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俠

5 俠

他拎起壇子走了兩步,心口突然有點刺痛。

手險些松開,深吸了口氣,忍着不适走進屋裏。找到凳子坐下後,刺痛的感覺很快消失了。

迅速打量了一圈廚房,雖然破爛,該有的都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瓦罐,一個竈頭,還有一堆已經餘天飛快打量了一圈,覺得農家樂的計劃一片光明。

身上有火鐮,上次在大院做飯的時候,看牡丹用過。一個小袋裏有火絨,很輕松點上了火。

簡單炒了兩個小菜,魚一共六條,都只有小黃魚的大小。

三條炖湯,剩下三條喊無疾拿細木枝穿成一串,簡單撒了點鹽調味,直接在竈上烤。香味很快溢出來,充滿了廚房。

很多氣味待久了都聞不到,但烤魚的香氣卻一陣一陣不斷往鼻子裏竄。魚皮上的油脂和火苗接觸,發出滋滋的聲音。

又從菜園子裏挖出兩個土豆,炒了個土豆絲。飯煮過頭,成了米湯,也散發出一股清香。

菜都上桌了,不見無疾。

餘天挨個房屋找,終于在他卧室的後方,找到了無疾。

小孩兒抿着嘴唇,正端坐在書桌前,正專心寫字。

這裏也能聞到剛才燒菜的香味,小時候他聞到香味一定忍不住到廚房去看看,無疾卻完全不為所動。

這不像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餘天好奇地湊近了看,全是小篆。他看了幾個字,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死去的大學專業開始攻擊他,小篆字形和甲骨文差的不多,其中有一個字,格外熟悉且陌生。拆開全是人,合起來不認識。這是一個什麽字?他下意識開始思考,“左邊是人,右邊,兩邊的小人攙扶中間的人,就是…夾着中間的人,人,夾,俠!”

他無意識嘀咕出了聲,無疾回頭看他,兩人面面相觑,餘天突然有點心虛。轉移話題道:“吃飯了,快走吧,涼了不好吃。”

無疾果然沒再追問,只答“是”,便乖乖跟在他身後。

湖邊有一亭,名曰且停亭,亭中有石桌石凳。

餘天拉着無疾去亭中吃飯,無疾始終詫異卻服從。

“幹嘛,平時不來這兒吃飯?”

問的多了,無疾似乎習慣了他這種老年癡呆一樣的症狀,答道:“這兒是師祖在世時,您偶爾會與師祖下棋的地方。”

餘天點頭,有些出神,見無疾端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怎麽了,怎麽不吃?”

“您動筷子之前,我不吃。”

“為什麽?”

無疾一愣,答:“尊師重道,本該如此。”

餘天現在嚴重懷疑,這小孩兒是不是天山童姥,裏面住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一聽他念這些話,餘天腦袋就疼,大手一揮,“吃!你沒聽過嗎,早吃晚吃都是吃,有飯不吃王八蛋。”

無疾茫然的看着他,仍然沒動。

餘天搖頭,知道勸不動,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象征性夾了口土豆絲,又往無疾碗裏夾了條魚。給自己也夾一條,戳進皮裏。

魚烤得恰到好處,皮焦褐,裏面的肉雪白,一筷子下去有汁水流出來。

無疾也開始吃飯,吃魚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擡頭看盤子裏剩下的第三條魚,又默默低下頭。

碗裏多了一條魚,擡頭看餘天,餘天不緊不慢盛了碗湯,“好吃就多吃點,我給你的,嗯?”

無疾歸根結底是小孩兒,開始動筷吃魚。餘天很欣慰,喝了兩口湯,聽到無疾很小的聲音:“您是不是要死了?”

