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綁肉票
綁肉票
向若的看心情,用在什麽事上都合适。凡事都靠興起,興致上來了,做什麽都心甘情願。若是不情願,刀架脖子上,她也未必動一下。
這一早起梳洗罷,帶着蕭紀去夥房吃了飯,也就閑下來在山上随處轉悠。轉悠的時候便不帶蕭紀,随他幹什麽,想着他自己個兒呆着沒趣,日子一長也就走了。
向若在這匪窩裏呆着的時候,除了出去搶銀搶糧,正經事沒有幾件。若是有吃有喝放閑的,那就是每日走走遛遛,跟在桃花谷的日子不差什麽。只是沒有桃花谷姑娘多,沒有桃花谷那般有仙氣兒。
今一日向若咬着草枝在山間走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正巧碰上山裏的幾名大漢拉着蕭紀說話。他算是向若留在房裏伺候的第一人,所以大夥兒對他都客氣。
向若瞧見了,卻沒往上湊合去。只往不遠處一棵矮樹上落了,撐在樹丫間躺着,用稍稍枯敗的葉子遮掉半邊身子,就這麽聽着那幾個說話。
那大漢中的一個跟蕭紀說:“二當家的忒挑剔,難為你能叫她看上,又伺候下來了。別的不指望你做什麽,就是哄好了她,別叫她腿閑了就要走人。”
蕭紀心想那丫頭說什麽在他之前亦有看中的男人,原是假話。他這就松了口氣,輕輕笑着,與那幾個大漢說:“爺幾個交代的事,在下定當努力。”
向若在樹上偷聽着,不禁腹诽,這厮明明是來勸她離開這裏的,然這會兒在這些大漢面前,說的那話便就跟打心腹裏出來的一樣,好似句句不假。這樣的人,說話到底摻假沒摻假,又摻了幾分,都不是一般人能分辨出來的。
蕭紀幾個不知道向若在偷聽,自還是閑說自己的。初時說的都是向若,說她的脾氣,說她的本事,吹起來也能雲天霧地。後來不知怎麽又說到天下大勢,說到日子難過,上山為匪也是被逼無奈混口飯吃。
就這麽說一氣,也不知道誰出口問了句:“你們聽說過桃花谷麽?”
這話問出來,人俱接話,“誰沒聽說過桃花谷?”
其中一個便感慨,“這滿天下,就那裏日子最是蕭遙好過。甭管是誰,若能得桃花谷一星半點兒的財寶,這輩子也就不愁吃穿了。只可惜,始終無人找到這個地方。”
蕭紀聽他感慨,忙搖了搖頭,說:“爺幾個是不知道,那桃花谷原是被虛傳的滿地金銀財寶,其實什麽也沒有。他們過得倒比你們還清貧些,吃的喝的都是自己種的。要吃上口鹽吃上半口糖,那都是萬分艱難之事。”
人聽他說得這麽細致,自好奇問他,“你怎麽知道?”
蕭紀把身子坐直了些,說:“我原來去過的,也當滿地都是寶貝,誰知道進去一看,什麽也沒有。外頭訛傳傳得厲害,把那裏都仙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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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聽他說去過的,這便更加好奇,又追着問:“你是如何進去的?”
蕭紀笑笑,“也是憑着臉蛋生得好,那裏頭有一個混世女魔王,抓了我進去做男寵了。拜堂成親的事兒都幹了,最後卻因為膩了我,又把我踢出了桃花谷。我只知道那桃花谷裏頭的模樣,來去都是叫敲昏了扛進扛去的,且不知那谷到底在哪裏。不過沒有金銀財寶,那确是千真萬确。你瞧我就知道了,但凡那裏便是是寶貝的,我随意帶些出來,這會兒也是做爺的人了,還能被你們抓來伺候二當家的?”
