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只阿飄
三十四只阿飄
Chapter34
——她的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了。
赫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肩膀處的冰涼逐漸彌漫全身，她害怕極了，甚至不敢往肩膀處看。
從來...從那次路燈下的男孩開始，她看到的一切意象，從來都沒有碰到過她。
赫陽甚至以為這些都是高度還原的幻覺，就像《火×忍者》裏的幻術月讀一樣。
但現在看來，明顯不是。
赫陽的餘光看見臉邊漂浮着幾絲黑色的長發，似乎有“清涼”的風吹向她的耳朵，把赫陽激得一顫。
緊接着，一道冰冷，又玩味的氣聲在耳邊響起。
“嗯~你找的是我嗎？”
聽到她聲音的那刻，赫陽感覺自己的腦袋被按進了盛滿冰塊的桶裏。
被按住的肩膀另一頭，赫陽的臉被一只滑膩膩的手按住，那手指在她臉上撫摸了一下，然後推着她的臉，不容抗拒的，讓她往邊上看。
赫陽的眼睛睜也不是閉也不是，糾結之中，她已經看到了那顆頭。
一顆被黑色的頭發覆蓋住的頭。
這顆頭歪了歪，裏面似乎有一張嘴，正咧開笑着。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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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陽倒吸一口涼氣，雙腿發軟就要往地上摔，倒是眼前的“貞子”一把捧住了她的下巴，一種飄渺的力量拖住了她，赫陽才沒有慫唧唧地跪倒。
她嘴唇發顫地往下看，注意到“貞子”的腳懸在空中。
......是貨真價實的阿飄。
赫陽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麽辦。
“對不起對不起，可以請你回去嗎？”赫陽不敢看那顆頭，倉皇的眼神尋找着每當有鬼出現時都會跟着一起出現的那條透明的裂縫。
但是空氣中什麽都沒有，只有抓着她下巴的手緊了緊。
“回去？”阿飄輕輕地說，聲音仍然很虛無：“我不知道怎麽回去。”
“怎麽，要不你想想辦法，跟我一起回？”阿飄像是笑了，這樣說。
赫陽快哭了，瘋狂搖頭：“嗚嗚嗚嗚嗚我也沒做錯事情，我就只是想了想啊......我都是只想，我沒有想吓她們的...”
“可是我剛才可聽見你的心聲了。”阿飄說，“你說想要一個貞子，吓那些人。”
“哪些人？”阿飄稍微松開了抓着赫陽的手，一字一頓地說，“我、幫、你、啊。”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沒關系的。”抓到機會，赫陽趕緊掙脫開來，踉跄的往前跑了兩步。回頭看向阿飄。
阿飄的全身就如同她想象的那樣，白色的長裙上沾滿了黑色的血跡，整個人都透着陰沉恐怖的氣息。
唯一和想象不同的是，阿飄露出來的手和腳都很小，不像是傳說中的女人，更像是一個女孩。
赫陽突然覺得，剛才耳邊的聲音雖然恐怖，聲音卻仍然是略顯稚嫩的。
和她...年紀差距不大的那種感覺。
這樣的直覺只是短暫的經過了零點幾秒，赫陽就因為恐懼不敢再看阿飄。
“你...你別跟過來！”她說完這句話就埋頭沖回了教學樓。
“呼...呼...呼...”赫陽一口氣沖上四樓，回到教室，看到教室裏老師吃驚的表情和臺下的同學們不友好的表情，她才終于被拉回了現實當中。
垂着頭被老師說了幾句後，赫陽蔫蔫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下是真的見鬼了，她幾近虛脫。
