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玄渚生氣了,他把手裏的魚食全都撒掉,起身把葉掩他們都趕出水榭。

葉懸止也站起身,“等等,我們還沒說完......”

玄渚一下将葉懸止拉到身邊,将他按在自己身前的凳子上。葉懸止不停地掙動,但都被玄渚無情地鎮壓了。

葉掩等人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水榭。

回廊盡頭,幾個人站在那裏回望葉懸止,像可憐的孩子望着高樓上被囚禁的母親。

“我們好可憐哦,”蘇錦嘀咕,“被他趕出來了。”

聞人萦回頭看了眼水榭中還在糾纏的葉懸止和玄渚,轉身走了。

葉掩看着聞人萦的背影皺起眉,究竟也沒有說什麽。

“讓他們走吧。”水榭中,葉懸止對玄渚道,“他們對你造不成什麽威脅,總在外面我也不放心。”

“不行,”就在剛才,玄渚已經改變了注意,“我留他們陪你好嗎?”

“你那麽喜歡你的徒弟,真叫他們走了,你肯定很想念他們。”玄渚将手搭在葉懸止肩頭,微微低着頭看他的神色,“我把他們留下陪你。”

說罷,他還很肯定自己的想法,“把他們留在你身邊,你會高興些,你一高興,說不定就把江白之給忘了。”

“你放心,我會好好對待他們的。”玄渚把地上的小貓放進葉懸止懷裏,笑得有些虛僞,“就算他們總想着昆侖,我也會對他們好的。”

皓月當空,蘇錦伏在長榻上睡得正香,桌子邊,葉掩和景湖讨論着什麽。

聞人萦走進來,聽了一會兒,道:“你還在修煉如夢令?”

葉掩點頭,道:“你們也都修煉起來吧,我們要對上玄渚,就不能不制衡他入夢的本領。”

“可是,”聞人萦道:“我們跟他的修為差得太多了。”

葉掩道:“修為低有修為低的法子,景湖同日月宮的夏月認識,那位夏月姑娘對于強化神魂很有心得,我覺得她的修煉方式與如夢令有些殊途同歸之處。”

聞人萦不置可否,神色總是淡淡的。

葉掩覺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對,“你為什麽對師父說那些話?”

聞人萦道:“我只是如實轉述掌門的話。”

葉掩看了他一會兒,“你想利用他。”

聞人萦神色冷淡,并不否認,“誰不是。”

葉掩面色一沉,目光變得審視而警惕。聞人萦看了眼葉掩,葉掩完全站在葉懸止那邊,就算葉懸止要背叛昆侖跟随玄渚厮混,只要他自己開心,葉掩也絕不會反對。可是聞人萦不同,他心裏對葉懸止有些失望。

兩個人沒再說話,景湖或許能察覺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但是他不在乎。蘇錦還在睡着,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

夢境中,清淨臺太安靜了些,連昆侖獨特的呼嘯不休的風聲都消失了。

葉懸止躺在清淨臺上,枕着手臂,蜷縮着身子。月光落在他身上,紅色的衣擺下伸出一雙雪白赤裸的腳。

玄渚悄無聲息地從身後抱住葉懸止,溫熱的身軀覆蓋在他身上。葉懸止沒有掙紮,只是阖着眼,像睡着了一樣。

“我不冷。”葉懸止忽然開口。

“我知道,”玄渚還是那樣抱着他,腦袋在他脖子裏蹭了蹭,“我覺得你冷。”

“你覺得。”葉懸止笑了出來。

“你疼嗎?”玄渚的手掌覆蓋在葉懸止心口。

“很疼。”葉懸止閉着眼,錐心般的疼痛連綿不絕,他疼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說話的聲音都很輕。

“那你不要想他們了好不好。”玄渚哄他,“你想想開心的事,想想我好嗎?”

葉懸止笑了笑,“你人就在我身邊,還要我想着你,太霸道了吧。”

“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會想我嗎?”玄渚問道。

葉懸止沒有回答,只是蹭了蹭衣服,蹭掉了眼睛裏的濕潤。

深夜裏,侍從忽然闖進來,說陛下病危,想見玄渚。

如果這是皇帝最後一面,那玄渚還是要去見見他。

紅紗掩映着的床上,葉懸止還在昏睡,他的意識此時還在夢境裏的。

玄渚将紗帳仔細放下來,起身跟着侍從去見皇帝。

玄渚一走,夢境中的葉懸止立刻有所察覺,他盤坐在蓮花臺上,運轉起如夢令的心法。周圍忽然搖晃起來,無垠水無風起浪,拍打蓮花臺的邊緣。

葉懸止眉頭緊皺,眼前光芒大盛,又很快暗了下去。他再次睜開眼,已經回到了光線昏暗的床上。

那一瞬間,葉懸止手腳上的金環爆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灼燒着他的身體。

葉懸止緊咬着牙,運轉起心法,在夢境裏鍛煉出來的對疼痛的耐受讓他很快掙脫了禁制。“嘩啦”一聲,金環金鏈都落在葉懸止腳邊,他的耳朵裏流出了一點鮮血。

葉懸止抹掉耳朵邊的血,起身從衣架上随手抓了一件玄渚的鬥篷,披在身上,推門走了出去。

月亮被烏雲遮蓋,光線已經有些暗淡。葉懸止很快找到了葉掩等人。

葉掩看到葉懸止,神色很驚訝,“師父,你......”