人聽他說這話,有理有據,但又不願意相信,點了半晌頭,問的還是那句:“你真不知道那谷在哪裏?”再是聽別人怎麽說都不停止幻想,還是要見着才甘心。
蕭紀自然搖頭,說:“我是勸你們,別費那心思想這些事。沒事也出去散播散播,別叫人成天把桃花谷吹得那麽神,都是假的。”
向若在不遠處聽到這些話,心裏微微有些松動。旁的且不說,就是蕭紀這沒事搭閑話,跟大家夥兒說出桃花谷的真實模樣,還承望大夥兒再口口相傳說開,這是為着桃花谷着想。大夥兒若都明白了桃花谷就是個普通山谷,住着普通的居民,誰還向往?但這世上關于桃花谷的謠傳太多,根本不是幾句話就能辟謠的。
向若透過眼前層疊的枯樹葉,看着蕭紀的背影。長發直下,披在身後,身上穿的衣袍素淡。這男人這時候看起來,倒也覺得,沒那麽重的心機了。或許他在她身上,真有真心的那部分。要不然,他費這無用之功為桃花谷辟謠幹什麽?
向若在手邊揪一片還未枯黃的樹葉,抿在唇縫間,便就在樹上這麽閉眼休息了一陣。聽着蕭紀和那幾個大漢在不遠處說話,只覺跟那村口老娘兒們在一處做針線閑唠嗑沒什麽分別。她吐掉嘴裏的樹葉,嘴角微微咧着笑,便就這麽聽着……
自從蕭紀上山後,向若的生活也沒發生幾分變化。該有行動的時候,仍背把劍跟他們一夥兒出去搶東西,但卻從不帶蕭紀。只到了晚上,不攆他出房門,随他留下來一床上睡覺。其他人看蕭紀把向若伺候得好,也就沒再給她物色新的男寵。
就這麽拖了些時日,蕭紀果還是不走,朝廷的軍隊也沒有深入再來剿匪。只是慢慢的,他們出去的人很難再劫到官銀官糧。又因為向若不甚贊同去搶手無寸鐵的百姓的東西,所以匪窩的好日子就過一日見少一日。
大當家的開始犯愁,問向若:“如何是好?”
向若想着這匪窩還真賴自個兒身上了,沒辦法,誰讓她是二當家呢,自己沒這方面的經驗,自回問大當家,“往常這樣的時候,都怎麽辦。”
大當家想了想,“打家劫舍。”
向若聽他這話搖搖頭,“還是勒緊褲帶先過陣子吧。”
大當家雖是土匪的頭頭,但多半時候還是聽向若的。向若說不去打家劫舍,他們也都遵從,不在背地裏搞小動作。只向若瞧着每日間吃的喝的越來越稀,米星越來越少,也覺得怪難受。再熬下去,整個匪窩就要開始啃樹皮過荒年了。
晚上她吃一碗稀粥,她碗裏的米粒算是多的,別人的更稀。眼見着要入冬,吃了這點東西在胃裏一點用也沒有。幹的還有一些窩頭,其他也就沒有了。大當家的清數匪窩裏囤的糧食,說勒緊褲帶還能湊合到過年。但到了新年,吃的在哪就不知道了。
向若暗下裏沉思,想着要不松了口讓他們下山打家劫舍得了。這種事情她以前小打小鬧的時候也幹過,只不過都是偷摸順的。再說,橫豎他們不搶,也有別人會去搶。眼下匪盜成患,百姓每天就是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多加他們一家,好像也無妨。想到這呢,又想起百姓擔驚受怕的樣子,自覺不忍,不該這麽幹,又自個兒給否決了。
這麽又拖了些日子,向若只覺過得甚是乏味,口齒就生鏽了。偏這時又沒好事兒,有手下的巡山探情況,回來報說:“山下附近來了朝廷的軍隊,已經安下營紮下寨了。瞧着人數還不少,怕是剿我們來的。我還打聽了,說是一位朝中猛将帶的兵。”
這就叫什麽,屋漏偏逢連陰雨。向若看着山上的人一個比一個愁,本來想撂挑子走人的,這會兒就怎麽也說不出來。她可在蕭紀面前說過的,她這人平生什麽都不講,就講一個義氣。若是在這節骨眼上走人,豈不是打自己的臉?雖然她也無所謂打不打臉這事兒,但橫豎覺得自己好像不該走。便是要走,也得幫着他們度過這個難關再說。
要度過這個難關,還得從這難關怎麽來的想起。向若思緒飄飄,自然就想到了一直潛在山寨裏的蕭紀。想着定是他從中做的梗,要不然怎麽會在他來了以後,他們連一車官銀官糧都沒劫到?想到這裏,她也不去問蕭紀,不問是不是他偷偷報信或者做了其他什麽。
其實後來她又想,是不是他做了什麽都沒什麽所謂,橫豎,她是決定要對他做什麽了。這個主意在向若心裏盤旋了半日,便定了下來。
定下來的那天晚上,她格外溫柔。梳洗罷了穿一襲輕紗寝衣,朦朦胧胧地裏面只穿了一件肚兜。她想着心裏的事做下後,她和蕭紀怕是再不會相見了,是以要以這一夜終結他們之間的交情。她自認為自己對他是有感情的,做這事也是随了心。若不做,以後再想起來後悔,豈不難受?
