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金榜題名與金杏
金榜題名與金杏
谷雨後九、十日,牡丹闌珊欲盡時,十五便也到了。
殿試只需要一日,日暮便交卷,經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次日讀卷,又次日放榜。
這日的放榜比起貢士放榜時本該更教人揪心。凡是金榜題名,不論一二三甲都是件教人歡喜的事,可一旦落榜便是再奮力三年的事。然而溫沣卻無甚憂心,許是前些日與韓子君說過那些話的緣故。
阿眠在這日早上溫沣出去後就極不安寧,因溫沣早便想到到時候狀元游街時人聲鼎沸,便不準阿眠出去,怕人多她出差池。雖然想到了阿眠定然舍不得錯過這般盛況,但并不打算松口。阿眠便癟着嘴見他出門去。
溫沣那邊則由皇帝在金銮殿傳胪唱進士名,欽點狀元、榜眼、探花和進士後,錄名入“黃榜”,捧出午門,鼓樂禦杖引下出承天門,張挂黃甲。
道路兩側禁軍守着,百姓們居外探着腦袋,熱鬧至極。
外邊是哪般天地阿眠不曉得,她只孤零零的坐在院裏小凳上冷眼看着不遠處一起玩兒的兩只貓,氣鼓鼓的。日中過後溫沣回來時見着的便是這幕,霎時間有些心虛,又有些心疼。上前去摸了摸阿眠微微涼的臉蛋:“坐在外邊不冷麽?”
阿眠擡頭,只看着他心虛的模樣,心底“咯噔”下,算是曉得了甚麽。
相公一定是考得不佳,覺得不好意思罷。
又聽溫沣說:“進士已經欽點了,我等流程一畢就回來了,阿眠現在若還是想看那,我便帶你往黃甲前看榜,可好?”
阿眠這才抓着溫沣的手站起身來,此時阿眠的肚子已微微挺了,仔細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便是考得不好,她也要曉得。
近來阿眠的情緒波動明顯了許多,眼下竟在出門前因吃了塊溫沣買來的金玉糕就哭了,抽抽搭搭帶着哭腔開始安撫溫沣:“相公,往日我說的那些教你考狀元的話,你權當……權當我沒說,若是沒中你也是最好的那個!”
溫沣乍見這場景時先是憂,而後是想笑,捏着她這些日子越發圓潤無骨的手:“阿眠前幾日不還說自己旺夫麽,再別哭了。”
“我說過麽?”問了徑自搖頭,肯定道,“我肯定沒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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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沣只好一路安撫她,不曉得是使壞心思還是哪般,沒告訴阿眠自己考得如何。一直等帶她到了榜前,她才緩過氣來,鼻翼在呼吸間微微翕動,目不轉睛的盯着黃甲。良久,問了問邊上的溫沣:“相公,你與韓公子收買考官了?”
溫沣:“……”
剛剛正作為新科狀元郎游街的韓子君此時飄在雲端上打了個噴嚏。
阿眠又吸了吸鼻子:“相公,這個是探花對吧?”她在話本裏瞧見過的,排第三的叫探花。
溫沣點了點頭。
阿眠得了肯定後瞬時間又笑起來了,一把抱住溫沣:“我們快些回去給爹娘寫信罷,還要告訴我阿爹阿兄和阿姐,相公的姐姐也要告訴!他們曉得了定得樂壞!”
“我省得,”溫沣輕輕柔柔的拍了拍她後腦勺,“現在阿眠可想起來了那句‘旺夫’的話來?”
“想起來了!”阿眠蹭蹭方才未幹的淚,“我想起來了!”
榜前又來了許多百姓,有的雖不識字,卻也能湊熱鬧,還有一說是摸摸進士的名,将來自家孩兒也能中進士,只是榜前還有禁軍守着,百姓們也輕舉妄動不得。
阿眠嫌擠鬧便出去了,這下阿眠的心算是真的定下來了。
她偏頭問溫沣:“相公,你真的是探花罷?”
“嗯。”
“探花要做官麽?”
“是要留在京裏做官的。”
阿眠點點頭,腦袋轉了轉,想問若是在京做官,公公婆婆、爹爹與阿兄該要來京麽,但想到縣令爹是縣令,怎麽能說離便離呢,自家爹爹更是,老蘇家在清渠縣釀了幾代酒了……
不等她腦子轉完,溫沣便打斷了她:“阿眠可是在想家裏長輩?”
