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摸頭殺
摸頭殺
林嘉怡踩着高跟鞋過來,一來拉着沈青非要她過去作陪,沈青說她胡鬧。
林嘉怡搖曳着她的纖腰細腿對一桌外國人用很蹩腳的英文說:“不好意思,借用一下沈青。”“借”字說成了“buy”,一桌笑的合不攏嘴,沈青自然被她拉走了。
她站起來看到過道裏的宋沉彥,燈光昏暗,黃色的小燈照在他的臉上,映襯得幾分清瘦,他的頭發剪短了,劉海梳到了後面,穿着一身條紋的毛衣,渾身上下還是透着一股溫柔的氣質,沈青想到了不久前她罵他的“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那時候她以為這輩子都不用見到宋沉彥了,誰知道,偏偏又遇到了。
林嘉怡也看到宋沉彥了,語氣不善:“讓讓。”
她們路過,宋沉彥拉了一下沈青,沈青擡頭,她與他的目光在昏暗的酒吧撞在一起,有憤怒、有難過、有尴尬…唯獨沒有愛,她聽見他低低的說:“沈青,我有話對你說。”“你丫是不是有病啊?青青,我們走。”林嘉怡推了一把宋沉彥,語氣很差,“你別逼我抽你。”
宋沉彥的臉在這一刻也很難看,當衆被林嘉怡一斥,多少下不來臺:“這是我跟沈青的事,你能不能別插手?”
“老娘就愛插手怎麽着?”林嘉怡氣勢半點不虛,她長這麽大就沒怕過誰。
這邊的動靜不大,但周圍的目光也都聚集過來了,有幾個女人端着雞尾酒靠在吧臺上看着這三個人,看樣子有好戲看了,服務員過來,禮貌的問:“青青,有什麽需要的幫忙的?”
沈青搖了搖頭:“沒事,我能處理好。”
宋沉彥不想在酒吧鬧事,選擇了無視林嘉怡,抓着沈青的性格,近乎懇求:“青青,我就只有一句話對你說,能不能…”
沈青擡眼:“不能。”
兩個字,簡單,幹脆。
她的生活正在一點點走上正軌,她不想再牽扯進任何的感情。
宋沉彥微愣,她已經跟林嘉怡擦身而過,他看着沈青的背影,那一刻,心裏五味雜陳,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覺得無趣而又寡淡,不在一起的時候,又覺得缺了點什麽,他自嘲的笑,得不到與得到都是一種束縛。
“帥哥,失戀啦?”有個穿着V領毛衣的雙馬尾女生朝他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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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的眼角下有顆淚痣,一片陰影照在上面有些惹人憐惜,宋沉彥搖頭:“沒。”
“喝一杯?”她咧嘴微笑,“沒別的意思,單純喝一點,反正大家都是來消愁的。”
他搖了搖頭:“不了。”
他出了門去。
沈青被林嘉怡拉着進包廂,她的老板江寒天正翹着二郎腿,拿着打火機點燃了卷起來的肉桂,看到她進來,笑嘻嘻的:“青青來了呀。”
一屋子有好幾個都是曾經團隊的成員,看到沈青的那一刻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李清站起來:“青青姐,你怎麽在這裏?”
李清聽到過好幾次林嘉怡罵宋沉彥,知道他倆分了,不好再提。
沈青微笑:“我在這兒兼職。”
她一開口,就感受到了一抹冷冰冰的目光,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李清往邊上挪了挪:“青青姐,你過來坐吧。”
沈青走過去,包廂的中間放着大理石的茶幾,她要走過去,自然要邊上的人稍微縮一縮腿,她走過去,往裏走,走了兩步,看到前面一雙曲着的腿完全沒有縮的意思,她抿着唇,低頭看到陸遇,他正在看手機,一只手捏着手機,一只手握着觸控筆,劃得很認真,沈青低低的說:“縮一縮腿。”
對方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包廂聲音不算大,應該能聽見,其他人都興哉哉的洗牌準備玩桌游,沒人注意到這邊,他倆僵着有幾秒,陸遇收了手機,看了她一眼,有點嫌麻煩。
他站了起來,握着手機,撥了一串號碼:“麻煩,讓一讓,我出去。”
沈青:“……哦。”
她往後退,不知道誰的腳沒收,一絆,整個人重心不穩,身體稍稍後傾,眼疾手快,一只手拉她一把,速度很快,拉完立馬松開了手,沒有人發現異常,只當是兩個人一進一出有點擠。
等到陸遇出去了,沈青舒了一口氣。
一張臉燥得很,那雙手很大很有力很溫暖,而且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她剛一有不穩的勢頭,他就拉住了她,以免她摔個狗吃屎,她最終沒有坐到裏面,選擇了外面的位置,本來想去林嘉怡的旁邊,看到她跟江寒天聊得起勁,便乖乖沒有去當電燈泡。
手心汗濕一片,指頭揪着,腦子裏是剛剛他拉她時微微上揚的唇角。
他大概又是在嘲笑她的弱。
陸遇捏着手機,眉頭深鎖,靠在酒吧外面的欄杆上,目光很沉。
電話那頭大概說了什麽,他有些不太高興:“沒可能了。”
秋夜涼風吹刮着他額前的碎發,襲來很濃的寒意,他眸色深似海:“五年了,你跟我說你後悔了,程煙,不是所有人都會停在原地等你,不可能了。”
深藍的天空飄過一朵碩大的白色雲朵,遮蓋了這片星星,陸遇看着那片雲,風吹過,雲散了,就像那些過往,散了就是散了,再聚在一起也不是當初的那片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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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遇,你說人死了會不會變成天上的星星?”
