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更

第一更

程煙回來了,時隔五年,她還是回來了,一如當初。

陸遇到quqcat酒吧的時候,她正安靜的坐在那裏和江寒天聊天,悠然自得,燈光落在她的長睫毛上閃着光,她比以前更加精致,五官也更立體了,淺棕色的眼影配上那雙大眼睛,就像是個誤入人間的精靈,陸遇知道她很漂亮,以前就知道,鑽石的耳釘反着透亮的光,大波浪的頭發披散在肩頭,她穿了一件淺色碎花的連衣裙,一對平直的鎖骨很明顯,清純中透着幾分妖嬈。

程煙看到陸遇,抿唇,片刻,,大眼睛裏氤氲着水光,淡淡開口:“你來啦。”

像極了以前每一次他來找她時,她說的話。

陸遇看着她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眉眼已經有了成熟女人的風韻,不似當年的柔弱。

他把那根緋色吊墜的鏈子放到她面前:“你的。”

程煙微愣,伸手捏着那根鏈子,那是陸遇給她的生日禮物,少年時,他的夢不過想把最好的都給她,粉色點綴,少女情懷,因為她喜歡粉色,喜歡一切少女心的顏色,所以他會存錢給她買她想要的。

當初陸遇送她墜子的時候說會滿足她一個願望,那願望她一直保留着,保留到了五年後,為了以最好的姿态見他,她足足等了五年。

陸遇信守了當年的承諾,他來了,把當年的願望一同還給她。

“阿遇。”她叫了他一聲,聲音略略幹啞。

那一聲稱呼讓陸遇眯起了眼睛,眼神有些冷,舌尖抵着後槽牙:“不要叫我阿遇,我擔不起。”

程煙眼睛濕潤,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非要這樣嗎?”

氣氛一度凝滞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蓄滿了眼淚,近乎懇求:“我們能不能坐下喝一杯?”

陸遇驀的看向她,轉身,卻被她拽住了手臂,他轉過頭,皺眉,看到她晶瑩的眼睛,他記得當初她也是這樣一雙眼睛看着他,一瞬間恍惚,他掙開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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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裏燈光暗沉,從陸遇進門的那一刻沈青就注意到他了,她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他,差不多有兩個月,他寬厚的手掌,溫熱的觸感還歷歷在目,有意無意她總會摸一摸頭頂,想起那個薄涼的晚上和他身上的煙草味。

沈青一邊給客人介紹酒的品類,一邊目光不自覺總是看向包廂,他比兩個月前瘦了,估計是真的忙壞了。

她也看到那個女孩挽着他的手臂,距離很遠,看不清那個女孩的臉,能感覺到氣質很好,長得也好,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是漂亮的,比如那個女孩,她看着他倆的動作,看到他掙開了她的手臂,以他的性格,如果不喜歡怎麽會讓她靠近,她想起了林嘉怡的豪言壯志,說要泡到陸遇,結果呢,無功而返。

沈青的心密密麻麻有些堵得慌,她望向他們,郎才女貌,自己這又是操哪門的心?

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拍了一下頭,回過神繼續給客人介紹精釀文化。

包廂裏面,陸遇将手抽出,不去看程煙,薄唇輕啓:“你現在混得這麽好,成了名,事業正好,就不要再來招惹我了,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程煙眼睛潮濕,語氣帶着一絲嬌嗔:“誰要跟你橋歸橋?”

他嘆氣:“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陸遇,你今天走出包廂,我便會跟出去,你說外面有沒有記者?你說他們如果拍到我跟你那又是怎麽樣一番光景?流量校花程煙與蘇東集團少公子底下戀情曝光?”程煙換了語氣,眼睛微彎,“或者說,你就是想跟我扯不清?”

陸遇看着她這張嚣張的臉,她在故意激怒他,到頭來,她還是喜歡這種小女生的威脅。

只是他早已不吃這套,開門見山:“你想做什麽?”

