆被欺淩,他想學劍,他想變強。
“那感情好,”蘇錦很開心,“以後師兄罩着你。”
兩人正在說話,天邊忽然劃過一道痕跡,将天上的雲霧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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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歡呼一聲,“大師兄回來了!”
他轉身就沿着石階往下跑,聞人萦跟在他後面。
一道亮光閃過,山門前站了一個高挑的白衣人。他回過身,一柄長劍利落地收回劍鞘之中。他一出現,連雲霧都散開了,金色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強大又美麗。
“大師兄!”離得老遠,蘇錦就叫起來。
葉掩嚴肅的眉眼這才露出一點笑意,“小師弟。”
“我現在不是小師弟啦,”蘇錦終于跑到葉掩面前,把聞人萦介紹給他,“師父新收的徒弟,現在他是小師弟了。”
葉掩好奇地看着聞人萦,掏出一個乾坤袋給他,“我是你大師兄葉掩,這是見面禮。”
聞人萦收了,“多謝大師兄。”
葉掩又拿出另外兩個袋子給蘇錦,“這是給你和景湖的,我先去見師父。”
日上三竿了葉懸止才将将起身,他起來了也沒有別的事情做,自己泡了壺茶,躺在搖椅裏翻書。
葉掩直上二樓,見到葉懸止,先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你我師徒不要這麽客氣了,”葉懸止沖他招手,“過來我看看。”
葉掩這才笑着走到葉懸止身邊,乖巧地叫了一聲,“師父。”
葉掩是葉懸止撿回來的,還在襁褓之中就跟在葉懸止身邊。他天分好,不是沒有人問他願不願意去別的峰。葉掩統統拒絕了,他就願意待在白雲峰,待在師父身邊。
“這次下山可有什麽奇遇?”葉懸止是有點溺愛孩子的,葉掩一個人下山他總不放心,時時念叨着。
“說起來,倒有一樁奇事。”葉掩道。那是返程的時候,在昆侖山下不遠處有一個村子,村子上鬼氣沖天,每月都在死人。新增的墳頭把西坡都裝滿了。外面的人能進去,村子裏的人卻走不出來。
葉掩途徑此處,想要為村民除鬼。他在村子裏待了半個月,連個鬼影都沒看見。月圓之夜他整裝待發,卻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再醒來已經出了村子。
他情知不敵,只好回來從長計議。
葉懸止目露思索,還未說什麽,小樓外忽然傳來動靜。
“葉峰主,掌門有請。”
葉掩道:“應當與這件事有關系吧,我聽說有昆侖弟子受命去處理這件事,但是沒能回來。”
葉懸止眉頭皺起來,死了人,這就是大事了。
葉懸止到了掌門所在的正陽峰,正廳之中,江白之正在看聞人萦的生平。
“你來了。”見葉懸止過來,他把卷軸收起來,放在一邊。
“葉掩應該與你說過了吧,那個村子的事情。”
葉懸止點頭。
江白之道:“昆侖前後派了三波人去,昨日那三波人的命燈都滅了。葉掩是唯一一個平安回來的人。”
葉懸止沉吟片刻,道:“我親自去看看。”
江白之神色平靜,“如此甚好。”
“再就是你那個新弟子,”江白之道:“我着人查過他的生平。他的父親是衡陽門的外門弟子,母親做雜役。因為不甚暴露了煉丹能力,他們一家三口成了階下囚。衡陽門門主覺得聞人萦一家有方胭脂傳下來的丹方,十幾年來,他們一家三口過得很不容易。”
“真是荒唐,”葉懸止道:“千年更疊,幾個丹方能留多久,就是能留下,也未必會比現在的更好。”
“人性貪婪,再過幾千年也一樣。”江白之繼續道:“前幾年衡陽門發生動亂,聞人萦這才逃了出來,但是除了他,他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
葉懸止眉頭微皺。
“我本不願意收他,他身負魔族血脈,又有血海深仇,這樣的人,心性不是一般的執拗。”
葉懸止看向江白之,江白之也看着葉懸止,“如果他真有不對勁,還望師兄不要再心軟才好。”
葉懸止默然,他拿過江白之遞來的聞人萦的生平,起身離開。
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江白之背對着他,周身氣息冷肅。
盤古玉璧被毀,先掌門神隕,江白之繼任掌門後,昆侖地位大不如前。他想要重振昆侖,他想要洗刷恥辱,他還要護着昆侖不被別的門派傾軋。