“嗯。”
“此時無需想太多,待阿眠将腹中孩兒生下來後,我自有打算的。”
阿眠看着溫沣嘴角挂着的彎彎的弧度,心裏松泛下來。
“大夫說不許你考慮太多,眼下你只要歡歡喜喜的過了每天便是了。京中你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想吃的東西、想見的人,便說與我。”說着撩了撩她的發。
阿眠晃晃腦袋,攀着他的胳膊便往家去。這時阿眠還不曉得,她相公這話是信不得的。
如今阿眠也将那處宅院當做是家了,雖是租來的院落,她與溫沣卻是打點的極好,花樹都請人來照料着,溫沣将從劉大人府上學來的好些東西搬來自家院裏,倒是又雅致好看了幾分。
窗下一本芭蕉,庭院幾株梅樹,日子過的倒是舒适。
殿試後,韓子君作為狀元郎被授翰林院修撰一職,賜狀元府,榜眼、探花則授翰林院編修,亦受賞賜。往後數日溫沣都早出晚歸的,或是往去拜黃甲、敘同年,或是赴國子監谒謝先聖先師……
這些日子裏,阿眠便在家與小紅、六兒編五色穗子,為表示歡喜在床頭挂着些,一直等溫沣回來才肯歇。
其間柳姿來尋她玩兒過一次,客氣的恭喜了阿眠幾次;師父也與家裏照看他的人來過兩次,阿眠都親自做了飯菜,桌上師父竟還誇起了溫沣。阿眠全驕傲的應了下來。
前兩日院裏樹上歇下了兩只黃莺兒,日日唱着求友的調兒,八寶與喜來便結伴在樹下虎視眈眈着,自那日牆頭風波過去後,八寶與喜來便要好的不行,時時都在一處。因此常有阿眠帶着小紅往劉大人府上去找八寶,或是劉夫人帶着丫鬟們來屋裏找喜來的場景,一二而去的,阿眠與劉夫人也熟絡了。
劉大人将過而立年,劉夫人今年也不過二十八歲,大了阿眠十歲,這幾日見阿眠腹部隆起了才曉得她是有了身子。她生過兩個男孩兒,此時見了個新挺腹的小婦人便也關注的緊。
“阿眠這幾月來是喜歡吃酸的還是辣的?”劉夫人在家時閨名叫盼,倒與阿眠姐姐是同個名,幾日下來她也管阿眠叫起了阿眠,不客套着叫甚麽妹妹了,還教阿眠叫她聲“盼兒姐”便是。
阿眠答話:“喜歡吃些酸的。”
“哦喲,我當初懷身子時也是喜歡吃酸的,兩回都是,生下來也都是男孩兒,曉不得阿眠是不是這般了。”
阿眠笑:“我也聽說過‘酸兒辣女’的說法,但我記得娘說過初時生我,也愛吃酸的,以為又是個男孩兒,結果生出來卻不是。”
“也是,這話不過是說着教人歡喜的。”
兩人便坐在屋內講了近一個時辰的話,到日跌時劉夫人才抱了依依不舍的喜來回府去,阿眠半晌未動了,待劉夫人走後,也起身來伸了伸懶腰、扭了扭腦袋往院裏去散步了,八寶跟随其後。
院中池水是活水,總有外面的小草葉飄将進來,阿常與安子幾個得了閑便打撈了來。
這般過,日子算不得無趣,一日一日的耗了去,廿八那日,溫沣回來時已經過了晡時了,身後跟着個穿灰布衫子、背着個竹簍的老農。
進了院,他便叫老農擱下了背簍。裏邊裝着的竟是半簍金杏,竟與橘子一般大小,或要小上些,金燦燦的,讓人看了便眼饞。
溫沣囑咐阿常:“往廚房去拿幾個籃子來。”
阿常一溜煙的去了,回來時阿眠已經笑眯眯的圍在了老農邊上,小手捉着衣衫,盯着筐問:“大伯,這杏是你自家種的麽?”
“回夫人話,老農家裏種的有些青杏,倒沒金杏,這些是我今早去西山買的,只是瞧着個大,味道還頂酸,想來過些日子回要甜些。”
阿眠笑了笑:“酸的也好。”
那邊阿常與小紅将金杏從背簍往籃子裏挑,未磕絆破皮的放至一籃,磕絆出了些疤痕的又放在一籃,最後破皮的也挑了出了。老農拿着銀兩笑眯眯的背着空背簍出了府上。
當晚阿眠便吃上了金杏,坐在榻上,倚在窗臺上看着外邊,隐隐聽見巷外的叫賣聲。
溫沣亦是坐在窗邊,二人許久沒這樣閑着坐在一起說話了,溫沣略帶歉意道:“這些日子少陪了你,可有不快?”
阿眠回頭,看着溫沣,将咬了一口去的大金杏重新擱在了托盤裏,兩手捉住了他的一只手,食指在他手心裏撓着癢:“我曉得相公忙,要比爹辦案子都忙。”
“不過是這幾日初授官忙了些,再過幾日便多陪陪阿眠。”
“嗯!相公還替我買了金杏回來,可好了。”
“還不是怕你嘴饞沒得吃?”說着用另一只沒被阿眠抓的手,拿起了将将阿眠咬過一口的金杏,遞将去她嘴邊,示意她咬一口,一邊問道,“最近未與你一起用飯,吃的可好?”
“好的不得了,八寶與喜來都歡喜吃這些。”
溫沣見她未有傷感色,心裏也寬心了。
窗外全黑下來時,月光淡淡,阿眠瞧了瞧盤裏剩下的幾顆杏,嘆惋地想,還是明日再吃吧。溫沣見她停下動作,便将窗合上:“歇下罷。”
屋裏掌着燭,昏昏暗暗的,溫沣提起阿眠擱在榻邊的鞋,又轉向抱起了阿眠到床上去,床頭挂着的兩個五色穗子在他頭頂晃了晃,編的歪七斜八的,倒好意思挂在這醒來就能看見的地方。
阿眠躺在床上時,忽而笑意滿滿的捂住嘴,今兒是漱過口的,不過後來又吃了幾顆杏,應該無大礙罷?
溫沣倒沒想起這茬,看阿眠時只覺得傻的緊,催促她了聲她才乖巧卷了被子睡下。阿眠向來入睡快,今日也不例外。溫沣伸出手指繞着她的一縷頭發,開始琢磨有什麽好玩兒的東西能給她的。
怕她無趣。
(腦補阿眠冷眼看貓兒的場景)已經很努力的拿捏孕婦的心思啦!
(前邊有一章縣令爹的心路有個bug,我有空就回去改改,并不大礙~)
btw,最近兩周是論文周……論文成山的來,現實生活很暴躁。
但是一到文裏,莫名其妙的就靜下來了~看見評論時忽然就笑了,開心!希望大家都能看的開心!
我們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