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

大雪

[今天雪下得很大,我覺得這是我生命的最後一天。]

[可姐姐的面包很甜,樣子也很甜。]

[我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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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歲生日這天,白芷辭職了。

她受不了老板沒完沒了的唠叨,也忍受不了淩晨三點被一通電話喊起來改文件。

剛剛把蛋糕上的蠟燭吹掉,車子就撞上了路口的樹。

數字‘3’倒了,跟奶油混在了一起,只剩下一個數字‘0’直直立着,白芷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秦艽,你瘋了。”她淡淡對着駕駛座的好友開口,順便舔了下食指上的白色奶油。

又甜又膩。

“車子好像走不了了。”秦艽試着踩了幾下油門,車子悶悶地發出笨重的聲響,但一動不動。

“我就應該在家裏躺着,而不是跟你來自駕游。”白芷辭職的好心情終于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聽說白芷辭職了之後,秦艽就對她伸出毒手,計劃着她跟自己一起自駕游,全中國亂跑。

反正這會兒冬天,工作等到年後找也不遲,跟秦艽一起先旅游一段時間散散心倒也不錯。

但秦艽是個有目的沒計劃的,根本沒有自駕游的經驗,一路上車子抛錨了,迷路了的事情發生得不在少數,在森林裏還撞上過一只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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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兩人正準備野餐,白芷剛拿出自己的GoPro就聽見不遠處一聲悶吼,發現是一頭野豬之後她立馬爬上了車子。

那野豬像是受了驚吓,朝着車子沖過來,秦艽踩了油門直接跑了。

食物被扔在原地,兩人再也沒敢回去過。

“現在怎麽辦?”秦艽往窗外望了望,雪下得更大了,沒多久擋風玻璃就又覆上了厚厚的雪,“荒郊野嶺的,應該也找不到人來修。”

“附近幾百米有一家旅館,先去那兒湊合一晚吧。”白芷把蛋糕蓋上了蓋子,下了車。

“帶上箱子吧。”秦艽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雪都進我脖子裏了,凍得要死!”

白芷接過自己的箱子,在雪地裏艱難地移動。

地面上只有車胎印,其他的什麽都沒有了,應該是雪下得太大,全部蓋住了。

“親愛的,對不起!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我讓你過得太凄慘了嗚嗚嗚嗚。”秦艽快步走着跟上白芷的步伐,“早知道不讓你在車上點蠟燭了,我這個嘴,吹什麽牛逼呀!”

白芷的臉都快要凍僵了,她扯出一個笑容,牙齒都不住地打顫,“生日而已,過不過都一樣。”

“那怎麽行?等我們熬過這艱難的幾天,就給你補上!”

兩人一前一後,路上扯出長長的腳步。

約莫半個小時過去,終于看見了一個零星的燈火,招牌上的燈已經壞了一大半,賓館也只變成了兵官。

敲門而入,鋪面而來的暖氣讓白芷的理智終于回了些許。

她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雪地裏。

“凍壞了吧姑娘?”老板娘熱情地迎過來,拿了兩個茶杯放在桌子上,“先暖暖手。”

“謝謝姐姐。”秦艽嘴甜,就算面前的老板娘白頭發都能看得出來,卻還是‘姐姐姐姐’地喊,  “您這兒還有房間嗎?”

“有啊,這天都沒什麽人的。”老板娘一一解釋,“我這兒還是個小餐館呢,不過只做些簡單的面食和小菜。”

老板娘遞過來菜單,上面用着黑色的筆零零散散寫着房間的價錢和飯菜的價錢。

與其說是菜單,實則就是一張紙的背面,正面還寫着作業,上面布滿了紅色的叉號。

“吃面嗎寶貝?”秦艽自己點了些熱飯,又詢問白芷的意見。

“熱的就行。”白芷說着。

“對,這天就得吃些熱的暖暖肚子。”老板娘順手拿過桌上的作業本,随手扯下一張将兩人點的東西記下來。

“姐姐,這店裏就你一個人嗎?”秦艽望了望,沒發現有其他人。

“快過年了,這兒地方又偏沒什麽客人,我就一個人待在這兒了,也能忙得過來。”老板娘趁着面條下了鍋的功夫,給兩人送上了水壺,“茶杯裏的水要是涼了就自己倒點啊。旁邊有便利店,就挨着呢,要買些什麽日用品也能過去看看,自己掃碼付錢就行,沒人看店。”

“阿……姐姐。”白芷差點喊出不合時宜的稱呼,及時改了口,“我們的車壞了,想問問怎麽能聯系到人幫我們修一下。”

“車子?”老板娘問。

“對,車子走不了了,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秦艽也想起了這茬兒,“能修嗎?”

