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敗的跟蹤

失敗的跟蹤

第一種說法是：有一個人，他做了一個夢。第二天，他和夢裏的人在現實中相遇了。

第二種說法是：有一個人，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他遇到了現實裏的人。

不管是哪一個說法，聽上去都非常詭異。而且，餘天覺得這個情節很危險，好像一不小心就容易走上□□的不歸路。

孟月偁到底是夢境中的人，還是現實中的人？他試圖根據已有的蛛絲馬跡，推理出一些答案，但是每一次推理，都會走上歧路，然後朝奇怪的方向狂奔，幾匹馬都拉不回來。

餘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天還早，他跟孟月偁發消息的時候，還是上午。

對方給的地址，是S大在市中心的校區。餘天沉默了一會兒，問他：能出來聊嗎？

對方沒回，餘天糾結了一下：“正好中午，找個吃飯的地方，邊吃邊聊呗。”

“滿課，不能跑遠。”

言下之意是，如果餘天不吃學校食堂，估計也只能在學校附近的店裏選。想一想學校附近親民的店鋪，和滿地散養的大學生，他有點頭疼。

他的工作有特殊性，已經習慣了出門被圍觀。但是，他要和孟月偁聊的內容偏偏是這種奇怪的題材。他自己的猜想，已經有七八個離譜的答案，每一個都可以寫一篇小說。不知道孟月偁還會不會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到時候，兩個人能聊出什麽來，想都不敢想，說不定能直接聊到三體人入侵地球。這種情況下，被人聽到，會被誤會成在宣傳封建迷信，搞□□活動的吧？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孟月偁對于他是藝人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讓他有幾個瞬間懷疑人生，他糊了嗎？

對此，陶然給他的回應是：是的，只有積極工作，不要擺爛，才能不糊。消極工作就會敗北。你能這樣反思，我十分欣慰，今天也要努力工作哦~

餘天：……

黃佳辰給的回應是：你喝多了？

餘天：……

餘某人思考了一下怎麽委婉含蓄的表達學校會有人圍觀。想了半天，還沒來得及發消息，對方已經發消息過來：“學校不方便的話，明天下午再約地方。”

“明天下午飛機，有工作。”

餘天發完消息，微信兩頭都沉默了。

餘天不死心，“你沒別的時間嗎？”

想了想，他後面的行程基本都不在上海，再回來可能得一兩個月，他等不了那麽久。

咬咬牙，“你什麽時候下課？我來學校找你。”

幾乎是同時，對方發來一條消息：“晚上十點以後也可以。”

餘天算了算，“就中午吧，速戰速決。”

戴了帽子，戴了口罩，餘天打量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金發還是很顯眼。一身黑反而顯得有些可疑，狗仔似的。

餘天換了幾套行頭，換到心煩。平時都能正常出門，今天倒顯得鬼鬼祟祟。可平常出去是幹正事，今天，他老覺得他和□□扯上了關系，莫名有點心虛。

終于放平心态，穿了件正常的外套，戴了頂漁夫帽，準備出門，一打開門，馬上感覺到不對，後退一步，準備關門。

門就要關上的時候，一只手擠進來，“餘老師，別介啊，誤會，都是誤會！”

餘天盯着門口的矮個子男人看了兩秒，“滾，不然報警了。”

矮個子愣了兩秒，黝黑的臉上堆出一個笑容，“餘老師，我是小王啊。”

他臉上有皺紋，笑得太用力，全都堆到一起，看上去有點猙獰。餘天一愣，又準備關門，對方馬上把手上的籃子拎起來，“餘老師，我是來道歉的！”

一個超級豪華的果籃，夾在餘天，小王，和門之間，果籃裏浮誇的蝴蝶結，仿佛在耀武揚威炫耀些什麽。

餘天腦子一懵，很快反應過來。他把果籃放到地上，結束了這一戲劇性畫面，“您哪位？”

小王不在意果籃放在地上，誠懇道：“我是之前跟拍您的狗仔，被您送到警局那個……”

餘天打量他的臉，沒什麽印象，只能模棱兩可記得之前有狗仔被繞到警局的事兒。“你怎麽了，有事找我？”

“就是來給您道個歉，之前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以後我都不會再打擾您了。”

小王垂直九十度鞠了個躬，餘天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後退半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餘天問他：“誰喊你來的？”

馬上睜大眼睛，語氣裝得極其誠懇“老師，沒人喊我來，我真的是來道歉的。”

餘天沒揭穿他，也沒有追問。

把人送走了以後，他先查了一遍果籃。為了以防水果裏藏針孔之類的極限操作，他甚至把所有水果都切開來，包括一串葡萄，一個榴蓮，一個西瓜，兩個蘋果，三個梨，六個草莓，七個荔枝。