蕭紀不知道她為何這一晚穿成這樣,但自個兒看了耐不住是真的。因也沒多想,摟了她纖巧的身子在懷裏,便是一番纏綿愛-撫。這一晚她也沒像之前那樣在要緊的時候迫使他停下來,而是随他深入,只雙臂摟着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輕淺淺地吟哦。
蕭紀興致大發,直做到半夜。此時在他身下千嬌百媚的向若,和平日那個向若又是兩個人的樣子,讓他自持不能。但她仍随心恣意,以最大膽柔情的樣子接受他的所有激情。兩個人交頸貼身,汗水密密,低喘沉沉。
蕭紀在做這事的時候想,此時匪窩日子難過,向若此番接受他,怕是下了決心要跟他走了。思及此,心有暗喜,自想着等這事做罷,他大約不久就能帶向若離開這裏。
然事實并不是這樣,激情在夜半褪去,等到清晨早起梳洗罷,他與向若在同一張桌上吃完早飯的時候,他被向若給藥了。眯了眼昏趴在桌邊上,而後便任事不知。
向若見他倒了也不管,自己且吃罷了飯,才扛他回屋。到了屋把他放去躺着,這又找大當家的吩咐下頭的人做事。說讓下山捉個畫師上來,要畫得像的。
畫師小半日就請了上來,到向若房裏,拿出紙筆來,戰戰兢兢地把被扶在床頭上靠着的蕭紀畫了下來。眼睛怎麽畫的,是人那手扒開了給畫的。
畫好了把畫紙交到向若手裏,向若還算滿意,覺得有幾分蕭紀的神-韻,這便又吩咐手下,“好生送下去。”
人聽了吩咐送畫師去了,大當家的卻不明白,問向若:“二當家費這周折做什麽?”
向若看罷了那張畫,又看向大當家的,“你不懂,這人可值錢了。”
大當家的是不懂,一個男寵憑張臉,值什麽錢?拿出去賣,還能有人買不是?也不瞧瞧這世道,誰家會花冤枉銀子買男寵?
向若笑了笑,把手裏的畫又遞出去給一旁站着的手下人,說:“把紀公子綁了,再找妥帖的人把這幅畫送到山下軍營裏,就說他們的七王爺在咱們手上。若想要人,拿糧拿銀子,來贖人。”
一聽這話,不止要接畫的人直了眼,連大當家的也直了眼。愣半晌,對向若說:“這事兒可不是胡來的,這人怎麽……怎麽會是朝廷的七王爺?若不是的話,咱們豈不是引火燒身?”
向若去往椅子上坐,看着大當家,“我什麽時候帶你們吃過虧?”
想想也是,她一直帶他們過好日子,從來也沒吃過虧。
大當家的順了口氣,不再多問,便只道一句:“都聽二當家的!”
既然都聽二當家的,那人接了畫自然去找妥帖人往山下軍營裏送去。另來一個,拿了繩子來綁蕭紀。這一面綁一面念罵,罵朝廷的人都不是東西。虧這些日子還好吃好喝待他,原是故意潛在他們這裏的。罵了覺得不解氣,綁好蕭紀的手腳,那便要擡手打他解恨。
只是擡起的手來沒落下來,便被向若一腳踢開,踹得他摔在燈架子上,撞得東西乒乓亂倒,浮了一臉驚氣。那被踢到的地方,只覺骨頭都裂了。
向若此時眼神發冷,看着那漢子便說了句:“誰若動他一根汗毛,老子要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