“咳咳!!”一口湯嗆住,直接噴出來。見他一副憂心忡忡,要哭出來的樣子,心生不忍,寬慰他,“我離死還遠着呢,沒事的。”

一大一小在亭子裏,各懷心思,吃完了第一頓飯。

無疾做事很有章法,什麽時間做什麽事情,都清清楚楚。

傍晚的時候,餘天本來想再燒點菜,晚上毫無征兆下起雨來,身體不舒服得厲害。

胸口痛,呼吸起來悶悶的不舒服,到後來,一下子鑽心的痛,手腳不受控制的開始痙攣。

雨水有一兩處漏進屋裏,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他下意識用被子裹緊自己,一口口深呼吸。從未有過的疼痛,從身體裏鑽出來,撕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經,且毫無防備。

他起初只是深呼吸忍耐,但疼痛感愈演愈烈,到意識模糊的時候,甚至來不及呼救,眼前已經一片漆黑,他聽到有一個聲音說:“不能睡,不能睡。”

深不見底的白色,像一片蒼茫的雪原,平淡,無味,突然摻進了苦味。是什麽東西,像醬油混合了醋,混合了糖,一起在鍋裏煮焦。雪地被燙了一個洞,藥灌進喉嚨裏,要嘔出來。

“先生,先生!”

無疾的聲音越來越遠,突然,消失了。聲音消失了,一切都靜止了。

在一片死寂裏,有一個聲音從深處傳來,“不能暈,不能暈過去……”

他試圖找到這個聲音的來源,用力睜眼,水湧進眼睛,順着眼睑掉落,他大口大口喘氣,濕透的衣服貼着皮膚,冷得打了個哆嗦。

月光映在湖上,他站在湖中心,茫然了一會兒。湖邊,依稀看到兩個人影,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這裏是鏡子湖,從今天起,這裏也是你的家了。”

他循着月光,看清了周圍的山,和不遠處岸邊的小屋。山巒在黑暗裏,顯露出它深沉晦澀的另一面。

他走到岸邊,人影已經不見了。屋子看上去有些熟悉,和他醒來的地方很像,屋裏有燈光,走近了,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的小孩兒,另一個男人始終看不清臉,只見手上在一筆一劃的寫着什麽,“這個字,念俠。”聲音很嚴肅,“你來念。”

“俠。”

“寫一遍。”

小孩兒依言拿起筆,板着臉,垂下眼睑,餘天覺得那神情很熟悉,好像在誰的臉上見過。

年輕男人一把抓過筆,“右邊是一個大人,下面護着兩個小人,全寫錯了。”

小孩兒一言不發,又默默寫起來。

“知道這個字什麽意思嗎?”

搖頭,依然在寫。

年輕男人奪過他的筆,“師父說話的時候,應該怎麽樣?”

這才擡頭,有些茫然,又閃爍的看着男人。

年輕男人深呼一口氣,語氣有點生硬的變得語重心長,“這是俠,左邊是人,右邊是一個大人,下面護着兩個小人。所以,俠就是強大的人保護弱小的人。記住了嗎?”

“強大的人,保護弱小的人。”小孩兒輕輕的重複,若有所思,隔了一會兒,輕聲道:“師傅,我記住了。”

燭火在昏暗中明滅不定,

“睜開眼,你現在必須醒過來。”

聲音,從哪裏來?伴随着聲音,燭火熄滅了,變成一片漆黑,沒有月光,沒有任何光亮。疼痛又開始回到身體,越來越沉重。

“為什麽?這件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

黑暗,依然是無盡的黑暗,“你就是我,你必須醒過來。”

疼痛堵在他的胸口,手腳全都失去了控制。腐爛的氣味,白色的浮腫。還沒有死,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憤怒和疼痛同時充斥着他的胸腔。

“什麽鬼話,我對你的事兒沒有任何興趣。”突如其來的病痛讓他感到煩躁不安,好像無數蟲子在他的屍體上爬,讓他馬上要嘔吐出來。他急切的想回到黑暗中,不,不要這具腐爛的身體。

“你沒有選擇。”

突然,眼前恢複了光明。

心跳因為剛醒來而變得很快,周圍看上去很陌生,身體漂浮在哪裏,眩暈又茫然,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大小姐,他醒了!”

