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木樨荷花酒與貓
木樨荷花酒與貓
齊舜言在雲來樓裏有間單屬于自己的小閣,今日他并未同友人或是別的顯貴們來,因此二樓的小間裏此時只有這三人坐着,身後立着幾個小厮丫頭。
坐時齊舜言居左,柳姿在中間,阿眠在右。
彼時戲尚未開始,就聽柳姿對着後邊一個小厮說:“将我方才買的瓜子與酒拿上來。”
身後小厮聞言,忙恭敬地送了這兩樣上來,擺在了桌上。柳姿斟了小三杯酒來,一杯給了齊舜言,一杯與齊舜言的酒杯一起擱在了二人中間的案上,另一杯則放将在阿眠左手邊上。
阿眠曉得這意思是教她喝酒,心裏着實也癢癢,但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又想起了溫沣走之前的千叮咛萬囑咐,這才忍住:“阿眠多謝夫人,不過我飲不得酒。”
柳姿輕笑,撥弄着自己的指甲:“倒是個沒口福的,酒也喝不來。”
這樣的話對釀酒的阿眠來說,是侮辱。阿眠當下便惱了,說起孩子氣的話來:“酒我自然是喝的來的,眼下不過是有了身子才不能喝酒的!”
柳姿瞪了瞪眼,她沒想到會有女子争着說自己會喝酒的,畢竟這京中的閨秀都是三杯就倒的,甚至有一滴酒也沒喝過的,也沒哪個像她這般千杯不醉的。
“你喝過酒?”
阿眠仰了仰脖子:“我不僅喝酒,我還會釀酒,”說着想到了什麽,笑了笑,顯擺起來,“京裏的餘老爺你可曉得,他便是我師父!”
柳姿眸子又瞪大了一圈來:“你說的餘老爺可是叫餘承賀?”
“正是!”
她這才另眼瞧起阿眠來,胳膊撐着案幾,以手托着下巴:“我卻不曉得你是不是騙我的,”說着手指點了點案上的酒,“你要是不喝便說出這是什麽酒來,我便信你。”
阿眠端起酒杯裏,不過嗅了兩下便放下了:“這酒不難猜,這是木樨荷花酒罷。”
柳姿愣了愣,旋即不情願的誇了句:“你倒是怪厲害的,”又有些憤憤然,“哼,他說過不收女徒兒的,為何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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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眠慫了慫脖子。
而後兩人東說一句、西說一句,氣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齊舜言見二人間氣氛因為一壇子酒變了時,心裏長舒一口氣,斟了一小口酒後才出言:“沛之娘子果真是心靈手巧。”
阿眠來了京城這許久,也是學會了說幾句酸話的,聽了話後笑眯眯的回了句“哪裏哪裏”,若是溫沣在,心裏大抵是要笑話她幾回的。
“不過沛之倒是個沒福氣的。”齊舜言忽的來了這麽一句。
阿眠想起不久前溫沣那個醉醺醺的夜,不由得笑了笑:“我會教他喝的,以後酒量會好些的。”
柳姿又湊将上來與阿眠說了一些酒的話,班子便上了臺,一場一場的唱起戲來了。
那日場子散了後已然是傍晚時候了,阿眠被夫婦二人邀了在雲來樓用了晚飯,心底對這夫妻二人好感攀升,一面又怕虧了人情,決計等明日溫沣考完了回來後将這些事告訴他。
想到這兒,她便又開始想溫沣了,想到溫沣,她忽的又想起了方才看的一場戲裏的情節來。頓時又恢複了這段日子來的垂頭喪氣勁,六兒見了這變故,先是疑惑,後是恍然,開始疏導起小孕婦來:“夫人可是因方才看的那場戲不高興的?”
阿眠點點頭。
“夫人,公子人這般好,哪兒能像那陳世美那般呢?”說着六兒又耿直的說,“再說了,夫人,公子還不曉得能不能中狀元呢。”
阿眠聽了這話,道:“你曉得什麽?方才齊公子還說了呢,我家相公非池中之物呢。”
六兒也是個好學的,當即問阿眠:“夫人,‘池中之物’是什麽意思啊?”
阿眠:“……”
反正溫沣不在,阿眠便胡亂解釋了:“池中之物便是那些魚兒,池裏邊養的魚是養着喂人吃的,相公是河裏的魚兒、江裏的魚兒!”
六兒覺得這個解釋也不對,池裏的魚兒不就是從江河裏捉來的麽?但又覺得夫人懂得看書,說的定然也是對的。
二人不知不覺的将那幕戲裏的陳世美轉到了“池中之物”身上。
會試考完後,溫沣回來時已經是夜裏了,那日也微微冒着點雨。
這次比鄉試時瘦的更甚,阿眠眼淚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落着,溫沣拿鼻尖在她臉上蹭了蹭:“可別哭了,與我說會子話罷,我這幾日可真真累壞了。”
阿眠輕輕的攘開了他:“你先坐下罷,我叫安子去給你燒水沐浴。”
“我進來時與他說過了,一會兒就好了。”邊說話邊坐下,抱阿眠坐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肚子,“怎麽還不見長大?”
阿眠也摸了摸:“大夫說,四個月時就會慢慢變大了。”
“明日再叫個大夫來把把脈。”
“明日相公好好歇息罷,”說着探手摸了摸他略微有些泛青的眼圈,“可是夜裏睡不好?帶的被褥不夠厚麽?”