拿起課本準備把注意力轉移開，赫陽卻突然覺得後腦勺發涼，她頓了幾秒，雙手捧着書遮住臉，悄悄地往後看去。
阿飄正坐在置物櫃上，雪白的小腳一下下晃着，腳底有血一滴滴落到地上。
“啪嗒，啪嗒。”
“嘿嘿嘿嘿~”阿飄像是終于等到她回頭，很愉快地笑出了聲，聲音像漣漪般擴散開來，如同尖刺一樣刺進赫陽的耳中，她驚恐地看向別的同學，
....沒，沒有人聽見嗎？
也有旁邊的同學跟着赫陽的視線往後看，但是表情毫無波動地轉回來了，然後莫名其妙地瞟赫陽一眼。
赫陽轉回頭，眨眨眼，有些不可思議。
她們看不見阿飄？？
這是超能力出現的這幾個月來，第一次有鬼真正碰到她，也是第一次有鬼不被除了她以外的人看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說呀，要吓誰？”
“這個？”
阿飄飄到赫陽前面的同學旁邊，赫陽不知所措地垂下眸，沒有回應。
沒得到答複，阿飄又一下飄到老師旁邊，咯咯笑着：“那這個？”
赫陽吓了一跳，趕緊瘋狂搖頭。
下一秒，阿飄突然閃現到她的身邊，歪頭怼在她臉前，濕噠噠的頭發沾濕了赫陽的課本。
赫陽被突然到來的近距離吓得一抽，下意識要喊出聲來，卻在即将沖出嘴的時候被她捂上了。
還在上課呢，突兀的躁動吸引了老師的注意力，老師和同學們都看過來。
“赫陽，你怎麽了？”老師敲敲黑板。
“老師，赫陽好吓人！她一直在一個人搖頭。”赫陽身後的男生舉手說道。
聽他這麽一說，教室裏一片嘩然。
“嗚嗚嗚，她真的好恐怖啊。”真的有膽子小的女生要被赫陽吓哭了。
赫陽欲哭無淚，她更想哭。
“哎，她是不是看到鬼了？”
盡管聲音很輕，赫陽還是聽見了。
她愣了一會兒，輕聲說：“沒事老師，我就是...頭有點暈。”
“這樣啊，那你還是去一趟醫務室吧，要找個同學陪你嗎？”
“...不用了。”
赫陽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
阿飄跟在她後面，沒有一絲聲音，只有赫陽走到樓梯轉角口的時候，通過餘光看到她。
“你不回去嗎？”赫陽鼓起勇氣再次提問。
阿飄：“回哪去？”
“就...那條縫裏面，是你們的世界嗎？我看你們都是從那爬出來的啊。”赫陽用手比劃了一下。
她有過很多推測，比如自己是不是打開了什麽鬼界和人間的大門啊，那條縫的後面是她的思維？還是另一個世界？
她見到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活”的？
見到阿飄之後，赫陽确定了這些東西的“生命”。
“回不去。”阿飄第二次說這句話，聲音裏沒什麽情緒。
“那你！”赫陽不知何時忘記了恐懼，猛地轉過頭看向阿飄。
阿飄雙手垂在身前，浮在她身後，赫陽第一次認真看了她的全身，阿飄看起來真的小小的一只，手和腳都凍得青青紫紫，上面沾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血。
看起來...竟然還怪可憐的。
她很快甩開自己不着邊際的想法。
她覺得鬼可憐，誰覺得她可憐？
托阿飄的福，赫陽後半天都沒怎麽想到別的鬼，只是滿心擔憂地看着阿飄在的地方。
一開始，阿飄還在教室裏徘徊，時不時發出笑聲讓赫陽出了一身冷汗，後來阿飄飄到窗外不見了身影，赫陽也終于投入進課堂中了一小會兒。
等她想起來阿飄後，沒多久，阿飄又在教室裏出現了。
她隔着頭發緩慢的移動頭部，環顧四周，然後那顆黝黑的頭轉向赫陽，頓了一會兒。
赫陽看到她幾乎絕望了。
就不應該想起她！
但是既然她已經在她腦海中了......她是不是這輩子都擺脫不了這只鬼了啊...
