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個崽
八個崽
紀歡想着往事，不知怎麽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身旁那對小情侶已經走了，網吧裏通宵到天亮的人也不多，只剩零零散散幾個。
出了網吧，想買點早餐吃，背後忽然有人叫住她。
“你好，請問……”
是一道蒼老而微弱的聲音。
紀歡愣了愣，以為那人不是在和她說話，腳步未停。
“姑娘……”那老人拄着拐杖，氣喘籲籲地繼續跟着她。
紀歡心中疑惑，回過頭。
她看見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站在她身後，老人衣着樸素簡潔，眼底帶着笑意。
“非常抱歉，請問姑娘這附近有沒有賣嬰兒用品的商店？”
“有的。”紀歡指了指街尾，“這裏走到盡頭，往右拐，再往前走五十米就有一家。”
“謝謝你，小姑娘。”
“不客氣。”紀歡笑了笑，又說了一句，“可能有點遠，老奶奶您慢點走。”
老奶奶十分感激地對她道了謝，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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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也回到小街的對面，在早餐店門前排隊。
店裏冒出熱騰騰的水汽，人影忙碌。
這家早餐店在這附近小有名氣，排隊的人很多，幾乎排到了街尾。
紀歡排隊等了一會兒，餘光不知怎麽，就往剛才老奶奶的方向瞄了一眼。
只見那老奶奶仍然拄着拐杖往前走，步履艱難又緩慢。
道路狹窄，有幾個趕着上學的學生，跟在他身後等不及，于是快步越過她，還有人不輕不重地推了她一把。
老奶奶被推得險些站不穩，身影搖晃了幾下。
紀歡心裏一抽，她實在看不過眼。
她穿過小馬路，走向那個孤獨的身影。
“老奶奶，我陪你一起去吧。”紀歡走過去，一把扶住老奶奶。
老奶奶腳步微頓，擡起頭看她，眼裏仍然是溫和的笑意，“謝謝你，小姑娘。”
紀歡愣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老奶奶雖然衣着樸素，看起來孤苦無依。
但她說話時卻有一種莊重沉穩，不卑不亢的氣質。
到了商店，紀歡坐在店門口，想等老奶奶出來，再送她一道去坐車。
畢竟這條小街路窄，白天車多人多，她怕老奶奶又遇到剛才的事情。
“小姑娘。”老奶奶在店裏對她招招手，“能再幫奶奶一個忙嗎？”
紀歡應聲走進去，只見老奶奶手裏舉着兩件小小的嬰兒服在對比。
“奶奶年紀大，看不太清楚了。”老奶奶聲音和藹，“小姑娘你覺得這兩件哪件好看些？”
紀歡見這兩件嬰兒服大小不一，她問：“老奶奶，你家小寶寶多大了？”
“現在還在肚子裏呢，估計八個月以後就能見到了。”老奶奶笑眯眯地說。
紀歡頓了頓，覺得這句話耳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
于是她指了指左邊那套黃澄澄的海綿寶寶，“我覺得這件比較合适。”
-
等老奶奶買好嬰兒用品，紀歡扶着她往公交車站走。
出來時天已經變了色，烏雲籠罩，轟隆幾聲驚雷響徹天空。
“奶奶，路不好走，您家住得近嗎，我送你回家吧。”紀歡扶着她，不禁有些擔心。
老奶奶笑着點點頭，“好，我家離這很近，坐車很快就到。”
惡劣的天氣絲毫沒有影響老奶奶的心情，她看起來開心極了，一直感激地對紀歡說：“幸好奶奶今天遇見了你，小姑娘，不然奶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奶奶您太客氣了。”紀歡也笑着回。
“謝謝你小姑娘，你選的這件小衣服……”奶奶腳步忽然慢下來，她一直道謝，語氣裏帶了些哽咽，“我孫子一定會喜歡的。”
“……奶奶。”紀歡見她這樣，不知該說什麽，心裏悶悶的。
購置嬰兒用品，應該是她孫子和孫媳婦自己該操心的事情。
他們是怎麽放心，讓一個走路顫巍巍的老人一個人出門的呢……
她扶着老人走到大馬路邊，看到一輛加長版豪車停在路邊。
紀歡沒有在意，繼續扶着老奶奶往公交車站走。
然而一名衣着筆挺西裝的男人走到他們眼前，對着老奶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紀歡：“？”
直到老奶奶把手裏的袋子交到他手中，司機專業地為她們打開了後車門，安靜地候在一旁。
紀歡整個人都是懵的。
這是什麽情況？
老奶奶坐進車裏對她招手，“快上車吧小姑娘，這天看起來快要下雨了。”
紀歡張了張口，猶豫着想要拒絕，可是天空已經有豆大的雨點落下，她只好跟着上了車。
坐進車裏，紀歡半天沒回過神來，一句話都沒說。
司機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她緊張，遞來一個玻璃瓶。
紀歡伸手接過，看清瓶子上的商标，差點又沒緩過來。
這她認識。
全球最奢侈礦泉水之一。
Fillico，日本神戶天然礦泉水。
老奶奶也轉過頭和藹可親地說：“累壞了吧，喝點水。”
“……”
紀歡已經徹底懵掉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她見老奶奶衣着樸素，孤苦無依的樣子，還給她腦補了好幾種可憐的家庭背景。
誰能想到，她竟然是個隐形富豪。
紀歡懊悔不已，以後絕不能再以貌取人了。
-
車外下着傾盆大雨，車子停落在一棟氣派別墅前。
司機撐着傘為他們打開車門，把老奶奶剛才買的那一袋嬰兒用品交回她手中。
見老奶奶微微颔首，司機禮貌地說了一句：“祝您生活愉快。”
然後他把傘柄交給紀歡，頭也不回，把車開走了。
