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視頻通訊的提示音在安靜的宿舍裏響個不停。
葉雨林感覺到自己原本就很躁動的心跳，在鈴音的催促下變得愈加劇烈。
理順額前的劉海，再深呼吸幾次，随後按下“接聽”。
手機裏的畫面先是對着天花板和棚頂吊燈虛晃兩下，然後才對準了焦距，映出寇骁那張英俊如鑄的臉。
屏幕離葉雨林有點近，而寇骁離鏡頭也很近。這讓葉雨林恍惚間産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稍一低頭，鼻尖就能擦過寇骁的唇角。
葉雨林怔了一瞬，慌忙把手機拿遠一點，故作鎮定地叫了聲“寇哥”。
“嗯，”寇骁應了一聲，盯着葉雨林這邊的畫面觀察片刻，又問，“回到宿舍了？”
“對，剛回來沒多久。”
“吃過晚飯了？”
葉雨林很乖地點了點頭，“吃的外賣，寇哥吃的什麽？”
“還沒吃。”
“都這個時間了還沒吃飯嗎……”葉雨林戳着屏幕看了眼時間，“太晚了不好消化，對胃不好的。”
寇骁低笑一聲，“嗯，忙完就吃。”
葉雨林這時才注意到寇骁身後的背景，攝像機電源線與打光板的金屬支架糾纏在一起，看起來有些雜亂。
這麽晚了還沒收工，而且寇哥還餓着肚子。
葉雨林有點心疼偶像了，秀氣的眉頭輕輕擰起來，琢磨下次見面的時候要不要買幾個小面包給寇哥帶着，留到工作時墊墊肚子。
寇骁不知道葉雨林在想什麽，只看到他一直皺着眉頭不說話，便主動換了話題。
“對了，今天考核怎麽樣，還順利麽？”
葉雨林說：“這次還挺順利的。”
寇骁神色一頓：“……”
葉雨林剛才說話沒過腦子，說完了才反應過來，趕忙解釋：“啊我不是那個意思！上次也很順利的……也不是，上次我雖然成績不好，但那是因為有寇哥在，所以……”
所以什麽，所以才被針對了？這是人說的話嗎。
葉雨林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寇骁本來還板着臉，但看到葉雨林又着急解釋又語無倫次的模樣，莫名覺得還挺可愛。
他感覺到了對方的在意，也承認，這份在意成功取悅了他。
“行了，越描越黑。”寇骁淡笑着開口，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葉雨林懸着心落回到肚子裏，但還是有點兒懊惱，忍不住提自己辯白兩句：“其實我平時也挺會聊天的，就是見到偶像了有點激動，所以才亂套的。寇哥能理解的，對吧？”
“理解，”寇骁點點頭，故意逗他，“意思就是，好話都說給別人聽了，到我面前就只有這些不中聽的。”
“什麽啊？不是！怎麽就理解成這樣了！”
葉雨林又急了，剛打算說些什麽來扭轉一下不利的局面，就發覺視頻裏的男人嘴角噙着一絲笑意，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哦，原來是故意的。
葉雨林小小年紀承受了他不該承受的惡作劇，心累，笑不出來，也不想說話。
兩人連着視頻，互相對視着，有那麽幾秒鐘誰都沒開口。
本來葉雨林是想用沉默表達“我生氣了我不好惹”這個意思。
可他怕寇骁等得沒耐心了會結束通話，于是又忍不住率先示弱，聲音軟軟地說：“哥，你別故意吓唬我了，你明知道我緊張你的。”
少年清爽的氣泡音，比夏日的薄荷糖還甜。
用這樣的聲線訴說最直白的在意，很難讓人不心動。
寇骁抿着薄唇，喉結輕輕滾動兩下，低聲說：“我的錯，以後不這樣了。”
這幾個字，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葉雨林聽得耳根都酥了，偷瞄一眼屏幕右上角，看到小窗口裏自己的樣子，果然和預料中一樣，耳尖通紅。
他岔開話題，和寇骁閑聊幾句。
之後寇骁突然想到什麽，又問：“聽說你今天考核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是有事麽？”
葉雨林怔了怔，“你怎麽知道我心不在焉？不對，你怎麽知道今天考核的啊？”
“長夢說的。”
“……長夢？”那是誰？
“給你們當評委的藝人，Locker主唱，季長夢。”
“啊？竟然是你隊友……”葉雨林嘗試着回憶考核時的畫面，但一無所獲，“真可惜，我都沒注意到他長什麽樣子，現在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這話寇骁聽着不太順耳。
有什麽好可惜的？季長夢又不是你偶像。
寇骁心裏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說你心不在焉，考核都不認真。”
“誰說我不認真了？”一提到這個，葉雨林的委屈勁兒又上來了，瞪着視頻裏的男人說，“我心不在焉那還不是因為你！”
寇骁挑眉，“因為我？”
