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時不識作俑者

小時不識作俑者

阿眠剛四歲時候,想起來還是個粉粉嫩嫩的肉團子,爹爹寵、娘親疼的,上邊還有一兄一姐。不過那時候阿眠膽子尚小,便是連過年時候放個炮仗都要哭,蘇越因此老愛欺負她,常在院裏放個炮來吓唬她。

年初一的時候,無良阿兄蘇越趁着爹娘在屋裏歇息時牽着小妹的手出了門,在巷子裏玩兒。巷子裏聚了許多小孩,手上都拿着個紅燈籠、舉着長竹杆要往家門上挂,或是抱着燈籠追着打鬧。阿眠見着各式各樣的紅燈籠,圓圓眼張大,一手晃着自家阿兄的衣襟,一手指着那邊兒奶聲奶氣地要燈籠。

蘇越雖然愛欺負她,但是抵不過小妹的可愛,當即應了。不過蘇家的燈籠都不及其餘人的好看,再者已經挂高了來,他便一溜煙跑回院裏偷偷摸摸進了因守歲太晚仍睡着的爹娘房裏,從他爹的衣裳裏摸出了個鼓囊囊的錢袋子,給小妹買燈籠去了。

那時候蘇家還不請下人,是沒人守院的。蘇越再出院門時,阿眠還歪着個腦袋看人家玩兒燈籠。

“我去給你買燈籠,你随我去麽?”

阿眠原本要搖腦袋,不過在看見一人手裏提着一串鞭炮後忙改成了點頭,屁颠屁颠跟着尚且年幼的蘇越出了巷子。

只是年初一哪兒還有人賣燈籠,早便歇了市回家過年去了,兄妹倆打城南走到城北也沒遇着個賣燈籠的鋪子,蘇越摸着懷裏他爹那個鼓囊囊的錢袋子,一臉不可置信,不該的,往常跟爹出來時處處都是商鋪的,今兒是自己走錯道了麽?

“阿兄,你瞧,他們也有。”阿眠聲音軟糯糯的,正指着巷裏一群同樣玩兒着燈籠的小孩。

蘇越皺皺眉頭,他今日定要給小妹買個燈籠來才是。轉念間見着了一戶人家門頭挂着兩個燈籠,不似自家的單調,也有花樣,當下決定用自家爹的錢袋子換一個來。

“阿眠在這兒等着我,我去找人換燈籠來。”

阿眠看了看那群小孩,也有預備放炮的,水汪汪的眼忙睜圓來,可憐巴巴地搖搖頭。

蘇越卻以為她這是鐵了心的要跟着他,跟着也不是不成,可若是自己換不來那家的燈籠豈不是教她笑話了,便狠心拒絕她。

阿眠還是哭兮兮的搖頭。

“你莫再哭了,我一會兒便回來,”結果阿眠仍是一口一個不要地搖着頭,他幹脆威脅,“你若是跟着我,我家去就在你屋門前放炮。”

阿眠癟嘴,忍住不哭,定定站着目送阿兄去換燈籠了。

Advertisement

只是蘇越好像觸黴頭了,戶主将門關上時他往阿眠那邊瞧了瞧,小丫頭正悶悶地堵着耳朵看人家玩燈籠,那豔羨眼神更堅定了他要給她換個燈籠來的心,又尋了一家挂着好看燈籠的去了。

“你是誰?”問話的是另一個小丫頭,穿着紅色的小襖,瞧着比阿眠大上些,手上也有個燈籠。

“我是阿眠。”阿眠縮縮脖子,眼巴巴看着她……的燈籠。

“阿眠是誰?”

阿眠嘴巴微微張開,想問阿眠不就是我麽,可是這個時候小丫頭身後一群蘿蔔頭們點了根炮,阿眠眼疾手快的堵上了耳朵。炮是撿的除夕夜裏剩下來的,稀稀拉拉幾顆,響了幾聲就沒了,不過足以使一群小孩兒們歡喜了。

那小丫頭見阿眠小臉肉乎乎的,堵着耳朵好不可愛,将燈籠輕放在了地上,動手動腳起來,摸她小臉。

“你家住哪兒的?”

“城南的。”阿眠松了松耳朵,這個問題她還是曉得的,因為方才來的路上蘇越與她說城南沒有,我們往城北去瞧。

“你要吃我家的蒸糕嗎?我家廚子做的可好吃了。”

阿眠好像是想吃的,懵懵懂懂的點了頭。小丫頭蹲下去抱了燈籠往家跑了,去拿蒸糕。

等小丫頭走了,阿眠才偏頭去看阿兄,可是阿兄哪兒還在那兒,這時又有一群孩子從別的巷裏撿了炮來,歡喜的點起來……阿眠見不着阿兄,四周又有人放炮,嗚哇一嗓子就哭了起來。

玩兒的正開心的小蘿蔔頭們聽見有人哭,都好奇地圍将過來,個頭都比她要高。

“這是誰家的妹子?哭得傷心,領回家去罷。”問話的是個最長的。

“方大哥,他不是我家妹子。”小蘿蔔頭一號如是說。

“也不是我家的。”小蘿蔔頭二號跟着拒絕。

“我也不認得她,”小蘿蔔頭三號看着她,順便伸手摸了把阿眠還有些濕漉漉的臉,感嘆道,“她摸着好舒服啊!”

