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日所思入夜所夢

日所思入夜所夢

屋內,溫沣将她遞過來的熱茶又擱到她手上去:“你快喝些,衣服瞧着空蕩蕩的,可冷?”

“怪暖和的。”

後來溫沣極為婉轉的訓了阿眠幾句,他也不知道她聽不聽得明白。

阿眠心下想的卻是另一件事,便是杏娘的事,只是書院該是沒有女子的,她在想或許是那石頭哥口齒不清,将一個叫幸良的叫成杏娘了也說不準。

他瞧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怪道:“嗯?阿眠可是還有甚麽想與我說的?”

“嗯……沒了,只是相公還得在書院住上幾日?”

“再過兩日休沐了我便回去。”

午間時,溫沣領她去飯堂打了飯菜回屋,教她安心吃,等下學,便再乘那輛馬車回去。

他下午也沒去講堂,自個在屋內溫書。瞧着阿眠無趣,便道:“可是想出去瞧瞧?”

“想是想,但是相公腳下不方便,況且你還要溫書呢。”

“算了也好,現下外邊頂冷了。你晚上回去後吃了飯教小紅給你煮個梨吃了,免得受風寒……”

阿眠見他拿着書,卻喋喋不休的說這些小事,覺得好笑,原本還氣着他呢,現在氣也全笑了,還笑話他:“相公真是婆婆媽媽的。”

溫沣不滿,睨着她,他這是為誰好?

那日臨近天黑了她才回了溫府,偷偷從側門進來。不巧趙柔剛從溫夫人那兒用了飯回來,瞧見了她。

趙柔本以為是阿常,卻覺得這人身材比阿常要小些。她驚覺,大聲吼了句:“站住?你從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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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眠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側頭去看她。

趙柔閃了閃眸子:“表嫂?”

“噓……正是我。”

“你這是什麽裝扮?”她問着捂住嘴,“怪倒是方才姑媽叫我們去吃飯,小紅說你身子不适。你可是扮了男裝出去了?”

阿眠過去拉着她進去去。小紅見阿眠是與表小姐一同來的,便曉得是給發現了。

阿眠坐下,搓了搓凍得紅了的手道:“我告訴你,你莫給娘說。”

“嗯。”

“這幾日相公沒回家,我心裏說不出來的慌神,剛巧他教人送衣裳,我便趁這個機會去了,卻是他腿給傷了,怕爹娘擔心才不回的。”

趙柔噢了聲,才道:“表哥更不想教你知道罷,我猜他定訓你了,一個人跑出去。”

阿眠疑惑,是她訓了相公啊。

“只是脫臼,休養五六日便好了,待他休沐日回來時也全好了,你可別失言說了出去。”

“曉得了曉得了,你快些換衣裳吃東西罷。”

小紅也去準備吃的了,這邊趙柔與阿眠聊了幾句便要走了,阿眠心裏卻覺得奇怪。她往日裏最喜歡往自己這兒來,要麽講點新鮮事,要麽便是來蹭點她的小酒兒喝,這幾日卻都是自己找她玩兒,偶爾來聊上幾句就急着回屋去了……奇怪。

“柔兒你再待會兒吧。”

趙柔猶豫了下,又坐下了:“表嫂可還是有話要說?”

“嗯……我想問你這幾日可是找到好玩兒的了?”

趙柔臉色登時紅了:“表嫂為何這般問?”

“你都不來與我玩兒了,相公不在家,小紅也沒笑話給我講了。你定是有了好玩的了,卻不肯告訴我。”

趙柔:……

她表嫂可是在控訴她?她怎麽覺得這表嫂比她還要小。

“柔兒你說說,怎回事?”

“好罷,便告訴你。”

原是上個月的事了,一日趙柔去小霜屋裏時瞧她在看什麽東西,湊上去時吓得小霜臉都紅了,她教小霜拿出來瞧了幾眼,是話本,她驚奇問小霜可是會識字了,小霜卻說認得不多,只是這話本上有插畫兒她便也看的懂。

講到這兒,阿眠問:“是甚麽話本?”

趙柔有些支支吾吾:“嗯……本是女兒家不該看的,裏頭淨是些情呀愛的……表嫂,你可別與姑媽說……”

“我與娘又不像你與她那般好,所以你這幾日都在看那本子?”

“其實不止一本的,後來我與小霜串起來,我給她錢她去外邊兒買……好些本的。”

阿眠眼睛亮了:“都有些什麽的?”

“有書生與女妖精的。”

“女妖精?她不會将書生克死嗎?”

“表嫂……”趙柔無奈。

“啊,你接着說,還有些什麽?”

“還有富家小姐與窮書生的,還有少爺與丫頭的,還有将軍與相府千金的……好多呢。”還有表哥與表妹的,只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會說的。

阿眠正要說些什麽時,小紅端着吃食進屋來了。

“小姐吃飯了。”

“嗯,小紅你再去給我煮個梨罷,我回來時外邊兒可冷了……”

“好。”

阿眠見小紅掀了簾子出去後,又繼續問:“你再講講,還有什麽的?”