“修倒是能修,就是這兩天雪實在太大了,我給那人打個電話,但是啥時候能來我就不知道了。”

“最快什麽時候?”白芷問。

“最快也得明天了,晚點那就過幾天。”老板娘說着。

“那麻煩您幫我們聯系了。”

熱氣騰騰的面很快上了桌,老板娘也端了杯熱水坐下來。

“你們兩個女孩子家家的,膽子倒是挺大的啊。”老板娘打了個哈欠,“做什麽工作的啊?”

“收租的。”秦艽拍了拍胸脯。

“喲?條件可以啊。你呢?”

白芷悶頭吃着飯,本來不想說話,但老板娘把話頭抛給自己了,只好不情不願地開口,“無業游民。”

她不像秦艽家那麽富裕,手裏幾套房全部出租了,一個月躺着就能拿好幾萬。

“不像,我看你的氣質像個小老板一樣。”老板娘也打着白芷的趣兒。

“您太會說笑了。”白芷禮貌回了個笑容。

吃飽喝足之後,白芷的冷意終于全部消散了,腦子清醒之後,她便看向桌子上沾滿了雪的蛋糕盒子,伸手将上面的雪剝去了。

“別看了,不能吃了,回頭我給你買新的。”秦艽抱歉着,“給你補個三層大蛋糕,怎麽樣?”

白芷無奈搖搖頭。

老板娘給了兩人房間的鑰匙,幫兩人将行李送進了房間。

白芷剛道了謝,就聽見樓下的腳步聲,“姐姐,是不是來客人了?”

“是嗎?我去看看。”老板娘轉身往外走,“又是你這毛孩子!快點滾啊!”

白芷正準備把門關上,就聽見老板娘的吼聲,出于考量她還是出了房間再次回到樓下。

店中央的女孩身子單薄,只穿着薄薄的衣服,臉被凍得通紅,頰邊起了很多幹皮,眼神膽怯又惶恐。

“說你沒聽到啊!我給你點吃的已經是我大發慈悲了!我還能天天供着你啊!”老板娘抽起了旁邊的掃帚,卻只是打了打凳子。

女孩像是被吓到,身子顫抖了幾下,但還是沒離開店裏。

倏地,她的眼神跟白芷對上,使勁眨巴了幾下,不知道白芷會不會開口。

“姑娘,你快回屋睡吧,這小女孩來這兒兩三天了,就是不肯走,我幫她報警她也不願意,我總不能給她伺候着吧,一星期店裏就沒幾個客人,還得白送你幾頓。”

“她上次吃飯是什麽時候?”白芷問。

“前天嗎?我給她做了碗面,誰知道這兩天有沒有在外面撿東西吃。”老板娘罵罵咧咧去廚房裏洗碗了。

“我可以在店裏幫忙。”女孩顫顫巍巍地開口,嗓子都啞得不行。

“我說了不行!沒得聊,我店裏都沒客人,你幫忙有什麽用?還不是吃幹飯?”老板娘拒絕的聲音又傳出來。

老板娘快速洗了碗,将身上的圍裙去掉,“我沒工夫浪費給你,我要回家了!你趁早走啊!”

她說完就離開了,臨走前又對着白芷說着,“晚上睡覺把門鎖好,保不齊這小女孩偷東西呢。”

白芷目送着老板娘撐着傘步行離開,正準備上樓,就聽見身後傳來虛弱的聲音。

“姐……姐姐……”

白芷腳步一頓,轉身看她,沒有開口說話。

“你可以,給我買一個面包嗎……?”女孩的話說得很低,像是走投無路才開口似的。

她的眼睛閃爍,看不見星光點點,頹弱得幾乎風一吹就倒。

白芷在猶豫着。

對于一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她到底要不要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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