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終章
終章
紀歡昨天參加完頒獎典禮，又陪着陸時衍熬到了半夜。
她困得不行，又被陸時衍哄得很安心，一下就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只感覺手裏揪着的衣袖溜了出去，身前溫暖的懷抱漸漸遠離。
紀歡閉着眼嘟囔：“陸時衍你去哪了？”
沒有人回應她。
過了半晌，房間裏響起一陣隐忍又痛苦的喘息聲。
對了，陸時衍還在生孩子。
紀歡一下驚醒了。
她着急忙慌地打開了床頭的小夜燈，轉過頭就看見陸時衍側躺在床上，一只手緊緊揪着枕頭一角，艱難地喘着氣。
他臉色慘白，額發早被被汗水打濕，黏在他的額頭上，整個人狼狽不堪。
“陸時衍，別吓我。”紀歡急得聲音都哽咽了。
她想着伸手幫他揉揉肚子，發現裏面又開始收縮發硬。
“陸時衍……”紀歡心裏焦急擔心，卻毫無辦法，只能一遍一遍地喚着他的名字。
等了大概兩分鐘左右，陸時衍的呼吸才漸漸平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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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衍這才有力氣睜開眼看看紀歡，他不是故意讓紀歡一個人在旁邊着急，他只是疼得沒力氣說話了。
等腹中的絞痛消減了一些，陸時衍才出聲喊道：“歡歡……”
紀歡連忙湊上去，拿了個毛巾給他擦擦汗，聲音裏帶了淺淺的鼻音：“不是跟你說了，讓你難受的時候叫我？怎麽不叫我？”
“想讓你再睡一會……”陸時衍聲音有些沙啞。
“你！”紀歡又着急又氣，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他，她只能問：“還疼嗎？是不是越來越疼了？要叫溫航來看看嗎？”
“他來看，過了。”陸時衍搖搖頭，說話一頓一頓的，似乎在極力忍耐着肚子裏的餘痛，“他說，還早。”
“還早？”紀歡連忙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原來她已經睡了四個小時，現在是淩晨六點了。
“嗯……”陸時衍輕呼出一口氣，手又攥緊了床單，似乎又要開始疼了，他咬着牙說：“歡歡，你先出去吧……呃。”
“出什麽去，”紀歡聽到他這話，心莫名一揪，她握住陸時衍的手，哽咽着說：“你在給我生孩子，我為什麽要出去……”
然而陸時衍似乎已經沒力氣回答她的話了，他閉着眼，右手死死抵在後腰，整個人疼得在發抖。
“怎麽了？是腰疼嗎？”
“疼……呃——腰好像要斷了。”陸時衍疼得意識都有些模糊，他把臉埋在枕頭裏，斷斷續續地說。
他的腰本來就有舊疾，現在生産更是加重了腰部的負擔，他疼得眼前開始一陣陣發黑。
好像快承受不住了……
紀歡拼命忍住眼淚的眼淚，她太了解陸時衍了，如果不是真的難受極了，他是絕對不會跟她說一個疼字的。
到底是怎麽樣的疼……才會讓他變成這樣。
完全不敢想象。
這時，陸時衍握着她的手忽然猛地收緊，喉間溢出一聲痛呼。
“唔呃——”
“怎麽了？”紀歡顧不得自己被捏痛的手，她連忙問。
“好像破……呃破水了。”陸時衍抽着氣說。
這時溫航聽見動靜，也連忙趕進來了，他皺着眉檢查了一下，說：“嗯，羊水破了，宮口開全了，可以生了。”
“陸時衍你聽見嗎，可以生了。”紀歡的手心滿是冷汗，聽了這個消息，一直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一些，她連忙說：“我們再努力一下，把孩子生出來就不疼了……”
破水後的宮縮來得更猛烈且沒有間隙，陸時衍勉強應了紀歡的話，然後他擰緊眉頭，胸膛起伏了幾下，雙手扣緊床沿，費力地擡起身。
“對對對，就是這樣。”溫航擡起手抹了把額角的冷汗，繼續說：“宮縮的時候用力，對！”
陸時衍點了點頭，歇了一會兒，等腹中的疼痛襲來，他松開了紀歡的手，再一次用力。
“呃嗯——”
可情況似乎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樂觀。
“呼呃——”
伴随着好幾次宮縮，陸時衍一次一次地費力擡起身，又一次一次重重地摔回床上，每一次似乎都費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紀歡都快心疼死了，但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一點辦法都沒有。