那一年初秋,晚自習結束,程煙帶着他跑到了學校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她說夜晚的山是安靜的,離星星最近,她說要去山上看星星,他便陪她去了。
陸遇看着天上明亮的一顆又一顆星,微笑:“會吧。”
程煙嘟着嘴問他:“那我要是死了,就要努力變成最亮的那一顆。”
“為什麽?”
她說:“因為我怕阿遇找不到我,所以我要變成最亮的,這樣你就不會把我弄丢了。”
陸遇揉了揉她的發:“傻不傻,你比我小,我肯定比你先變成星星。”
程煙努力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阿遇會長命百歲,而我呀,就想平安的活到30歲。”
陸遇捂着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不要瞎說。”
程煙掙開了他的手,跑到了離他兩米的地方,大聲說:“阿遇會長命百歲,我呀,30歲就好。”
陸遇也站起來去追程煙,青草在腳下羞軟的散着秋天的味道,高大的樹在月光下落下斑駁的身影,幾朵枯黃的樹葉落下來,整個秋天都被他們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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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遇的眼中逐漸有了一抹說不出的情緒,語氣卻越發冰冷:“程煙,我不在原地了,你也盡早走吧。”
他掐斷了電話,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根煙,攏起手點燃了煙,咬嘴有一顆薄荷味道的爆珠,輕抿唇能聽到“噗嗤”的聲音,一股薄荷味自嘴裏漫開,他輕輕吐了一口煙,回憶和那通電話,就像是他手裏的煙。
目光望向悠遠的天空,沈青從酒吧裏出來,就看到他安靜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和眼神裏輕而易舉的蕭疏,這樣的感覺讓人覺得孤獨。
她走過來,像小貓,沒有什麽聲音。
陸遇側過頭,看到她,招牌上一圈彩色的燈帶落在她臉上形成斑斓的色澤,燦若星辰的眼睛和小巧的嘴唇,她對他微笑,像身後這座小酒吧,寧靜而美好,夜風卷着潮意,冰冰涼涼。
沈青低着頭,平眉淡淡的像是一座小山,聲音清雅:“你的座椅錢,我還你,你的銀行卡能不能給我一下,我轉給你。”
末了小心翼翼的補充了一句:“我身上沒有那麽多現金,不然就給你現金了。”
陸遇挑眉,吐了一口煙,煙霧隔在彼此之間,他說:“你不覺得你很掃興嗎?”
嗓音醇厚低啞,因為抽煙,嗓子有點沙。
沈青訝異擡頭:“什麽?”
他走過來,看着她:“你看不出我心情不好嗎?”
沈青軟軟的回答,低着頭,不敢去看那雙深如潭的眼睛:“對,對不起,那我等你心情好,再,再還給你。”
他低頭,看到她小小的耳垂,細軟而白皙,他伸手拉了一下她紮起的皮筋,如瀑的長發散落下來,他的手指穿過她的後腦勺,手掌貼着她的頭皮,暖暖的一塊。
沈青錯愕擡頭,眼睛犯潮,亮晶晶的,他身上的煙草和酒味混合在一起,說不上來的味道,她的聲音有些抖:“陸,陸遇,你,你醉了麽?”
“沒。”
他腦子很清明,手松開了她的後腦勺:“你很美好。”
“什麽?”
聲音讷讷的。
“你的眼光并不差。”
沈青……她還沒有來得及想說辭回複,陸遇已經走進了酒吧,她愣在原地,整個人被定住了,沒有動彈,忽的明白了最後那句,心咯噔了一下,他在為他之前說的話糾錯。
只是沈青不知道他糾的是哪句,是那句“你看工作和你看男人一樣”還是那句“你的品位和你的內衣一樣差”。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那裏還殘留着一陣熱意,心忽然漏了一拍,她微微眯起眼,心裏有一絲緊張,他,為什麽會摸她的頭?
他是喝醉了麽?可那雙眼睛深沉而耐人尋味,絲毫沒有失态的意味。
還是他認錯了人?
可是他又沒有喝醉,為什麽會認錯人?
……
多年之後,沈青再回想這個夜晚,記得的只是招牌的霓虹和他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