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個崽
四個崽
紀歡在原地愣了半晌。
陸時衍皺着眉,他沒想到一別五年,紀歡的日子竟然過得這麽糟糕。
他問:“你一個人租房子住?”
陸時衍擡頭看了眼這破舊的公寓樓,想來應該是環境差租金便宜的出租房。
“嗯。”紀歡垂眸翻着手機聯系人,随意應着。
紀歡試着撥通□□的電話。
□□是她最要好的閨蜜,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不過在電話響起一陣忙音後,紀歡才想起來,□□剛結婚不久,現在正在國外度蜜月呢。
紀歡垂下手,滿臉絕望,這下她徹底無家可歸了。
陸時衍深吸一口氣,聲音不自覺加大幾分,“怎麽不回家住……司阿姨呢?紀瑤呢?怎麽一個人住這種地方?!”
他心裏又氣又急,氣自己沒有早幾個月找到紀歡,又擔心她受到什麽委屈不告訴他。
聽到陸時衍提起這兩個人,紀歡眸裏流露出些許厭惡。
她說:“我不想回家。”那裏不是她的家。
五年前,紀歡在學校宿舍被紀瑤哄騙着喝下了一杯“果汁味飲料”。
她醒來就發現自己和大學教授在賓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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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學校論壇上有匿名者散布謠言,污蔑她的清白。
所有人都不信她,就連她的母親司蓉也是如此。
在充滿流言蜚語的校園裏,紀歡終于承受不住,她選擇了辍學,離開了家。
五年時間,她再也沒回去過。
陸時衍盯着她的眼睛,低聲問,“是因為那件事?”
“不關你事。”紀歡伸手奪過行李箱,轉身就走。
陸時衍拉住她,急道:“你去哪?”
紀歡想了想,酒店賓館她不太敢去,以前那件事确實給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她思索一陣,說:“公園或者網吧,随便湊合一晚呗。”至于明天住哪裏,等明天再想。
她打了個呵欠,對他擺了擺手,拖着行李箱要走。
陸時衍微微皺眉,連忙拉住她,低聲道:“不行……”他不放心。
像害怕她一眨眼就消失,語氣裏竟然有一絲恐慌。
“我已經不是你的女朋友了,陸總!”紀歡有些不悅地看着她。
陸時衍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皺起眉。
紀歡倔強地扭動着手腕,想擺脫他的禁锢。
陸時衍不放手,擔心地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如果遇到什麽危險,我不能及時趕到來找你,怎麽辦?”
紀歡擡起臉看他,扯起嘴角冷嘲:“陸時衍,我們分手了五年你從來沒有找過我,今天突然冒出來,說你擔心我的安危,你是吃錯藥了嗎?我不知道你有什麽目的,但你可以不要再這麽假惺惺的嗎?”
“我……”陸時衍身側的拳頭輕輕握緊。
他想說,他其實一直在找她,只是做完男生子的手術後,身體太虛弱,耽擱了太多時間。
五年前,紀歡檢查出不孕不育症之後,他的母親唐娟就非常不同意他們繼續交往。
因為他是陸家的獨子,唐娟認為娶了紀歡就等于斷了陸家的香火,唐娟是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所以後來唐娟開始威脅他,如果不和紀歡分手,她會不惜任何代價去逼迫紀歡和他分手。
而唐娟确實也這麽做了。
她買通了紀歡的妹妹,偷偷把紀歡的飲料換成了一杯酒精度數極高的果味酒,将她灌醉後,送到了賓館。
雖然那天他及時趕到,紀歡和那大學教授在賓館裏什麽也沒發生。
可學校的論壇裏還是把這件事傳開了,紀歡承受不住學校裏的流言蜚語,最後選擇了退學。
而唐娟的目的也達到了,她徹底毀掉了紀歡的人生。
那件事幾乎成為陸時衍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夢裏時常出現那晚的情形,紀歡在賓館裏嘶聲呼救,而他總是在最後一刻趕到。
後來他總是在想,如果那天他沒有及時趕到,紀歡該怎麽辦才好。
這五年來,他一直在害怕,無時無刻都在害怕。
陸時衍沉下眸,關于男生子的手術,也是他們分手之後,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的。
那時候他在想,如果他可以生孩子,那麽唐娟就不會阻止他和紀歡在一起了。
但男生子畢竟是新型醫學技術,需要很多時間去實驗。于是陸時衍在這個手術上耗費了近四年的時間,後來又花了一年時間恢複身體。
幾乎是一邁下醫院的床,陸時衍就開始四處打探紀歡的消息。
重新見到她,是在兩個月前的同學聚會上。
那時候她喝得醉醺醺,見到他也不忘惡言相向:“在我的夢裏,你也不放過我嗎?我讨厭你,陸時衍。”
