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個崽
兩個崽
紀歡垂着頭快步往馬路邊走。
夜已深了，料峭的寒風夾着雪迎面吹來，刮得她臉頰生疼。
她裹緊身上的薄外套，手放進口袋裏暖了一會兒，然後掏出手機，約了一輛網約車。
紀歡凍得直發抖，不禁有些氣憤。
誰能想到在網吧上個網，還能碰到前男友？不然她現在還在網吧舒服地蹭着暖氣呢。
想着，她在心裏咬牙切齒地把陸時衍又罵了好幾遍。
她伸出手放在嘴邊呵氣，又焦急地拿出手機查看網約車的定位。
好吧，她等了五分鐘，那輛車還在原地沒動過呢。
然而紀歡剛把手機放進兜裏，一輛嶄新锃亮的賓利緩緩停在她面前。
紀歡愣了一瞬，然後連忙把自己外套的拉鏈拉到最頂，轉身走人。
身後有人焦急車門打開的聲音。
紀歡低頭往前繼續走。
真是，陰魂不散！
“紀歡姐！”
“紀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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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理秦訊一路小跑着，兩三步就跑到了紀歡面前。
紀歡被擋住了路，前有小助理，後有陸時衍。
她只好把擋臉的外套拉鏈拉下來，斜睨了一眼秦訊，冷聲道：“我不認識你們。”
秦訊求助似的看一眼她身後的陸時衍。
身後有人沉重的腳步聲緩緩接近她。
陸時衍低聲喚她的名字：“歡歡。”
他的聲音不再是記憶裏清澈的少年音，褪去了稚嫩、青澀，但仍舊清潤悅耳，比以前多了幾分沉穩。
紀歡脊背僵直了一瞬。
但還是垂着眼，不肯轉身看他。
“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陸時衍輕聲問着，語氣裏竟然帶了苦澀。
聽到這話，紀歡險些要笑出聲，她反問道：“你說呢？你還來找我幹什麽？”
“我來找你是因為……”陸時衍頓了好久，好像想和她說些什麽，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我可以走了嗎？”紀歡不想繼續糾纏下去，不耐煩地說。
然而身後傳來衣料細微磨擦的聲音，一件外套披到了她身上。
紀歡摸了摸，上面還留有他的體溫。
陸時衍微啞的聲音緩緩傳入她的耳朵，“對不起，以前是我的錯。我來找你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對你說，外面風大，我們到暖和的地方聊聊好嗎？”
紀歡背對着他，聽見這句話，心裏覺得可笑極了。
難道他真的以為，一句對不起，他們就能回到從前的樣子嗎？
“不用了。”紀歡沉下眼眸說：“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麽可聊的了。”
她和陸時衍已經很久沒見了。
五年前，陸時衍冷着臉對她說出分手，并且在她面前扔掉她送給他的禮物。
然後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半點音訊。
五年時間，陸時衍再也沒有聯系過她。
然而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卻是在國內的財經雜志上。
本以為她和陸時衍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交集。
沒想到今天陸時衍又突然出現，在她快把他徹底忘記的時候。
紀歡收拾好情緒，把陸時衍的外套脫下來，轉過身丢回到他手上。
她雙眸直視着陸時衍，語氣平淡無波，“陸總。”
聽到這疏離的稱呼，陸時衍的臉色顯然蒼白了幾分。
紀歡對此視而不見，她眼底冷漠沒有情緒，“我希望你能正視我們之間的關系，我們現在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覺得對不起我，我已經不在乎了。你就忘了以前的事，我們各自開始新的生活吧。”
陸時衍盯着她的眼睛，默不作聲。
見陸時衍不答話，紀歡頓了頓繼續說：“……我沒有你想得那麽傻，五年時間那麽長，我不可能還在原地等你。說實話，你今天不出現，我連你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都快忘了。”
她其實還想繼續說下去的，但她看見陸時衍的眸光暗淡下去，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更狠的話就沒忍心說出口了。
秦訊見陸時衍的狀況不對，趕緊跑過來扶住他，連連對紀歡搖頭，“紀歡姐，陸總現在狀況很不好。”
紀歡看着他們，皺了皺眉。
不過說了幾句話，陸時衍怎麽就成這樣了？