一地狼藉，确定只是個浮誇的果籃。

看了看時間，不早也不晚。怕市中心堵車，準備現在出發。

一輛黑車裏，一個瘦高個和胖子同時湊近了車窗。

“葉子，要不，咱算了？”胖子盯着窗外，一個熟悉的人影正從他面前經過，“王哥都不幹了，咱們也算了，換個人…”

“你說他今天來幹嘛？”葉子也盯着小王，“進去的時候拿着個果籃，他腦子壞了？”

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臉上沒有笑意，“你說餘天之前上不了的片子，為什麽突然能上了？”

葉子撇嘴，“他要真有什麽吓人的背景，根本不會被人針對吧？”見胖子不說話，葉子繼續道：“再說，他那部片子上映以後，熱度肯定更高，咱年底的業績可就指望他了！”

“那王哥為什麽不跟他了？”

“這咱們哪兒知道，他說不定是因為自己的事兒呢？說不定他背着咱們，找到更好的活了。他不幹，咱們還要生活。”

胖子還要說什麽，葉子推了推他，“哎哎哎，人出來了，我看着他車了，咱們走！”

胖子欲言又止，最後開車跟上去。

市中心的路很繞，他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自己開車了。

車開到一半，在後視鏡裏看到了老熟人。

事實證明，人類在歷史中學會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并沒有在歷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訓。

前腳道歉，後腳跟車，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撥人，不知道唱哪一出。

餘天現在懶得管他們，但市中心的道路複雜，導航裏的聲音無情的重複：“正在重新計算路線”。他跟着地圖，調了兩次頭，走上了離目的地越來越遠的單行道。

後面的車緊緊跟着，和他一起繞了好幾圈。有那麽一剎那，餘天想請他們帶個路。如果他們開在前面，說不定還能早  一點到目的地。

車不知道開了多久，已經過了早高峰。

餘天放棄了導航，終于根據自己對市中心道路的記憶，還有學校周圍的标志物，找到了學校的北門。

葉子在後座道：“他是不是繞咱們路啊？我感覺他怎麽一直在原地打轉？”

胖子道：“小心點吧，別又被他繞到局子裏。”

兩人跟了一路，謹慎的保持距離，但死死盯着車，生怕被餘天繞路甩開。直到學校門口，見他停下，才松了口氣。

“他來學校幹嘛？”

“不知道，他好像不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可能來找人吧。”

“會不會是女朋友？”

胖子看了葉子一眼，葉子臉上充滿了興奮，還有屬于新人的野心勃勃。

胖子暗暗搖頭，“先跟上去再說。”

餘天的車停在門口，放下車窗，和保安說了什麽。

保安回到保安室，拿一塊板登記，很快放行了。

車開到校門口，被保安攔住了。

胖子看了眼餘天開進學校，還沒走遠的車，不緊不慢道：“我們是後勤新來的，還沒來得及辦卡。”

葉子忙跟在後面道：“對對對，最近學校後勤人手不夠，我們是來幫忙的。”

“爺叔，通融一下吧，剛開學，總是免不了手忙腳亂。”

保安懷疑的看了他們一眼，最後搖頭，“不行的，要麽你們喊領導打電話，要麽你們開證明。現在疫情期間，本來就不讓外人随便進，我不敢亂放人的。”

胖子還想說什麽，葉子已經急了，“那剛才那個怎麽能進去？他不是你們學校的吧？！你這樣，小心我們投訴你領導！”

胖子拉住他，擡頭的時候，保安已經被葉子惹毛了，“人家是有老師打過招呼的，老師留了身份證登記的，你們有嗎？”

葉子愣了一下，不過腦幾乎脫口而出，“老師？男的女的？和他什麽關系啊？”

保安皺眉看着他，不耐煩道：“看你們麽，也不像好人，快點走吧。現在不放外人的，你們想也別想了。”

葉子還沒反應過來，胖子深吸一口氣，正想再說什麽，保安揮揮手道：“別拿上海話跟我套近乎了，快走，不然我打電話喊保衛處了啊！”

葉子還不死心，胖子跟保安道了個歉，開車拐到離校門口不遠的地方，“就在這裏等着吧，說不定能拍到他出來的照片。”

葉子有點沮喪，聽到話，卻又激動起來，“對，說不定還能拍到他和其他人一起出來呢！”

北門是這所學校學生最常出入的門，門口兩側的街道全都是店鋪，有吃飯的小店也有五金店、奶茶店、藥店、超市，一應俱全，幾乎無時無刻都有大學生出入，非常熱鬧。

兩人在門口開始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