本以為再努力一下，孩子就要出來了，可紀歡看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見着窗外的太陽升起，到現在夕陽西下，生産的情況還是毫無進展。
“怎麽會……”溫航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臉色不太好看。
“怎麽了溫航？”紀歡顫抖着聲音問他。
溫航搖搖頭，對陸時衍說：“陸時衍你再用點力，你這樣不行，孩子出不來。”
陸時衍好像整個人麻木了，他的瞳孔變得灰敗甚至沒有了焦距，睫毛都被汗水打濕，黏在一起。
他聽到溫航的話，蒼白的嘴唇費力地張合了幾下，挺起身體，用盡了全力，可最後又無力地落下。
紀歡坐在床邊，急得眼眶淚水打轉，這麽長的時間，就連她這個守在床邊的人都累了，更別提陸時衍了。
“陸時衍……孩子快出來了，你再用點力。”
紀歡伸手覆到他隆起的肚子上，他肚子裏還在收縮，但他卻好像沒有了反應，連疼痛都感知不到了。
“陸時衍，別睡，快醒醒。”那邊的溫航也急了，連聲喚着他的名字。
可不管溫航怎麽喊他，他好像沒有了生氣，整個人就安靜地躺在那。
有關于男生子難産死亡的新聞一個個跳到紀歡的腦海裏。
紀歡拼命地搖頭。
雖然在陸時衍生産前，她已經無數次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真到了這一刻，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
陸時衍昨天還好好的呀……
他真的會死嗎？
不，一定不會的。
紀歡攥緊了陸時衍冰涼的手，抽噎到呼吸困難，“陸時衍……你答應我，你要跟我結婚的。”
疼了兩天兩夜，陸時衍早已筋疲力盡，本來快要陷入昏睡了。
可聽到紀歡哭得這麽難過，他還是放心不下，他勉力睜開眼，想擡起手給她擦擦眼淚。
可是剛想擡起手，腹內又是一陣猛烈的墜痛襲來，他沒有力氣了，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
他艱難地喘了幾口氣，用氣音擠出兩個字，“別、哭。”
紀歡聽到他的聲音，聲音哭得斷斷續續，“陸時衍你撐住，就差一點了……”
“好……”陸時衍應着。
可是他的眼前開始一陣一陣的發黑，可他努力地睜開眼，他不想睡過去，因為他還有好多話沒有和紀歡說。
他想和紀歡說，以後一定要找個靠譜一點的男朋友，不要像他這樣，總是惹她煩心。
他不在的時候，要好好照顧自己，學會按時吃飯睡覺。
頭發吹幹了睡覺，來例假了要喝紅糖水，晚上更不要一個人去人少的地方，要學會保護自己……
只是這麽多話，都沒來及說了。
溫航皺着眉檢查了一下，說：“孩子卡在一半的位置，再使點勁就出來了，再不出來就要窒息了。”
紀歡抱着早已昏迷過去的陸時衍，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搖搖頭說：“可是他昏過去了，怎麽辦？”
溫航走過來，掐了掐陸時衍的人中，焦急地說：“你跟他說說話，我再想想辦法。”
然而紀歡不懂溫航的用意，她什麽也不想說，她只是抱着陸時衍，下巴抵在他的頭頂，泣不成聲。
“你快說啊！”溫航急了，直接吼道：“哭能解決問題嗎？你跟他說說話啊！在這個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人只有你了，你跟他說話別讓他睡過去了。又不是死了，人還有氣呢，你哭什麽！”
“真的嗎？好，那我說，我說……”
紀歡聽到溫航這麽說，心裏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她停止了抽噎，湊到陸時衍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說“我愛你”。
本來是甜蜜的三個字，現在從紀歡的嘴裏說出來，卻浸滿了孤獨和悲傷。
溫航看了一會兒，見陸時衍在昏睡，他只是淺淺皺着眉，連腹中劇烈的宮縮都沒辦法将他喚醒。
“你說這些沒有用。”溫航給陸時衍打了一針催産素，說：“說點別的。”
“說……說什麽。”
自從看見陸時衍昏睡過去，紀歡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跟着被抽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又該幹些什麽，只有心裏揪着的疼偶爾讓她清醒一會兒。