話畢,一群小蘿蔔頭都伸手來摸,硬是将阿眠小臉揉的紅彤彤且髒兮兮的。方涯見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看不下去才扯着幾個小子走了,留下頭一個摸阿眠臉蛋兒的,他倒是會把握機會,趁着人少又摸了把,笑着問:“你家住哪兒的?”

“城南的。”

“你要吃我家的蒸糕嗎?我家廚子做的可好吃了。”

這話……阿眠覺得聽過,可是眼下找不着阿兄了,想着阿眠又抽搭了下。

那邊教方涯扯去的可不止一兩個,此時見溫沣又摸了把人家小姑娘,心下生了攀比的心思,又沖着往前去要摸。方涯攔不住,又給三個跑了過去,他則留着攔剩下的幾個。

氣喘籲籲的蘇越抱着燈籠從巷口來時見着的就是這三個小蘿蔔頭摸自家小妹臉的場景,當即沖了過去,丢了手上的燈籠把三個小蘿蔔頭一一撂倒,這三顆蘿蔔頭僅僅是幾個普通蘿蔔頭,無名,也才五六歲的模樣,此時被蘇越推到在地上,其中一個“哇——”的聲便哭了出來,剩下兩個也懵着臉。

蘇越才不管,看着自家小妹被人揉紅的臉,狠狠踢了腳土,盡數往幾個小蘿蔔頭身上去了,然後撿起方才撂在地上的燈籠:“阿眠不哭,我們回家去。”

并沒有哭的阿眠點點頭,動了兩步轉過頭去對站的挺直的溫沣說:“我……我今兒不吃了。”

溫沣看了眼剛推到三個蘿蔔頭的蘇越,生怕他也來揍自己,點點頭不敢言語。也還好彼時的蘇越不曉得舉一反三……舉三.反一的道理,不然始作俑者溫沣怎麽還能好端端的還站着呢?

阿眠提着蘇越換來的花燈,笑嘻嘻的。兩個小身子又這麽搖搖晃晃回了城南。巷子裏卻鬧得開了鍋,大人們出來了些,盤問着自家孩兒些什麽,又聽阿眠娘在院裏哭的聲音。

不過全部的聲音在見着蘇越與阿眠後,都消停下來,衆人都偏頭看着巷口的兩個小家夥。

“爹,娘怎麽哭了?”蘇越曉得只要他娘一哭,他爹就過不好,心裏甚至有些開心來。

不過……後來,蘇越被他爹捉着揍了一頓,可比以前狠的多。反觀他小妹,則被娘抱着親了又親的,阿姐也圍着阿眠,單留他被爹爹訓斥,訓斥完了才問他那袋錢的事兒。

蘇越捂着屁股,臉色比冬月院裏的枯樹葉還擰巴:“我只是想着給小妹買個燈籠來,才拿的錢袋子,不過外邊兒都不賣才走遠了些。”這話方才挨打時也解釋過幾回,只是蘇老爹氣頭上絲毫聽不進去,這時候才換上副和煦面孔問阿眠這話是當真的麽。

阿眠聽了爹爹問的話,這才從娘懷裏鑽出來,邁着小短腿跑去院外邊把花燈籠抱進來,晃了晃燈籠,甜甜地笑着:“是阿兄給我的!”

委屈的蘇越:“……”

阿眠娘這時候才摟了小兒子過去,安撫起來:“我與你爹還當你們遭賊人偷走了,這才打的你,以後再別胡亂跑。”

仍覺得委屈的蘇越:“我省得了。”

這時候阿眠已經抱着燈籠在屋裏颠颠兒的跑了,一會兒給阿姐看、一會兒給她爹爹看,笑聲比方才蘇越身上的板子聲都還要脆些。

再說另一邊兒,紅襖小丫頭包着兩塊兒蒸糕回巷裏時,還不曉得自己已經被沒良心的阿眠給忘了,懷着歡喜到那處時只有幾個讨厭的孩子了,不甘心的又掃了幾眼。

“阿姐,你在找誰?”

“找小妹妹。”她晃了晃手裏包着的蒸糕,“我給她帶的蒸糕。”

溫沣覺得阿姐說的小妹妹就是剛剛那個好舒服好舒服的姑娘,與她道:“她阿兄帶她走了。”

小丫頭遺憾地嘆嘆氣,将包着蒸糕的帕子塞到他手上:“你吃罷,我回屋去陪爹娘玩兒了。”

溫沣拿起兩塊兒蒸糕,心底的愧疚支配着他将糕點送給了那三個被打的蘿蔔頭,三顆蘿蔔頭也就那麽歡喜的吃起來了。

這麽件事兒,除了蘇越,後來誰也不記得了。然就算蘇越記得,也不曉得何人是這個始作俑者。冥冥中像是有着許多牽連,許多年後,長大的阿眠對着長大的溫沣又說出了“你可方便帶兩塊與我吃”的話來,殊不知早在十餘年前她已對他說過“今兒先不吃”的話來。

既然今兒先不吃,那就再等等罷,總會有你想吃的時候。

1.完結章怎麽寫都不滿意!哭唧唧,所以先更個番外!

2.這個番外還是很可愛的吧…還是很甜吧…(溫沣聽了想哭泣:因為我的一句話大家都來摸我媳婦??

3.可能溫家的廚子做飯真的好吧,這姐弟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