6 夜中行船

醒來以後,才發現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一個年輕的女聲:“得罪了。”

還是動不了,躺在某處,只能借着昏暗的光線,看到一個低矮的頂。

他渾身都動不了,張了張嘴,發現好像能發出聲音,“你是誰?這是哪兒?”

“藥王谷楚千秋,走投無路出此下策,還請諒解。”語氣并不是很歉意。

藥王谷,那是什麽,一個地名?

餘天還沒來得及在腦子裏思索,一粒藥怼到嘴邊,“我怕我打不過你,只能得罪了。”語氣很溫和,動作很粗暴。她用力一塞,夾雜着她身上嗆人的氣味,餘天動彈不得,被迫吞下去。

這時候,腦子已經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昏迷的時候,被人綁架了。現在又喂了不知道什麽藥。

一剎那的惶恐之後,突然想到:老子已經身患絕症,活不了多久了,還能怎麽樣?想及此,惶恐頓時消減了很多,更多是一種荒誕感。“給口水,噎得慌。”

楚千秋聞言,命令手下道:“來人,給林先生倒溫水來。”

同時,穴位被楚千秋點了幾下。本來毫無知覺,好像爛掉的身體,又漸漸有了一點知覺。

他轉了轉酸痛的脖子,試着活動手腳,覺得手腳可以動,只是軟綿綿使不上力氣。

楚千秋好心攙扶他坐躺在床上。他第一次看清楚千秋的臉,比聲音看上去更加年輕,一雙丹鳳眼,像狐貍的眼睛,“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你現在的處境。”

他問:“我本來就活不久了,你們綁我,準備做什麽?”

楚千秋答:“求你救我爹。”

餘天愣了一下,“你…求我救人,然後綁架我?”

楚千秋冷笑一聲,“好言好語,你能答應嗎?”

餘天被她的邏輯氣笑了,“你好好說,我為什麽不救?”

楚千秋詫異的看他,“你答應?”

餘天正想再說什麽,突然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情。這個林且停懂醫術,能治病,但他不是林且停,也沒繼承林且停的醫術。也就是說,他根本他媽的不懂醫術啊!!!

楚千秋微微皺眉,“你敢耍我?”

餘天再回答她的時候,觸及核心問題,有點心虛。他迂回勸道:“天下醫者又不止我一個,去拿點錢,正常的請個郎中,給你爹治病,不行嗎?”

楚千秋的臉立刻冷下來,“你不治也得治,不然,姑奶奶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脆生生的聲音,說出了最狠的話,說罷甩門而出。

坐着還是暈,依稀能聽到水聲,像在船上。

餘天現在面臨一個嚴重的問題:在這個武俠的世界,所有人好像都身懷絕技,但他是沒有武功的普通人。逃不逃得走是其一,退一步如果逃走了,去哪兒?他唯一熟悉的只有鏡子湖。但楚千秋很輕易能找到他,抓到他也是分分鐘的事情。逃跑沒有任何意義,他沒有地方可以逃。

但要他救人,這不是逼母豬上樹嗎???不,是逼狗上大學,天方夜譚。現代醫生都是本碩博八年連讀的,他跟這個專業真是半點沾不上邊,無良上崗,不得把人治死?

如果是林且停本人,會怎麽做?大概不會救,才被綁過來。但林且停可能是不願意,他是真的有心無力。

本來,他不想扯進他們這些江湖事中,現在他被逼進了一個進退兩難的死角,被推到這裏。

他想,既然已經這樣了,就當玩一個真實的游戲。不管怎麽樣,先了解一點情況會比較好。

他試着站起來,腿還是有點發軟。他用手撐住床,試圖挺直身體的時候,撞到了頂。動靜引來了門口的手下。借着屋內不太亮的光,餘天依稀看到是一個眉目清秀,書生樣貌的男人,違和地瞪他,喝道:“老實點!”