程煙看着他決然的表情,瞬間滾燙的熱淚落下來,她抹了抹眼淚。

“我想見你。”她仰着臉,“這五年,沒有哪一刻我不在想你,我真的,撐不住了,威脅也好,喜歡也好,我就是想見見你。”

她捂着臉,坐在沙發上:“我真的很,很想你。”

江寒天不知道他們這是鬧什麽?站起來拍了拍陸遇的肩膀:“我去拿點酒,你們接着聊。”

他出去了,目光看到沈青的視線,嘆息。

感情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就像程煙喜歡陸遇,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是一門心思的喜歡他,禁忌的單戀。

當初陸遇是真的把她疼到心坎裏了,真要說,那就是他媽當年做的孽,母債子償。

江寒天看着沈青乖巧又沉靜的側臉,她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就像林嘉怡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玩玩可以,談戀愛可以,真要說天長地久,談婚論嫁,幾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讓她看到程煙這樣也好,在開花之前先掐了根,免得沈青受什麽傷。

包廂裏,陸遇看着程煙一抽一抽的肩膀,極度傷心,想到了過去,他們曾經相依相伴走過了很多的歲月,吃過一碗泡面,睡過一塊地板…

最終眼睛泛潮,坐了下來,他伸手想撫摸她的頭,卻在觸到她發間的時候縮回了手:“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你是大人了,別再像個孩子。”

程煙擡起臉,臉上濕漉漉的,她哭着靠在他的肩頭:“是你說我可以一輩子當孩子的…”

陸遇終是沒說話。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後來江寒天端着酒進來,程煙才擡起臉,擦掉眼淚,坐直了身體,拉了拉陸遇的衣袖,一副哭腔,聲音很重的鼻音:“起碼我們不要做仇人,好不好?”

陸遇心煩,摸了一根煙,站起來出去,程煙以為他要走,他回頭,聲音沙啞:“我出去抽根煙,過會回來。”

她像個孩子:“你還會回來嗎?”

他沒有回,直接出去了。

走出包廂,路過大廳,人聲沸騰,音樂從耳邊漫過,混合着嬉鬧聲,冬天,空氣夾雜着潮濕,陸遇擡眸,目光看到沈青正微笑着和別人說着什麽,她總這樣,眉眼溫潤,時時刻刻看起來都是這副素雅模樣,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那天大雨她紅通通的眼睛,一個總喜歡躲起來哭的女人。

他手指夾着煙朝沈青走了過去。

另一只手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遞到她面前:“座椅的錢轉我微信。”

昏沉沉的燈光下,一個很大的二維碼在她面前,沈青訝異他什麽時候出來的,擡眼看到他不耐煩的眸子,還有叼着煙的痞氣模樣,大概是他忽然想起來她還欠他座椅錢,也好,省的他們之間總欠着些什麽。

沈青從包裏掏出了手機,手指摁了解鎖,打開微信掃了一下他的二維碼。

沈青看着掃出來的名片,昵稱是“遇”,像他的作風,微信轉賬正常不都是掃收付款的碼嗎?

“這,這個好像不是收付款的碼?”

陸遇皺眉:“什麽收付款的碼?”

沈青拿着自己的手機,給他示範:“你看,點擊我的,然後點錢包入口。”

她的手指指向屏幕上:“吶,這裏有個收付款的文字,你再點擊進去,有個二維碼收款的字樣,點擊,這樣就行了。”

他極有耐心的聽她說完,下巴指了指自己手機上的二維碼:“掃描這個二維碼不能轉賬嗎?”

沈青看着他根本沒有任何打開收付款碼的意思,悻悻點頭:“也,也不是不行。”

合着自己耐心的操作和講解都是自說自話,她早該知道這個人的怪脾氣,她說:“不過,你得通過一下好友申請。”

他吐了一句“麻煩”,拿回了手機,看到了通訊錄多了一個紅色提示,看着她的昵稱“青青呀”,咬着煙的嘴唇微勾,驀的想到了她讷讷的聲音軟綿綿的說“我是青青呀”,單單說“我是青青”就很普通,加了一個“呀”,不免有些賣萌撒嬌之意。

他點擊了接受:“皮革清洗五百,不用多轉。”

沈青本來打算轉給他三千的,林嘉怡說真皮座椅差不多兩三千,他那個車看起來就很貴,肯定要比普通的貴,她小聲問:“五百嗎?”

酒吧聲音本來就響,哪怕是雞尾酒吧,她聲音一小,陸遇就聽不清,只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他彎腰湊近了她:“什麽?”

熱氣撲在她的耳根,熱熱的,有點癢,她往後縮了縮,提了一下聲音:“五百嗎?”

陸遇皺眉:“難道我坑你不成?”