趙柔搖頭:“不與你講了,你若是想看,待會兒帶了銅板往我屋裏來,你自個兒選。”她還要回去把那本講表哥與表妹的本子藏将起來呢。

“這樣也好,你先回去罷,我吃了東西就來。”

趙柔走了不會兒,小紅就端着煮好的梨來。口裏還念叨的:“小姐吃完了先把衣裳給換了,這梨還燙的緊。今兒個夜裏怪冷的,過些時候就該把爐子拿出來了,昨我還看見幾個家丁般了碳進府來。”

“我也覺得該烤的火了,這幾日喝酒時覺得頂冰的,不過下了胃便好了。”

“我瞧着小姐嫁人後是越發憊懶了,今年秋天一壇酒也沒釀,還是叫阿常到家管少爺要了往年釀的。”小紅笑,“別家姑娘嫁了人都是越發勤勞持家了,小姐卻給姑爺慣的更嬌氣了,倒也好。”

阿眠這邊把那身衣裳換下來了,穿上自己的棉衣是要舒服好些了。聽了小紅這話,臉上有些紅,一邊覺得甜蜜一般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不持家了?只是自己也不能做些什麽……除了給相公端端茶送送水,偶爾替他捏肩,噢,相公說她力道不夠,她可以再多搬搬酒壇子練練力氣?

阿眠吃完了梨後覺得暖和了許多,便鑽趙柔屋裏去了:“柔兒我來了!”

“嗯。”

“你快給我瞧瞧那些本子吧,我平日裏會看看相公的游記的,只是看多了便無趣了。”

趙柔從床下邊的箱子裏拿了幾本出來。

阿眠看在那些名字臉便紅了,甚麽《癡子弟與嬌娘子》、《相府密聞》、《月娘笑》、《西廂情》……書皮上還畫着小人兒。

原來柔兒看的是這些啊。

“表嫂可有中意的?”

“我要那個女妖精的……”

趙柔将《月娘笑》交給她,阿眠果真帶了銅錢來,她自然是不要的:“我交給你看,你替我保密便是了,先說好,若是教表哥發現了可別将我抖了出來。”

“曉得了。”

阿眠将話本藏在腋下便跑了回屋,挑燈夜看,看見月娘出來勾引書生時,她怪怕月娘吃了那書生的,書上将月娘寫的漂亮至極,說她面如桃李,眉似春山淺淡,眼若秋波婉轉,又說她隆胸纖腰。

阿眠這時候瞧了瞧自己的胸,好似不大的,連柔兒的胸也要比她大,腰肢的話,書上講的是不盈一握,阿眠圈了圈自個兒的,覺得書上說的太過誇張了。再看下去,又說了那月娘聲音是哪般好聽,舞姿哪般輕盈……

又說那書生才學過人,潔身自好,如何英俊,阿眠看的入神時,小紅在外邊瞧了瞧門:“小姐?燈怎麽還亮着,可是還沒睡?”

她忙吹了燈:“睡了睡了,你也快些回屋睡。”

阿眠摸着黑将話本合起來擱在枕頭下,獨自睡去,夢裏那月娘竟在一片林子裏跳着舞,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月娘笑着問阿眠:“你為何一直盯着我?可是認得我?”

“認得的,你便是月娘對吧?”

月娘卻豎起眉毛來:“我不是月娘啊,月娘是誰?”

阿眠疑惑:“月娘就是一個女妖啊,我瞧你這般好看,便以為是月娘了。”

那女子又是一陣咯咯嬌笑:“我不是她,我有名兒的,我叫杏娘,杏花的杏……”

“杏娘?你便是我相公救的那個女子?”

“你相公?哼,他救了我便是我的人了。”

“你——”

阿眠正欲發怒,卻被人攘了肩膀,耳邊悠悠傳來小紅的聲音:“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啊——”

阿眠忽的驚坐起來,額角還滲着細細的汗。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可把我吓壞了。”

“我?我怎麽了?”

“我端了早膳來,想叫小姐吃,卻聽見小姐說夢話了,嘴裏喊着什麽‘杏娘’的,而後面上有些焦急,我瞧着不對,許是做了噩夢,便想叫你起來,卻叫不醒你,你一個勁的冒着汗真真是吓壞人。”

阿眠舒了口氣,頸後頭發都微微濕了,小紅幫她拿了衣裳來,她才穿上去洗漱,而後喝粥。

“小姐,粥可是還熱着?”

“嗯。”

小紅見她狀态不佳,曉得是方才做的噩夢吓着她了。便去牆角抱了酒壇子來:“小姐喝些酒罷,壓壓驚也好啊。”

“嗯。”她說着又嘆了嘆氣,雖她昨日已經不去想那事了,也沒問相公,卻不曉得那是她裝得不記得的了,其實心下計較的不行了。

但是相公對她這般好,她不該這樣小氣,胡亂想這些的。

飯畢便帶了半壇子前些年釀的不甚好的葡萄酒去問婆婆安了。

溫夫人見她抱着酒壇子來,斂了斂眉,阿眠卻說這不是來喝的酒,是拿來兌水洗臉的。

溫夫人驚奇,挑眉:“酒還可以拿來洗臉?”

“我也是前些年發現的,這葡萄酒和一些花做的酒可以拿來洗臉,臉蛋會白白嫩嫩的呢。”

“我都老太婆了,用不着這些東西了。”

“娘前些時候不是抱怨說生皺紋了嗎?我想着可以拿這酒試試……”

溫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叫小蘭收了酒,心想着媳婦心倒是頂細的,她那日不過是在飯桌上與老爺說了一句這話,她倒還放在心上了,不得不說,這年下來,她不僅對阿眠改了觀,還對酒這東西改了觀。

阿眠又坐了會子才回去的。

溫夫人特地說了句:“日子冷了,回去該拿爐子便拿了出來,別省着碳,凍壞了便不好了,這幾日沣兒沒回來,想來是功課忙,你多體諒些他。”

“阿眠曉得。”

“嗯,回去罷。”

這才往回去,一陣風吹來,她抖了抖,心說回去還是将爐子拿出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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