“我想見你們大小姐。”男人充滿敵意的打量他,別過頭,不理他。

餘天不大在意,“那兄臺你同我聊聊?”

手下又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不說話。

這個手下不喜歡他。

餘天心想,我還看不上你呢。他想和楚千秋聊一聊。船不大,楚千秋在船上,不難找。

“我想出去透透氣。”

手下神色閃爍了一下,快速道:“老實在這裏呆着。”

“你們小姐給我吃了藥,現在又在水上,我能跑到哪裏去?”

手下語塞,“反正,你不許出去。”

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道:“阿明,來幫我做一件事!”

那個叫阿明的手下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又看了他一眼,威脅道:“你哪兒都不許去!”說罷,不情不願朝着聲音的方向走去。走之前,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近乎幼稚的威脅:“不許去找大小姐!”

阿明走後,餘天在腦子裏算了一圈,權衡利弊,最終提着燈,走出他的房間。

一股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外面還有下人,但見到他出門,都沒說什麽,只是喊一聲:“林先生。”還挺有禮貌。

他一時間有些摸不清自己的處境。你說他不緊急吧,他是被綁架的,現在還在賊船上。你說他緊急吧,這幫人除了那個阿明,還有楚千秋威脅了一句,也沒什麽了。剩下那幾個,在船上對他都挺禮貌。

外面有些黑,船尾有兩盞燈,船家默默搖着橹,水波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他走上前去。船家是個老伯,盯着水面,身體熟練地随着船橹起伏,已經成為身體本能。他的眼睛有些渾濁,手卻很穩健。“你還記得我嗎?”

餘天微微一愣,搖頭。

老伯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從餘天身上,緩緩投向遠方。遠方的月光照在寧靜的河水上,

“這條水路,我從三十年前就在走,走了半輩子。”

船橹撥開水,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顯得平和。

“從前,我是一個家仆。但是…發生了一些事情,那家人沒了。谷主是個好人,他收留了我,還教我武功。我從很早的時候,就跟着谷主。

從水路走,是去藥王谷最快的路。所以,往往最緊急的事,最重要的人,坐的都是我的船。”

“我以前坐過你的船?”

老伯盯着他,注視良久,緩緩搖頭,“沒有。”

又是和那天相似的感覺,隐瞞。這個船家以前,一定見過他,而且,他們之間一定存在某種聯系。他試圖抓住些線索,“你認識我。”

船橹緩緩劃開水波,微風拂來,月光照到了船尾的河面,被船橹一遍遍打碎。老伯依然不緊不慢的搖船,“沒有人不認識你。”

“為什麽?”

老伯有些詫異,但很快歸于平靜,繼續搖船,“看來傳言是真的。”

“傳言?”他覺得這裏的每一個人的每一句話,都像謎語,他努力試圖理解,“傳言是指,我腦子不靈光了?”

“為什麽這樣想?”

溫和的長者,總是讓人信賴,餘天沒有和他繞彎子,“我最近忘了很多事。”

“也許,有什麽我可以幫你的。”

老伯的目光充滿了慈悲,像一個等待他傾訴的長輩。他來到這裏以後,第一次感到一種平和,“為什麽你說,沒有人不認識我,我很出名嗎?”

“看來你真的忘了很多。” 那雙渾濁的眼睛裏,閃爍着某種溫和的同情,“江寧和藥王谷主是同門師兄弟,最後,他們一個繼承了藥王谷,一個成了江湖人盡皆知的神醫。你是神醫的關門弟子,自然學盡了他的本事。”

餘天心裏咯噔一下。

難怪要綁他。他這個身份,豈不是人人都要來找他救命?最可怕的是,林且停确實是個神醫,可以給人治病,但他不會啊!