葉懸止掩下神色,這都是我的過錯,這都是我的罪孽。
葉懸止回到小樓,叫來了自己的四個弟子。
聞人萦這才見到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二師兄景湖。
妖修都生的貌美,景湖也一樣。他原身是只白貓,但是化成人形的時候卻穿了一身黑袍,他的眼睛是金色的,這是他身上唯一一點動物性的東西。
“我要下山一段時間,你們大師兄跟着我一起。”葉懸止道。
蘇錦立刻道:“我也想去,師父帶上我吧。”
“這次下山是為捉鬼,不是出去玩的。”葉懸止道。
蘇錦不依不饒,“有師父在,能出什麽事。師父,帶上我吧,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葉懸止鬧不過他,只得同意了。
他又看向景湖,景湖搖搖頭,這是不願意出門的意思。
葉懸止點點頭,看向聞人萦,“你也一起吧。”
聞人萦驚訝,“我?可是我才剛剛開始修煉。”
“沒關系。”葉懸止不說為什麽,只是要求聞人萦跟着。
除了白雲峰的師徒幾人,還有幾個年輕一輩的弟子。難得葉懸止出山,各峰都想往裏頭塞人,既能長長見識又無性命之憂。
于是一行人出發了,葉掩帶隊,葉懸止坐鎮,不過半日的功夫,就到了那詭秘的山村。
這是一個很大的村子,進村的路兩邊都是農田,種着一人多高的苞米。剛到村口,村長就出來迎接。
村長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臉上每一道溝壑都是勞累和汗水。他見了葉懸止一行人,又是惶恐又是殷勤。好在他認得葉掩,上前與葉掩說了幾句話後,村長便帶着他們往自家院子裏走。
鄉下的院子都很大,中間為了下雨天走路方便鋪設了一道石板路。一邊放着雜物,另一邊種着綠油油的蔥蒜。
老人家拿出最豐盛的東西招待,殺雞宰鵝,煮苞米,蒸饅頭。
蘇錦很适應這種生活,他本來就是窮苦出身。
葉懸止走過來,蘇錦忙搬了個木凳子給他,又挑了個看起來很勻稱的苞米。
“師父,嘗嘗吧,他們自家種的苞米很甜的。”
葉懸止接過,剝了一把玉米粒,送進嘴裏。
說起村裏的鬼,村長唉聲嘆氣,“也不知道我們村子是不是犯了太歲,遇見了這樣的事。”
事情要從半年前說起,那天晚上,有個晚歸的砍柴人,路過河邊,瞧見河面上有塊紅布。黑黢黢的河水冷不丁飄塊紅布,怪吓人的。砍柴人趕緊走了,第二天河裏就淹死了人。
死的那人是個小混混,平日裏偷雞摸狗,誰見誰嫌。但是他會水,而且河水也不深,攏共才到人胸口。
“那是第一個死掉的人,”村長道:“後來每月的十五,都會死人,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是兩個,有時候一家死絕也是有的。”
聞人萦問道:“第一個死之前,村子上有什麽異常嗎?”
“什麽異常,”村長道:“沒什麽異常,我說不上來。”
蘇錦問道:“村子裏可來過什麽外人,或者有誰在此之前舉家搬遷,這樣類似的事情。”
村長回憶了一會兒,道:“村子裏有個夫子,是兩年前來的。那夫子呀,看着跟天上的神仙似的,也不知道怎麽就願意留在我們這地方。”
葉掩看向葉懸止,葉懸止道:“去看看。”
村長為他們引路,道:“夏夫子住在村口,那裏原來是祠堂,夏夫子來了之後改成了學堂,後面有一排屋子,可以住人,夏夫子就住在那裏。”
祠堂前面是一大片山坡,光禿禿的,什麽都沒有種。
還未走進,葉掩就看見學堂門口有幾個小孩子,其中有個小女孩被衆人圍着,一個小男孩拿土塊砸她。
葉掩皺起眉,快走幾步。
還未走到跟前,就見學堂的木門裏走出來一個白衣人影,“都住手。”
他走上前把小姑娘扶起來,看着那小男孩,“仁者愛人,孝悌為仁之本。你對自己的姊妹拳腳相向,沒有一絲尊敬之意,真是枉讀聖賢書。”那男孩羞得滿臉通紅,低下頭不言語,随後跟夥伴們跑開了。
葉掩走上前,“是夏夫子嗎?”
夏夫子直起身,看向葉掩。
這是個十分清隽的年輕人,一身簡單的白色衣服,勾勒出修長的身形。他的氣質十分出衆,濯濯如春月柳,更有端端正正的一副君子相。
“是我。”夏夫子看了看葉掩,又看了看遠處的一行人,溫文有禮道:“閣下是?”
遠處山坡上,葉懸止挪開目光看向遠處的雲霞。
“真是什麽人都能做夫子了。”他輕聲呢喃。
作者有話說:
見面啦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