聚會結束後,陸時衍送她回家,坐在床邊看着她。
紀歡蹙眉沉睡,夢裏也不忘念叨:“陸時衍渣男……”
陸時衍苦笑,輕輕撫平她眉間的皺褶。
既然紀歡已經這麽厭惡他,那麽以後還是不見為好……
他也明白,以前為了讓紀歡徹底死心,他做出了很多傷她心的事情,紀歡不原諒他,也是應該的。
但以後他可以在暗處默默看着她,看着她結婚,過上平淡幸福的生活,這樣他就滿足了。
本以為那晚最後一次見面,沒想到紀歡竟然一把拉過他的手,把他摁在了床上。
紀歡低下頭,滾燙的淚落到他的臉上,低聲喃喃:“陸時衍……我想你了。”
還沒來得及錯愕,便是一夜荒唐。
一個月後,他發現身體狀況不對勁,去醫院檢查,才發現肚子裏已經有了紀歡的孩子。
可是男人生孩子這件事情聽起來太過奇怪,陸時衍害怕直接告訴紀歡會把她吓壞了,他還沒想到該怎麽開口。
況且,這個孩子她多半也是不喜歡的。
陸時衍有些晃神,紀歡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紀歡:“走了。”
天寒地凍,紀歡衣衫單薄,她一時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她翻找着兜裏的紙巾,陸時衍已經遞了一張上來。
陸時衍垂眼看她,嘆氣:“聽話,感冒了可不好受。”
他的聲音軟下來,“別去那種地方了,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
然後紀歡又糊裏糊塗上了他的車。
她煩得直揪自己的頭發,她怎麽可以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他?
住到陸時衍家裏,以後豈不是得天天見?
陸時衍像是察覺到她的苦惱,解釋道:“臨江別墅很大,你住二層,我住一層。你不想見我,你可以告訴我你的作息時間,我盡量錯開。”
紀歡:“我就住一晚。”
陸時衍倦極了,“那你明天去哪?你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
紀歡:“……我。”
雖然她沒地方去,但平白無故住到前男友家裏又是怎麽回事……
孤男寡女,幹柴烈火。
舊情複燃?!
紀歡警惕地看他一眼,她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是這樣,她寧願去睡大街。
這段感情,她可是花了好長時間,才走出來的。
陸時衍見她杏眼轉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小臉突然變得緋紅。
他覆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緊,嘴角牽起笑,“放心,家裏有我奶奶,還有管家阿姨在,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而且他現在這個樣子也做不了什麽。
紀歡耳邊嗡地一聲,想原地挖個洞鑽進去。
又是這樣,她時常懷疑陸時衍在她心裏裝了竊聽器。
總能知道她在想什麽。
紀歡不自然地清咳一聲,嘴硬道:“我剛剛是在想……我住進你家,那豈不是天天見到你的女朋友,我不想當電燈泡!”
畢竟陸時衍可是跟她分手第二天就能找到新歡的人。
紀歡相信,以陸時衍的魅力來看,他是絕對不會有空窗期的。
這話聽得前面開車的秦訊都忍不住笑了,“這我得幫陸總說一句話了。陸總平時工作忙,吃飯都沒時間,怎麽可能交女朋友。”
想了想,他又意味深長添一句:“不過,電燈泡嘛。估計馬上就有了,再等8個月吧。”
紀歡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意思?”
秦訊望着後視鏡,覺得自己說得可好了,既然紀歡想不起來,那他就多暗示幾次。
陸時衍揉着酸脹的太陽穴,瞥了秦訊一眼,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車裏空氣凝滞了片刻。
陸時衍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過了今晚,我把別墅的密碼告訴你,我明天會搬出去住,家裏的管家阿姨會留下來照顧你,好嗎?”
秦訊顯然被震驚了:“陸總那你住哪?西河別墅離公司太遠了,平時不太方便吧,我覺得讓歡歡姐去那邊比較好……”
“不用了。”然而他話音剛落,陸時衍想也沒想就否決了。
“是。”
秦訊看了一眼後視鏡,搖搖頭,有些後悔自己話太多。
“不是,你們在說什麽?”紀歡看了一眼陸時衍,她淡聲拒絕:“我說了我只住一個晚上,明天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你們不用這麽麻煩。”
陸時衍抿着唇,眸光有些黯淡。
“總之,我不想再欠你什麽。”紀歡努力劃清界線,“等到明天,我把今晚住你家的費用結清,之後我們就可以不用再見面了,對吧?”