葉懸止擺手,“閑話少敘,叫上他們,現在就走。”

葉掩不知道葉懸止是怎麽從玄渚那邊跑出來的,但此時也來不及說什麽,只是立刻跟上葉懸止。

剛剛走出房門,整個院落忽然被亮光籠罩了起來,繁複的禁制攔住了幾人的腳步。

夜色濃重,玄渚從濃稠的透不出氣的夜色裏緩步走出來,臉上帶着山雨欲來的平靜,“阿止,你醒了。”

葉懸止低低的咳嗽了兩聲,喉嚨口湧上一股甜腥。

“不疼嗎?”玄渚問道。

葉懸止道:“疼習慣了。”

玄渚輕嘆,“看來,只憑疼痛很難馴服你。”

葉懸止擡眼,黑夜裏他的眼睛仍然清澈明亮,“沒有人能馴服我。”

“怎麽沒有人,”玄渚笑道:“江白之不就馴服你了?他用責任,用愧疚把你綁在昆侖,讓你無論如何都不肯跟我在一起。”

“跟他無關,”葉懸止道:“你總是把錯都推給別人。”

玄渚嗤笑兩聲,目光掃視過葉懸止身邊的幾個人。

“你們這幾個小白眼狼,我對你們不好嗎,我之前還送過東西給你們。”

蘇錦撇撇嘴,“這就要求回報了?你也太想當然了。”

“不過是仗着我不想惹阿止生氣,所以不對你們動手而已。”玄渚搖搖頭。

葉懸止眉頭緊皺,擋在幾個徒弟身前。

玄渚面上的笑意一下子冷了下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要走。”

他緊盯着葉懸止,還在笑着,笑得人毛骨悚然,“你是經常說謊的,說愛我是假的,是不走也是假的。你從來不會選擇我,你總是會舍棄我。”

葉懸止忍不住了,“我從來沒有選擇你?玄渚,當年我在我師父師弟,我在所有人面前選擇了你!江白之跟你起沖突,我偏袒你,師叔跟我說你有問題,我費盡心思為你解釋。可是你騙了我,你毀掉了盤古玉璧。”

葉懸止看向玄渚,神色幾乎讓人心碎,“你毀掉盤古玉璧的時候,看到我了嗎?你想起我了嗎?”

“盤古玉璧,盤古玉璧,”玄渚陰沉着神色,“是不是我被盤古玉璧殺了就好了,是不是我死在盤古玉璧手裏你就解脫了,那你為什麽不來殺我?”

葉懸止神色緊繃。

玄渚緊盯着他,“我怕死嗎?我不是一直等死嗎?我留着葉掩,不就是想讓你如願。”

葉掩愣住,“跟我有什麽關系?”

玄渚看向葉掩,滿含惡意。

“玄渚!”

葉懸止罕見的,失态地叫玄渚的名字,與此同時,玄渚已經開了口。

“因為你就是盤古玉璧。”

天邊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葉懸止蒼白的臉。

“你就是你師父這麽多年來不斷搜尋的盤古玉璧。”玄渚一字一句慢慢道:“你身上那塊石頭,是盤古玉璧最後一塊碎片,你師父讓你來監視我,是因為他知道你能殺了我。”

“我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葉懸止對我的殺心。”玄渚嘲笑所有人,“你們都說葉懸止對我有情,不肯殺我。你們都看走眼了,他為了殺我,籌謀了不知道多少。葉掩,所以我恨你,我恨你恨得想将你挫骨揚灰,要是你從來沒有出現過就好了,要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盤古玉璧就好了。”

葉掩看向葉懸止,他懇求葉懸止給他一個否認的答案,哪怕是一句謊言。可是葉懸止沒有說話,他的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印證着玄渚所說的殘忍的真相。

玄渚忽然上前一步,葉懸止立刻靠近葉掩。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葉掩身上,聞人萦拉着葉掩,急忙退開幾步。他們遠離玄渚,也遠離葉懸止。

葉懸止的身形一下子就僵住了。

恰在此時,玄渚對葉掩出手了,夾帶着重重威亞的靈力直沖葉掩而去,葉掩急退幾步,就在他以為躲不過了之時,葉懸止的長劍橫在他身前,兩人退了幾步才勉強站定。

葉掩看向身前的葉懸止,神色複雜。聞人萦見狀拉起葉掩就走,蘇錦和景湖沖着玄渚扔出百十張符,也轉身就跑。

硝煙散去,庭院裏只剩下玄渚和葉懸止。

葉懸止撐不住,嘔出一口血,玄渚接住他委頓無力的身體,在滿地狼藉中溫柔地用袖口擦拭他嘴邊的鮮血。

“你看,最後還是只剩我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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