“在考場睡誰能睡得好,再來我又想阿眠。”
阿眠嬌嬌的笑了笑,伸長脖子在他唇上落了一吻,他便加深了吻來,聽到安子在外邊說“水來了”的聲音後,才松開氣喘籲籲的阿眠來。他難為情的笑了笑:“委屈娘子了,與髒兮兮的我親熱了這半日。”
阿眠臉紅了紅:“你快些去端水來洗罷。”
他這才去,半晌後出了浴,換了幹淨的還帶着皂角香氣的裏衣出來,摟住換了睡衫的阿眠又親了一通。
親後由溫大少發表感言:“還是幹淨些好。”
待頭發幹的差不多時,他便圈着阿眠躺在床上了,問了她這些日子做了些什麽,阿眠撿着好的與他說了,又說了昨日在雲來樓見着齊舜言夫婦二人的事,溫沣也是頗為驚訝:“不曾想文清兄竟只憑見過幾眼安子就記住了,還将阿眠你也認出了。”
“正是呢,我當時也說他記性好了呢。”
溫沣摸了摸她的發,笑了笑。阿眠想起他眼圈黑黑的,便不與他說話,拍着他的背哄小孩兒般睡了去。溫沣亦是一陣倦意襲來,睡将過去。
會試考完,發榜則是在三月了,等四月初時便又要迎來殿試。是以溫沣不得松懈,只還是像之前那樣忙裏偷閑的……玩會兒。
第二日果真又請了個大夫來診脈,大夫只說胎兒一切安好,又談了如何忌口、如何飲食,溫沣恨不得拿個小本子記将下來,又說道尚不可行房事一事,聽得溫沣又有些皺眉。
大夫走後溫沣才再度說起了請廚子的事,往常阿眠在家時并不熱衷做飯的,只是這下不得釀酒才對做飯感了興趣的,一直拖着不肯找廚子來。
溫沣好言說與她,怕她肚子出了甚麽差錯:“只是請個廚子來,阿眠想吃什麽說與他就能有吃的了,若是想自己做,又不是不可。再者,過些時日我要宴請朋友來,不成要阿眠與六兒兩人包了這些菜,到時候再找幫手便不容易了。”
阿眠便松了口。比起自己做飯,她好似更喜歡推銷自己的酒。早便在擔憂那幾壇子酒的前途了,這下如何也不愁了。後溫沣又斟酌了兩封信回去,告訴兩家人自己如何,信中沒有透露自己考的好與壞否,只說了與阿眠二人都好,胎兒也安好等等一類。
接下來幾日,由于進進出出,溫沣與僅一牆之隔的那戶院主也熟悉起來了。
這家主人亦是朝中官員,從三品,是個司農。姓劉名紳,字稼業,剛過了而立之年不久,為人清貧,因祖上有功蔭庇,在朝為官也無甚麽麻煩。溫沣有幸去參觀過一次劉府,府中不同于自己居所,這邊多是他自己墾了地,作了花草、菜田地的,還種着許多奇花異草,瞧着卻不像在京城這樣的繁盛之地。
溫沣覺得能在京中遇着這般甘于閑适、有隐逸情趣的人實屬不易,對劉紳便很是欽佩。
去的那日還在院裏見着了只橘貓兒,大概是見着生人了,驚呼了一聲“喵”後便竄去一邊了,劉紳便與他解釋了一番,這貓兒原是他從巷子裏撿來的,後來幹脆養了起來,還取了個名兒叫喜來。喜來,喜來,溫沣默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兒,可不是比阿眠取的八寶好聽麽?
那日溫沣回去後給阿眠說了那貓兒時,阿眠也想去瞧瞧了,溫沣自然沒法讓她見着那只貓,後悔自己失言,只好補救:“已經過去大半月了,若是阿常、小紅快的話,想來三月裏就能來了,到時候抱着你的八寶,你就有貓兒可以逗趣了。”
阿眠自我安慰的說了句:“劉大人家的貓兒名也沒八寶的名好聽,”而後換了聲調,嘆了口氣,“哎,許久不見小紅了,倒是很想她的。”
溫沣适時的出言阻止了一個孕婦的悲春傷秋,将自己新搜羅來趣書交給了她。二人回到了會試前的狀态,一個讀書,一個陪讀。
溫沣自己不着急就是,阿眠也不着急,并不擔心他是否會名落孫山,二人只想着如何過日子,至于考中考不中,都是日子,如何不是過。
遠在清渠縣的兩家人卻不同,與京中這夫妻倆反差巨大,因着溫沣的信還沒能送回去,都不曉得京中是個什麽情況。
會試已然考完了,便一邊想着若是高中了是個什麽場景,一邊又擔憂這回落了第又是如何如何。
蘇老爹倒還好,不曉得這對讀書人來說是哪般感受,但縣令爹不同,他起初考時,第二回才中了貢士,險險的作了進士,後來了這清渠縣為官,倒也算是樁好事,日子一直這麽不鹹不淡的過着,後來升做了清渠縣縣令,清渠縣也一日比一日富庶了。只是不曉得自己兒子會是那樣,對溫沣那邊的情況自然也頗為糾結了……整日裏竟是愁的連酒也不願意偷着喝了。
八寶:乃們想主子了沒?喜來又是哪兒來的野貓,一定要給自己加戲嗎?
想讓阿沣同學落第的第一天(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