陸時衍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答道:“對。”
“那就好。”紀歡莞爾一笑。
秦訊後視鏡看着,嘆了口氣。
*
車子駛入高檔別墅區,停落在臨江別墅前。
臨江別墅确實很大,門前有一座精心打理的花園,花園中間有一處噴泉。
噴泉的潺潺水聲在耳邊響着,紀歡跟着陸時衍,拖着行李箱走到門前。
紀歡邁上臺階的腳步有些遲疑。
陸時衍察覺到她的異常,問:“怎麽了?”
“會不會見到她?”紀歡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拉杆。
陸時衍知道她說的是他的母親唐娟。
紀歡原本美好的人生,就是被唐娟徹底毀掉的。
“不會。”他保證。
以前是他沒有能力保護好她。
現在不一樣了,他在集團有了話語權,唐娟也不敢對他的人說三道四。
紀歡這才放下心,點點頭。
別墅門內“咔嗒”一聲打開,裏面暖黃的燈光灑出來。
“少爺,你可終于回來了。陸老夫人可擔心壞了,快進來快進來。”
說話的是一名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阿姨,皮膚黝黑,看起來樸實能幹。
應該就是陸時衍說的管家阿姨。
“哎喲!”阿姨看到紀歡,驚訝道:“這是?”
陸時衍把紀歡的行李箱搬進來,一邊說:“她是我的朋友,紀歡。最近她遇到一些困難,可能需要在這裏暫住幾日。”
阿姨眼睛笑得眯起來,把她拉進屋,還不忘感嘆,“這小姑娘長得真好看!”
紀歡也笑着回答:“謝謝阿姨。”
“別見外,以後有什麽需要的,就喊秦阿姨啊!”
秦阿姨說着,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見還在忙裏忙外幫紀歡搬行李的陸時衍。
她一拍腦袋,一臉焦急地沖上前,一把接過陸時衍手裏的行李箱,“哎呀,瞧我這記性!少爺快讓我來,你這前幾個月可是危險期,千萬不能搬重物呀!”
陸時衍臉色微變,連連對秦阿姨搖頭。
他焦急看向紀歡,見她根本沒聽見,才松了一口氣。
他懷孕的事情,不能讓紀歡知道。
她一定會被吓壞的。
紀歡根本沒有留意那邊的動靜,她正一心一意地盯着鞋櫃裏的拖鞋看,她不知道該用哪雙拖鞋。
目光逡巡片刻,她看見鞋櫃裏有一雙粉色毛絨兔的女士拖鞋,呼吸一滞。
毛絨絨的兔耳朵立在鞋上,軟萌軟萌的。
是她最喜歡的毛絨拖鞋。
可是這種拖鞋一看就是年輕女孩喜歡的樣式,不會是秦阿姨的拖鞋。
紀歡垂下眸。這一定是給那個她準備的吧?
她搖搖頭,腦海裏閃過陸時衍朋友圈裏那張十指緊扣的照片。
身旁忽然落下一道人影,陸時衍把那雙她盯了很久的粉色拖鞋拿出來,放在她腳邊。
他皺眉看了一眼她赤.裸站在地面上的腳丫,聲音裏帶了些心疼的責怪:“怎麽還不穿上,地上太涼了。”
紀歡睜圓了眼,問:“這是我的拖鞋?”
陸時衍彎了腰再直起身,這個動作似乎耗費了他很大力氣,他緩了一陣才無奈地說:“這是給你準備的,沒有別人。”
紀歡懵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
可她心裏只有一陣內心想法被揭穿的羞恥感,狡辯道:“我不喜歡這種拖鞋,像小孩子穿的。”
陸時衍動作微頓,話裏有些苦澀,“你以前說過很喜歡……可能是我記錯了,我現在去給你買一雙新的。”
紀歡微微怔住,沒想到陸時衍還記得她這麽久以前說的話,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那倒不用,我就是随口一說。”紀歡擺擺手。
“嗯,不嫌棄就好。”陸時衍見她換上了鞋,溫和一笑。
紀歡還想說什麽,卻看見陸時衍用手撐着鞋櫃,有些艱難地彎下腰,換鞋。
她皺起眉,這個動作對于他來說這麽困難嗎?
紀歡撇撇嘴,隐約想起剛才秦阿姨好像警告他不能搬重物。
她心裏一驚,陸時衍難道有什麽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