沈青想他是誤會了,急忙開口:“……沒。”

她想問他真的只要五百嗎?他已經轉身出去了,看着他的背影,這個五百給完了,他跟她之間是不是徹底就沒了牽扯,不知怎麽,有點兒憋悶,還清了也好,省的她老是挂記着有錢沒有還掉,要不是五百塊,她也不至于總是想起他。

陸遇出門去,叼着煙看着微信通訊錄新添加的人,點了一下她的頭像,是一張黃昏的圖片,火燒雲與深紫色的天空,看來悠遠又寧靜,像是一片鳥的歸宿。

他點開了她的朋友圈,最近一條是兩個月前發的。

青青呀: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陸遇看着這句話,兩個月前,他們上一次見面,心裏摩挲着“孤島”二字,輕輕吐了一口煙,青白煙霧之間,他的指尖是她柔軟的發絲,不得不承認她是個溫暖的女人,會在喝醉的時候給你一杯檸檬水,在你饑餓的時候給你一塊三明治,在你寒冷的時候給你一條毛毯…

他掐滅了煙,走進了酒吧,沈青已經不在剛剛的位置,目光循着酒吧看了一圈沒有看到她人。

沈青從洗手間出來,鏡子裏映着一個帶着墨鏡的女人,剛剛太遠,現在很近,沈青被鏡子裏那張臉吸引了,雖然她帶着墨鏡,但墨鏡未遮蓋的下半張臉足夠好看,明媚,林嘉怡的妖是舉手投足,而這個女人的妖是骨子裏的,裝扮極其溫柔,偏是溫柔裏透出的妖更讓人挪不開眼。

墨鏡下的一雙眼睛與她撞了個正着,沈青朝她微微笑,眯了眼睛,笑容很淡。

程煙推了推眼鏡,打量着面前這個素面朝天的女孩,單馬尾,白色毛衣,清純的大學生妹,和當年的她幾分相似,真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他還是喜歡這個類型。

“喂,你跟陸遇很熟嗎?”程煙靠在洗手間的牆上。

沈青把洗手液擠在掌心搓了搓,淡淡開口:“不熟。”

程煙笑:“別騙人了,他都主動找你了,他這個人這麽木,不熟怎麽會主動跟你說話?”

沈青擡眼,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真的不熟。”

程煙摘掉了墨鏡,沈青愣神,墨鏡下的那張臉堪稱完美,一瞬間覺得很熟悉,再一眨眼,好像是地鐵站裏面張貼海報裏的明星,眉眼很像,她吃驚:“你,你是那個…”

沒等她說完,程煙點頭:“是的。”

沈青不禁想到之前林嘉怡吐槽明星,都是化妝化出來的好看,燈光打出來的美顏,卸了妝肯定皮膚特差,毛孔也很大,可是現在她看到了程煙才知道什麽叫老天賞口飯吃的臉,幾乎看不出什麽遐思。

沈青一時間說不出話,呆呆問:“我,能找你簽個名嗎?”

她想大部分人遇到明星應該都是簽名這樣的操作,她應該也需要簽個名吧。

程煙噗嗤笑了一聲:“要簽名你找陸遇呀,我跟他很熟的。”

聽到“陸遇”的名字,沈青愣住了,早知道就不問了,尴尬點頭:“哦…好的。”

“你喜歡陸遇吧?”程煙雙手交疊着放在胸口,輕舔了一下嘴唇,紅唇烈焰,“喜歡他的小姑娘可多了,從小學到高中,排隊能排到一百米開外。”

沈青看到她紅色的嘴唇,她不想再聽到陸遇,更不想了解他的過去,抱歉的說:“我得出去幹活了。”

“你是在這打工的?”

沈青點頭。

“原來是打工的啊。”那話的語氣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

沈青看向她,不知怎麽脫口而出:“打工怎麽了?”

程煙看到她眼裏的生氣,漫不經心的說:“不怎麽,打工就更應該清楚自己的定位,不要總是幻想有的沒的,剛剛我都瞧見了,你往包廂看了好幾眼,有些人有些事情,是你不了解的,我看你長得挺好的也挺知書達理的,以後應該會遇到很好的人,豪門呢?不是你能奢望的。”她伸手搭在沈青的肩膀,“你應該懂,我說的是實話。”

程煙的手指修長,指尖塗了淺紫色的指甲油,沈青縮了縮,語氣很輕:“麻煩讓一讓。”

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卻讓程煙心裏很堵:“你不覺得你很失禮嗎?”

沈青仰着臉,抿唇,片刻,看着那張精致到了極點的臉:“對我說這樣的話,您更失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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