紀歡眼神淡漠地看着陸時衍。
他似乎難受極了，臉色煞白地扶着馬路旁的樹幹，另一只手死死摁着小腹，指尖用力到泛白。
這是苦肉計嗎？紀歡在心裏冷嘲。
只可惜，她不再是以前那個傻傻的她，沒那麽容易被騙了。
可紀歡在一旁盤起手冷眼看了會兒，漸漸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明明那麽冷的天，他卻疼得滿額頭汗。
剛才還能好好地站着跟她說話，現在卻疼到臉色泛白，看起來好像不是能演出來的。
看着秦訊手忙腳亂的樣子，她心裏忽然也慌了起來，“這是怎麽了？”
秦訊急得團團轉：“哎……”他不能說呀。
陸時衍交代過他，他懷孕的事情暫時還不能告訴紀歡。
不就是怕紀歡姐知道了，以為他是什麽怪物麽？
如今醫學發達，B國男人孕子的技術已經慢慢普及。但這項技術暫時還沒流入他們A國，因為A國人觀念比較傳統，暫時還接受不了這項技術。
他也能理解陸時衍心裏的不安，但這是能瞞住的事情麽？
秦訊嘆了口氣，只能偷偷暗示，希望紀歡能回想起一星半點，他問：“紀歡姐，兩個月前的事情，你真的忘了？”
紀歡愣了愣，搖頭：“什麽？”
秦訊在心裏急得不行。哎呀，就是兩個月前，你在同學聚會上喝醉酒，把咱們陸總撲倒的事情呀……
現在咱們陸總肚子裏揣着你的崽呢。
不過這些事既然紀歡沒有回想起來，秦訊也不敢直接說，他尴尬地撓撓頭，說：“沒有沒有，我剛剛說錯了。”
“他哪裏疼，怎麽這麽嚴重？怎麽還不送他去醫院？”紀歡抿了抿唇，生硬地問。
“陸總，要不要去醫院？”秦訊好像一時拿不定主意，側過頭詢問陸時衍。
紀歡疑惑地看了這兩人一眼，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疼成這樣了猶豫去不去醫院？
但過了一會兒，陸時衍緩過來一些，抵着小腹的拳頭松開。
他慢慢站直，呼出白白的霧氣，費力地擠出幾個字，“我沒事。”
說完又着急地回過頭，見到紀歡還在原地，向他投來了擔憂的目光。
他松了一口氣，眸光溫和地對她說：“別擔心。”
見陸時衍沒事了，紀歡只當自己是虛驚一場，又恢複冷臉撇過頭。
誰擔心他了。
正巧，她在網上約的車也終于來了，她走過去正要拉開車門上車。
怎知陸時衍也跟着走上來，摁住了她的手，然後對司機說：“不好意思，我們有車了。”
紀歡拉住陸時衍關車門的手，急道：“沒有！”
網約車司機嘴角一揚，情侶鬧別扭嘛！他見得多了。
他回頭笑道：“沒事沒事。”
然而紀歡還是比不上陸時衍的手勁大，只能眼睜睜看着車門被他關上了。
紀歡看着開遠的網約車，心裏直嘀咕，陸時衍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她簡直要煩透了。
陸時衍垂眸看她：“好，你不願意和我聊，那我們就不聊了。可是最近網約車不太安全，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紀歡瞪他一眼，拿出手機準備約另一輛車，一邊小聲道：“坐網約車比跟你在一起安全。”
陸時衍捏了捏眉心，低聲道：“歡歡。”
紀歡閉起耳朵不聽他說話，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跟陸時衍多待。
就在她又要點下訂單時，手裏的手機被陸時衍奪過。
陸時衍嘆了口氣：“歡歡，不要賭氣了。五年前那件事，你也忘了嗎？”
紀歡擡頭看他。
然而五年前那些恐懼的，早已被她埋藏在心底的回憶又被喚醒。
那是她一輩子的陰影。
那時候她在宿舍被人騙着喝了幾口斷片酒。再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賓館的床上，身旁坐着她的大學教授。
還好那個時候陸時衍及時趕到，不顧一切地把她救了出來。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陸時衍沒找到工具，他是用自己的身體一下一下硬生生地把門撞開的。
陸時衍沖進來把那個禽獸打了一頓，眼睛都變得通紅。
後來他的額頭還被那個禽獸用酒瓶子砸得直流血，但他好像一點也沒感覺到，只是緊張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問她有沒有受傷。
凜冽的寒風還在吹，有幾片細小的雪花落到了紀歡的柔軟的發絲上。
她有些失神。
這樣的陸時衍，最後還是抛棄了她。
陸時衍緩了幾口氣，語氣放得輕微：“回家吧，現在這麽晚了，讓我送你回家吧。”
陸時衍看着她良久，直到他看見紀歡撇過頭，眼底閃過不耐。
他呼吸微顫，強行壓下心頭苦澀，低聲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向你保證……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