紀歡舉着傘，莫名其妙。
這豪門生活怎麽跟她見過的不太一樣？
印象裏有錢人應該像陸時衍那樣的，出個門都有一堆助理司機護送。
這個司機倒好，不僅讓老奶奶一個人走那麽遠的路去買東西，而且送到門口，随便說一句話就跑了？
“雨好像越下越大了。”老奶奶走到別墅門前，對紀歡說：“進屋避避雨再走吧。”
紀歡還是答應了，雨真的太大了，一時半會走不了。
老奶奶走到別墅門前開鎖，別墅的門是密碼鎖，她眼睛不好了，顫抖着手摁了半天都是錯的。
“奶奶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密碼是940720。”老奶奶倒是絲毫不介意，直接把門鎖的密碼告訴了她。
紀歡上前幫她按密碼，摁到一半，忽然覺得這串數字很熟悉。
陸時衍的生日……也是這一天。
紀歡默了默，應該是巧合吧，她心想。
老奶奶推門進屋，紀歡幫她摁亮廳裏的燈。
偌大的房子裏一個人都沒有，許多地方都積了灰，顯得十分冷清。
老奶奶拄着拐杖走到沙發上坐下，拍拍沙發，“小姑娘，來坐坐吧。”
紀歡走到沙發前坐下，環顧了四周，發現這別墅看起來冷清不僅是因為住的人少，就連很多必須的生活用品都很少，顯得空蕩蕩的。
她想了想，擔憂地問，“老奶奶您家人不和你一起住嗎？”
這麽大一間房子，她一進來就看着就覺得冷清，更別說老奶奶天天一個人住在這，得有多孤獨。
老奶奶點點頭，“我和我孫子相依為命，但他最近工作太忙了，沒空來看我。”
紀歡終于明白老奶奶今天一個人去購置嬰兒用品的原因，但心中還是為她不平。
“那您的孫媳婦也忙嗎？她也該來照看你一下。”紀歡說。
老奶奶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笑，說：“我沒有孫媳婦。”
“什麽？”紀歡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目光看向老奶奶購置的一堆嬰兒用品，“那這些……”是買來做什麽的？
……今天遇到了太多古怪事，紀歡以為自己腦子出了什麽毛病。
見老奶奶搖頭，是不打算解釋的樣子，紀歡也沒有繼續追問了。
屋裏陷入安靜，外面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依舊嘩啦啦地下。
“忙了一上午，餓壞了吧？”老奶奶笑吟吟地說，“奶奶給你做飯去。”
紀歡忙攔住她，說：“不用了，奶奶，我不餓。”
然而話剛說完，肚子就不争氣地叫了一聲。
紀歡懊惱不已，她一餓就肚子叫這個毛病真的是害死人了。
但老奶奶這走路顫巍巍，眼睛也看不清的樣子，紀歡怎麽敢讓她去做飯。
于是紀歡去廚房搗鼓了半天，她才端着飯菜放到桌上。
老奶奶吃了一口，笑眯了眼，連連誇贊，“我以前去外面飯店的味道都不如這個好吃！”
“奶奶您太過獎了。”
紀歡低頭吃着飯，其實老奶奶真的是太捧場了，畢竟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平時做慣了黑暗料理的人……
雖然老奶奶吃一口誇一句，但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紀歡正想着要說什麽，桌上放着的手機突然“嗡——”地響了。
她點開一看，是銀行發來的催還款的信息。
紀歡一看見那欠下的數額，忽然覺得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
她垂下眸，勺子不安地在碗裏攪拌着。
“小姑娘，你是不是遇到了經濟上的困難？”老奶奶不知道怎麽看到了她的短信，語氣溫和地問她。
紀歡垂着臉，搖頭，“沒有。”
老奶奶知道她在撒謊，繼續說：“這樣吧，奶奶這裏有份好工作，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紀歡擡起頭，迷茫地看着他。
老奶奶笑眯眯地對她說，“奶奶一個人住，你是不是也覺得冷清了些？”
“嗯……”紀歡點點頭。
“小姑娘你人挺好的，奶奶特別喜歡你。所以，你願不願意在這照顧奶奶，要求不多，只要陪我說說話，煮煮飯就好。”老奶奶看着她說，“至于工資多少，由你決定，奶奶都可以接受。”
紀歡愣住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然而老奶奶卻像有備而來一樣，門外有秘書冒雨送來一份合同。
合同是一年的期限，上面還寫了幾條簡單的條款，也就是老奶奶剛才說的那些。
最重要的是，右下角那個報酬數額……
“二十萬一個月……”紀歡拿着合同的手都有點抖。
“是不是有點少了？”老奶奶看着她，竟然真的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是……”
當然不是，怎麽可能嫌少。
只要在奶奶家煮煮飯，陪她聊聊天，就能拿到二十萬一個月的報酬麽？
這樣的條件，對于一個遇到經濟困難的人無疑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紀歡想了很久，還是拔開筆蓋，在合同上簽下了名。
老奶奶見她簽了名，湊過來親切地拍拍她的手，“真好，小姑娘，以後奶奶叫你小歡可以嗎？”
紀歡一時還沒回過神來，迷茫地點點頭。
老奶奶仍然親切和藹地笑着，接着她讓秘書把合同帶回公司。
留下她們兩個人在家裏吃飯，吃完了坐在沙發上唠了好一會兒家常。
兩人聊得開心，然而這時老奶奶身旁的手機響起——
老奶奶接了電話，随着電話那邊的人說的話，她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你慢點說！時衍他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