葉雨林垂下眼簾，隔着屏幕也不敢看寇骁的眼睛。
可他還是不想隐瞞。
想見一個人，又不是什麽錯事。
所以他開口，小聲對寇骁說：“都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我以為今天可以的。”
少年的耳尖還卷着一點薄紅，他的聲音很輕，有點可憐，又像是在撒嬌。
寇骁心都要化了，同時又覺得可惜，沒能當面聽到葉雨林說這些，也沒能在小包子委屈的時候抱一抱他。
他注視着屏幕裏的男孩，第一次産生了罷工的念頭。
“不是不想回去。”
聽到寇骁這樣說，葉雨林驀地擡起頭，看向屏幕裏的男人。
寇骁頓了頓，又繼續道：“最近一直在外地拍代言，實在走不開。”
同樣的一件事，從陳英那裏聽說時，葉雨林還十分不爽，然而此刻聽到寇骁親口說出來，卻又覺得那麽甜。
寇哥這樣說……算不算是在跟我報備行程？
葉雨林胡亂猜測着，忍不住心中竊喜。
就在這時，畫面中出現一個戴口罩的女人，對寇骁說：“寇骁老師，攝影師說還要再拍兩組，辛苦您過來補一下妝。”
寇骁回頭對那人說了聲“好”，然後又轉過來。
意識到視頻快要結束，葉雨林有些着急，對着電話喊道：“等一下寇哥，先別挂！”
寇骁看着他，劍眉一挑。
葉雨林也顧不上什麽矜持不矜持了，直言了當地問：“你什麽時候回臨城啊？”
“怎麽？”
“我……”葉雨林剛說了一個字，就頓住。
他本來想說“我把睡衣洗好了”，可話到嘴邊，卻又舍不得說出來了。
要不還是留着那套睡衣，以後再用好了。
葉雨林心思一轉，改口道：“巡演那首歌，我練得差不多了，想當面唱給你聽。”
寇骁點點頭，淡定回應：“下周三，我到公司了聯系你。”
說完，便挂斷了視頻。
攝影棚裏，化妝師和工作人員全部目瞪口呆。
……寇骁竟然對着手機傻笑？這個冰山臉，不拍攝的時候竟然也會笑！
到底是他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而此刻，寇骁渾然沒有覺察到周圍人的反應，只是自顧自地笑着，全選并删除了微信裏沒編輯完的半句話——
【寇：睡衣洗好了麽，我下周三】
葉雨林這幾天有點神神叨叨的。
用陳英的話來形容，就是：經常對着手機露出那種黃鼠狼看雞打鳴的癡漢表情。
葉雨林心情好，随他怎麽說都不生氣，當然，也沒有絲毫收斂。
不是他不想收斂，是真的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傻笑。
雖然寇骁這個人一直活躍于萬千粉絲的手機屏幕裏，但視頻通話畢竟是不一樣的。那是偶像與他的單獨互動，那時候的寇骁，完完全全是屬于他一個人的寇骁。
只要一想到這個，葉雨林就覺得自己是追星族裏最好運的那一個，免不了幸福到眩暈。
等待與偶像見面的日子，每分每秒都格外漫長。
熬過周末，再熬兩天。
終于到了日期夜盼的星期三。
這天早上，葉雨林特意早起洗了個澡，把頭發吹得軟絨又服帖，還往臉上拍了一點味道清淡的保濕水。
不僅如此，他還從自己為數不多的衣服裏，挑出了最亮眼的一套。
從宿舍往公司走時，陳英一直在他左右念叨：“小愛豆你瘋了，真的，你徹底瘋了。”
葉雨林一笑置之，嘴上不反駁，心裏更是理直氣壯——
瘋又怎麽了？所有人見到偶像都瘋狂，我又不是唯一的一個。
懷揣着這份近乎瘋癫的向往，他焦灼地熬過了上午的舞蹈和聲樂課。
下午第一節是個性化課程。
不擅長樂器的練習生都被拉去了表演教室，半節形體訓練，半節表情管理。
這屆練習生裏，有樂器底子的只有四人。
陳英在琴房A學吉他，另一個男生被安排在琴房C，練爵士鼓。
葉雨林夾在他們兩個中間，在琴房B，跟着老師學鋼琴。
他彈琴一向認真，今天卻免不了有些走神，彈音階時跑錯了好幾個音。
鋼琴老師看着來氣，卷起《車爾尼299》打他手背，錯一個音打一下，沒一會兒就紅了一片。
葉雨林揉揉手背，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好好上課。
就在這時，教室門開了。
低沉熟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平靜卻不容抗拒地叫他：“葉雨林，出來。”
聽到寇骁的聲音，葉雨林下意識蜷起指尖，在黑白鍵上彈奏出短促而微妙的不和諧音。
這麽難聽的聲音，但凡有點兒音樂審美的人都不能忍。
鋼琴老師本來脾氣就有點暴，這會兒更是沉下臉，語氣不善地訓斥葉雨林：“這課還能不能上了？不能上就滾出去！”
葉雨林琢磨了兩秒，然後弱弱地開口，用最慫的語氣說最剛的話：“好的，那我滾出去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寇骁忍不住低笑一聲。
鋼琴老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