紀歡雙眸空洞地想了很久，才說：“陸時衍你看看我，我在這裏陪着你，你醒來看看我好嗎？”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着陸時衍安靜的睡顏，連說話語調的起伏都沒有了，聲音裏滿是絕望。
溫航觀察到情況不對，低聲焦急道：“哎，再這樣下去不行的，大人孩子都撐不住了。”
紀歡被他這麽一喊才猛然清醒過來，她顫抖着手，探了探陸時衍越發微弱的鼻息。
紀歡看着陸時衍蒼白的臉，急得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快想想辦法呀……”
紀歡抱着陸時衍，越哭越難過，最後哭到氣都喘上不來了。
“算了，你走開，讓我來。”
溫航走到床邊，準備幫陸時衍推腹了。
紀歡被溫航推到一旁，她愣愣地看着陸時衍安靜的睡臉。
想了很久，她還是不甘心，又湊上前，拉着陸時衍的手說：“陸時衍，你怎麽可以把孩子生下來，自己撒手走掉？你讓我一個人帶着孩子怎麽辦！我該怎麽辦？你不娶我，我嫁不了別人了……”
“紀歡！”溫航正煩着呢，聽到紀歡這長篇大論的矯情話就更煩了，他厲聲打斷了。
“醒了醒了！他是不是醒了！”紀歡卻驚呼起來，“陸時衍！”
溫航回過頭，果然看見陸時衍睫毛顫抖了幾下，睜開了眼。
然而陸時衍剛想說話，似乎又被腹中的疼痛打斷了。
“唔嗯——”陸時衍又開始擰起眉喘氣。
溫航見狀，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疼嗎？疼就對了，孩子快下來了，你快用力。”
昏睡了這麽一會兒，陸時衍好像終于積攢了足夠的力氣，他挺起身，雙手緊緊攥着被單。
“出來了！出來了，再加把勁！”
紀歡目不轉睛地盯着陸時衍，她屏着氣，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片刻後。
“呃啊——”
伴随着一聲高聲痛呼。
卧室裏終于響起了嬰兒啼哭的聲音。
“是個男孩兒！”溫航說。
紀歡呆愣了片刻，眼裏的淚又抑制不住地流下來。
她回過頭看陸時衍，看見他漾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嘴巴微微張了幾下，似乎有話想對她說。
紀歡連忙湊過去，聽見他聲音微弱地說了一句：“等我一會兒。”
然後他費力地撐起身子，在床頭櫃裏翻找着什麽。
可是他産後虛弱，眼前還泛着黑，低喘着氣，找了半天都沒找出來。
溫航把哭個不停的孩子抱在懷裏，本來想抱過去讓他的父母看看，可他走過去，看見陸時衍這番動作，一下子明白了什麽，他輕輕嘆氣，抱着孩子出去了，并且帶上了門。
“在找什麽？”紀歡實在擔心他身體，說道：“快休息一會，你才剛生完孩子……”
陸時衍搖搖頭，執着地翻找着抽屜。
過了半晌才終于找到了，似乎确實是什麽非常重要的東西，他仔細地檢查了一下，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來藏到身後。
紀歡不明所以，看見他身體虛弱，坐着都有些搖晃，她連忙去摟住他，低聲說：“有什麽事這麽重要，非得現在做？”
“很重要……”陸時衍低喘了幾下，費力地說。
“什麽？”紀歡皺起眉。
陸時衍揚起蒼白的臉看了看紀歡，喘了口氣，從身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方盒，輕輕地打開。
紀歡低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看見裏面正安靜地立着一枚璀璨奪目的鑽戒。
陸時衍舉着盒子的手還在發抖。
雖然動作有點艱難，但他眼裏卻是滿滿的真誠。
“歡歡。”陸時衍勉強揚起笑容，聲音還有些發虛，“你願意嫁給我嗎？”
紀歡呼吸微滞，喉間哽咽得說不出話。
原來這就是他說的，很重要的事？
“我……”紀歡深吸了一口氣，看着他用力地點點頭，說：“我願意。”
陸時衍聽到這句話，眼裏的緊張終于消散了。
他揚起嘴角，從小方盒裏取出戒指，仔細認真地為紀歡戴上。
陸時衍湊上前輕輕吻了一下紀歡的唇角，低聲說：“我愛你。”
等了很久，他終于有資格說出這句話了。
在保證自己能給紀歡帶來一個完整未來的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