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寶”？

作為一個直了二十年的男人，寇骁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在一個少年的手心裏寫這個字。

他垂眸注視着葉雨林，有那麽幾秒鐘沒有言語，也不知是在審視面前的人，還是在審視自我。

本來剛才開口叫葉雨林的時候，是想讓他坐端正一些的。

但拜那個離奇的夢境所賜，寇骁現在說不出口了。

葉雨林對此一無所知，老老實實等着寇哥給指示，結果等了半晌，就等來一句：“幫我拿下啤酒。”

葉雨林眨眨眼睛，瞄一眼茶幾上的啤酒罐，覺得這指示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寇骁雖然是大牌明星，但聽公司裏的人說，他并沒有什麽耍大牌的毛病。這人凡事都親力親為，別說支使圈子裏的後輩做事，就連他自己雇來的名正言順的助理，平日裏都不怎麽用得上。

啤酒就在寇骁眼前擺着，直線距離不足半米，一伸手就能碰到。

葉雨林視線在兩者之間往複了幾圈，雖然困惑，但最終還是照做了。

寇骁從他手中接過啤酒，說了聲“謝謝”，然後仰頭灌酒，一直喝到見底了才停下。

葉雨林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問：“寇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寇骁随手将啤酒罐扔進垃圾桶裏，沒什麽表情地回答：“沒有，我心情很好。”

“……啊，沒有不開心就好。”

葉雨林嘴上這樣說着，心裏想的卻是，寇骁這人實在太難懂了，他的表情和心情仿佛完全切斷了聯系，一點蛛絲馬跡都尋不到。

安靜了一會兒，葉雨林覺得自己借宿在人家裏，或許應該更主動一些。

于是他扭過頭來，看着寇骁問：“還喝酒嗎，我再去拿一罐過來？”

寇骁搖了搖頭，“不喝了，有點困。”

葉雨林不知道寇骁是什麽時候從A國回來的，也不知道他時差有沒有倒好，但看到男人眼眸裏的紅血絲，以及眼底淺淡的清黑，便能覺察出一種濃重的疲憊。

一定累壞了吧？

葉雨林幾不可查地心疼了一瞬，體貼地說：“要不你進屋睡一會兒吧，等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再叫醒你。”

“……叫醒我做什麽？”

“守歲呀……”

守歲？

寇骁家裏不講究這個。

小的時候，他跟着父母在國外長大，那會兒對時差沒什麽概念，連國內何時邁入新年都算不準。父母工作總是很忙，雖然每年除夕前，他們都會帶寇骁去采購年貨，但年貨并不意味着團圓，寇骁也很少能真正感受到所謂的“年味”。

長大後，雖然回到國內發展，但作為明星，春節往往是在各種通告中奔波度過。

今年除夕算是難得清閑了一次，但寇骁仍然沒有意識到，“守歲”這種聽起來就很溫暖的事，會和自己扯上什麽關聯。

也從沒奢望過，會有人願意和他一同守歲。

葉雨林見他沒說話，似乎也明白了什麽，低聲說：“或者我不吵你，你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

寇骁眉心微蹙，打斷了他的話：“我不定鬧鐘了。十一點半，記得叫醒我。”

葉雨林怔怔地看着他起身，視線追随那道颀長的身影，一直追到卧室門口，才後知後覺地回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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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只剩下葉雨林一個人。

他怕吵到寇骁睡覺，抓起遙控，将電視音量調低了兩格。

兩個節目的間隙，幾位主持人走上臺來，慷慨激昂地念着串場詞。

葉雨林又看了一小會兒，越來越覺得吵鬧，幹脆關掉電視，玩起了手機。

出于某種隐秘的好奇心，他打開微博之後，直接點進了寇骁的超話。

他沒有追過星，也從來沒想過要窺探別人的工作與生活。

但寇骁是不一樣的。

他似乎對寇骁的任何一方面都感興趣。

超話裏粉絲們的發帖五花八門——

有來自站姐的活動高清圖，有安利向視頻混剪，有結構化的入坑指南，有寇骁出道以來的歷史大事件彙總，甚至還有真愛粉整理制作的“寇骁表情包”全集……

葉雨林捧着手機，一條一條地往下翻，看得津津有味。

他怕自己太入迷，會忘記時間，甚至還特意定了個十一點半的鬧鐘，然後才又繼續。

這一個多小時，葉雨林不僅過得輕松愉快，而且收獲頗豐。

他在手機裏單獨創建了一個名為“追星”的相冊，裏面存滿了寇骁的高清圖。

除此之外，他還善用浏覽器的搜索功能，了解到一些事情。

比方說，Locker團隊成員曾經有過變動，但寇骁從出道開始就一直在，到如今，已經四年半的時間。

等到今年夏天，七月中旬的時候，寇骁出道就滿五年了。

粉絲們從上個月就開始籌備五周年紀念的系列活動，什麽時代廣場燈牌，應援物料，公益慈善合作……應有盡有。

有人在活動組織者的微博下質疑，說為了一個陌生人花這麽多錢，值得嗎？

對此，粉絲齊刷刷地給出答案——

“寇骁不是陌生人，他是我們的青春。”