他披着神醫的皮,卻沒有半點醫術,在江湖行走,那真是招搖過市嫌命長,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他也看過點網文,穿越小說在他年輕的時候,有陣子特別火。這種小說裏,穿越不都是升級流爽文嗎?穿越之後,原主從一個廢材一下子逆襲。他算什麽,反向逆襲?

當皇帝不用本事,醫生卻不能亂當。他一點兒都不想要這個身份,但似乎別無選擇。

老伯停頓了一會兒,他很快整理思緒,理出他的第二個問題:“我師父江寧,和藥王谷主既然是同門,關系怎麽樣?”

思索了一會兒,答:“這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在我看來,不算好,也不算壞。你師父離開藥王谷,兩人便很少再有交集。”

“既是同門,他也算我師伯,為什麽要綁架我?”

“這一定不是谷主的意思。” 老伯緩緩搖頭,目光投向船身,“我跟着谷主這麽多年,了解他的為人。只是大小姐,她…”

船頭傳來響動,像靴子跺在木板上的聲音,啪嗒啪嗒,而且越來越近。

老伯看他一眼,低下頭去,楚千秋已經走過來,手上好像提着個酒壺一樣的東西,巴掌大小,像早年的西洋貨,上面還鑲嵌着好幾顆紅寶石,銀色的紋路看上去巧奪天工。

她看了眼老伯,并沒有打招呼,徑直對餘天道:“喂,你跑出來幹什麽?”

“外面悶,想透透氣。”

楚千秋将信将疑的打量他一圈,轉過頭看河面,喝了口酒,心情似乎又好起來,“反正,服了我的軟骨散,你是跑不走的。”

月光下,她的側臉更加像一只狐貍,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抛着她的酒壺,每一次都能穩穩接住。

餘天想趁機問問無疾的下落,但老伯的話只說了一半沒說完,他想要先确定楚千秋和他的關系到底怎麽樣。問無疾之前,先做了個鋪墊,“我們之前見過嗎?”

楚千秋喝了口酒,眯眼,滿不在乎道:“不知道,可能見過吧,可能沒見過。”

“我們有仇嗎?”

楚千秋又喝了口酒,“沒有。”語氣并不熱絡。

餘天正想婉轉的問一問無疾的事情,楚千秋輕笑一聲,“你想問那小孩兒的事吧?他被我殺死啦,別問了。”

一剎那的呼吸急促,繼而從她的語氣裏,分辨出這可能是個玩笑。

“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楚千秋最後喝了口酒,“誰跟你開玩笑?”

餘天微微皺眉,一時間又有些動搖。楚千秋笑起來,“你害怕了嗎?”

餘天不說話,只是盯着她。

她被盯得不自在,轉過身,“沒勁,真沒勁……”嘴裏嘀咕着,離開了船尾。

等到楚千秋進屋,船上也完全沒了聲響,老伯才又開口道:“大小姐的母親去世的早,谷主從小寵愛她,她被谷主慣得有些…”老伯似乎試圖找到一個合适的詞,但半天沒找到,正在苦苦思索。

“任性?”

“也許吧,”老伯輕聲道,“這是一個溫和的說法。”

兩人都不再說話。

船尾的月光像銀子,不斷的破碎,完整,再破碎,一大片被打碎的月光,像一幅流動的畫。

餘天盯着湖水,心底有些茫然。

上了這個小魔女的船,算是真的上賊船了。明天到藥王谷,也不知道會怎麽樣。無疾的安危,也讓他忍不住去想,他最終更傾向于這只是楚千秋的一個卑劣的玩笑。

明天會怎麽樣?他完全想不出來。

睡一覺吧,不管怎麽樣,今天能好好睡一覺,就好好睡一覺。明天的事情,留給明天。

也許是這個身體本身的緣故,也許是發生太多事情了,他覺得異常疲憊。不知道什麽時辰,和老伯告別後,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幾乎沾着被子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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