葉雨林盯着這句話看了好一陣，最後實在按捺不住，自己偷偷注冊了一個微博小號，也在後面跟帖，寫下同樣的句子。

有那麽一瞬間，葉雨林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是真心實意地在追星了，雖然他很遺憾地錯過了寇骁的前五年。

超話裏什麽資訊都有。有正面的，也有負面的。

葉雨林看到有人說，寇骁這兩年雖然越來越帥，但也越來越飄了，尤其在演出方面，懈怠得過于明顯。

名義上他還是Locker團的隊長，但事實上，他和其他幾位成員一同出席的舞臺次數，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驟減，就連今年新專輯的打歌舞臺，他都以“日程沖突”為由，缺席了好幾次。

曾經視舞臺如生命的寇骁，現在是怎麽了？

粉絲們不理解，葉雨林也有點疑惑。

他倒不是質疑寇骁對舞臺的熱愛，只是突然想起之前，寇骁曾跟人打電話，說自己沒有時間做手術……

缺席演出，會不會是身體方面的原因？

葉雨林越琢磨越擔心，可是寇骁不讓他多事，他也不敢過問，只能把這份擔憂藏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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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鐘鈴響之前，葉雨林正在看一個飯拍視頻，是某場打歌舞臺的彩排現場。

作為Locker的隊長，同時又兼任隊裏的主舞和門面，寇骁只要上場，必是C位。

視頻裏，寇骁穿着黑色襯衫和長褲，襯衫是寬松款，領口解開三顆紐扣，露出修長的脖頸和線條魅惑的喉結，一條金屬項鏈随意搭在鎖骨上，又痞又帥，分外惹眼。

他站在舞臺中央，冷峻的眉眼淡淡掃過，眼神之中沾染了明顯的桀骜與篤定。

明明是五個人的演出，可說不清為什麽，葉雨林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寇骁吸引了去，根本無暇分給旁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寇骁跳舞，也是第一次隔着屏幕，被一個男人的氣場震撼到。

舞臺上的寇骁像極了出籠的野獸，舉手投足，一行一動，都帶着無與倫比的攻擊力。尤其到了副歌部分，一連串快節奏的狙擊槍背景音，被寇骁完美捕捉，跳成了Poppin的連續震動。

随後，槍聲停止，寇骁跪倒在地，猶如被槍聲擊中的孤狼。

燈光逐漸熄滅。

全場在黑暗與寂靜中度過三秒。

緊接着，一束追光突然亮起，獨獨照亮寇骁的身影。

寇骁緩緩起身，依舊低着頭，指尖狠狠擦過嘴角，一抹刺眼的猩紅色，蔓延到臉頰。

最後，他終于撩起眼簾，穿透屏幕，直直地看向葉雨林。

這一眼，淩厲得如同刀子，卻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倨傲和仁慈。

葉雨林雙手捧着手機，在音樂逐漸消失的幾秒鐘裏，徹徹底底地懵了。

他幾乎無法思考，只覺得自己心跳變得很快，仿佛剛才的狙擊槍，恰好狙到了他心尖兒上……

淼姐總說寇骁業務能力強。

以前葉雨林不明白這個“強”到底是什麽意思，但現在，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很多粉絲在誇獎自己偶像時，都喜歡用“天生愛豆”來形容。可在葉雨林看來，只有寇骁這樣萬般耀眼的人，才配得上這四個字。

寇骁是造物的傑作。

他的魅力，與生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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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播放完畢，過了大概半分鐘，鬧鐘“嘀嘀”響起。

葉雨林沉迷追星的激動勁兒還沒過去，突然就意識到，那顆星，今晚和他同處于一個屋檐下。

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葉雨林眨着眼睛緩了兩秒，然後才深吸一口氣，放下手機，起身往卧室那邊走去。

每靠近卧室一步，他的心跳都更劇烈幾分。

那種“手可摘星辰”的興奮與禁忌感，以他的言辭水平，很難形容出萬分之一。

來到卧室門口，葉雨林遲疑片刻，而後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屋裏遮着窗簾，月色被隔絕在一窗之外，只有挂在床頭側上方的一盞壁燈，散發出暖黃柔和的光線。

寇骁側身睡在雙人床的裏側，背對着葉雨林，靠近落地窗。

葉雨林繞到床的那邊，蹲下身來，沒舍得直接叫醒寇骁，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打量起他的睡顏。

寇骁睡得很放松，眉心舒展着，呼吸均勻而又綿長，一雙薄唇微微張開，有種孩子氣的天真。

燈光經由牆面漫反射之後，慵懶地落在他臉上。

平日裏總顯得桀骜銳利的輪廓，在暖色光暈的渲染下，平添了幾分柔軟和憔悴。

這樣的寇骁，是葉雨林從未見過的模樣。

哪怕他翻遍整個超話，也不會有人告訴他，寇骁會有這樣不設防的一面。

葉雨林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一顆心像泡在春水裏一樣，飽漲而溫軟。

雖然很不情願吵醒他，但畢竟領了任務在身，總不好錯過守歲的時間。

葉雨林輕嘆一聲，隔着被子握住寇骁的手腕，輕輕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