QAQ
赫陽憂心忡忡到放學，收拾東西準備去武道館。
阿飄跟在她後面：“為什麽別人都還在這裏，就你一個人走？”
“為什麽她們都在叽叽喳喳，你一個人那麽安靜？”
赫陽捂了捂耳朵，在阿飄在她身後幽幽詢問的同時，她已經走到了大門口。
現在她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去武道館。
阿飄出現後，赫陽總是擔驚受怕她搞出什麽幺蛾子來...還是不去禍害鄧叔叔了。
運動的時候赫陽總是很專心，還沒有讓武道館出現過靈異事件。
赫陽把阿飄帶回了家。
家裏沒人，傍晚的筒子樓樓道裏充滿了飯菜的香味，油下鍋的嗞嗞聲此起彼伏，非常有人情味。
赫陽一路走一路跟鄰居打招呼，時不時不安地往後看一眼。
阿飄則是一直在左轉轉頭，右轉轉頭。因為看不見她的臉，所以赫陽不知道她在看什麽、又是什麽表情。
這個點，家裏自然是沒有人的。
赫陽走進了家門才松了口氣，現在開始阿飄要禍害也只能先禍害她了。
她這一天下來筋疲力盡，下意識往沙發上一坐。
冷不丁地，電視被打開了。
應該是她不小心碰到了掉在靠枕後面哪兒哪兒的遙控器的按鈕，
電視機一打開，就是一個正在放映中的鬼片。
主角拿着手電筒照着鏡子，等他拿開的時候，發現鏡子裏的自己不動了，然後對着他慢慢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開場就是這個畫面，正中赫陽害怕的點，小女孩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馬上轉過身在沙發上尋找遙控器。
但還沒等她找到，電視裏就發出了尖叫聲。
赫陽頂着發麻的頭皮，趕緊沖到電視機前，一把拔掉了電視後的插頭。
與此同時，看到了從鏡子裏伸出來的爪子，還有倉皇後逃的男主角。
赫陽心裏警鈴大作，往四周看了看。
而阿飄浮在旁邊，不明目的地盯着她。
嗚嗚嗚這算什麽？前後夾擊？
她得跟爸爸媽媽說說了...以後不要再看電影不看完，還電視機直接休眠。
一分鐘後，正當赫陽以為這次運氣那麽好，恐懼沒有成真時，她聽到了聲音。
來自房間裏的聲音。
先是“咔咔”幾聲，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狹窄的地方擠出來，然後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爸爸媽媽房間裏的鏡子！
赫陽很快反應過來，幾乎是手足無措，她猜要出來的估計是和電視裏類似的那個爪子，于是趕緊沖進廚房，踮着腳想拿菜刀為自己防身。
可是菜刀放得太高了，她根本拿不到。
赫陽已經看到了爪子從主卧伸了出來，長長的，連接着幹細的“手臂”，像屍體一樣，惡心又恐怖。
爪子沒有眼睛，四處探了探之後，卻若有所感似的，往赫陽這兒伸了過來。
赫陽驚恐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她不敢沖過去，又無處可躲，只好蹲下來護住自己的頭部：“別過來！”
話音剛落，手臂伸長時發出的“嗤嗤”聲卻停止了。
沒了動靜。
她也沒有被爪子抓走，沒有被刺死。
幾秒後，赫陽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看到阿飄站在廚房門邊，兩手抓着那個巨大的爪子。
但是爪子卻被阿飄小小的手制約住了，在她手裏掙紮。
阿飄似乎也在看着手上的東西，像是怔愣了一會兒，然後饒有興趣地笑了起來，她轉頭瞥了蹲在地上抱着頭的小慫蛋一眼，嗤笑一聲，手上用力，把那個爪子給扯成了兩半。
......不知道為什麽，赫陽好像聽見了一道慘叫聲，很悶，很遙遠。
她就這樣得救了。
赫陽什麽都不敢再想，縮在廚房的角落裏背課文，半天才從廚房裏走出來。
等她走到客廳，發現為她解決了問題的阿飄就這樣一直坐在餐桌上晃着腳丫子。
而她腳底板的血跡已經凝結。
赫陽餘驚未散，看到阿飄的樣子時，突然感到了一絲親切。
說到底...應該是和她年齡差距不大的女孩兒罷了。
還救了她。
和剛才那個鬼東西比起來，阿飄簡直是天使啊！
她這麽想着，神使鬼差的，走到了阿飄面前，清了清嗓子：“咳哼.....剛才，謝謝你。”
阿飄擡起頭，赫陽依然看不見她的臉，卻聽到了她的聲音，也是奇怪，現在聽起來，卻不像白天聽見那麽幽然空曠了。
“我剛剛看見你在洗手。”阿飄的腳丫子疊在一起，蹭了蹭：“我能洗個澡嗎？”
“啊......”赫陽一愣：“可...當然可以。”
阿飄提出了奇怪的要求。
她一只鬼，還需要洗澡嗎？
赫陽不禁這樣想着，又想起剛進門的時候阿飄好像一直很感興趣的在往廁所的方向看。
她乖乖從自己的衣櫃裏拿出了換洗衣服。
......一直看着她那件血裙子的确怪吓人的，既然要洗澡了，就全部換掉得了。
浴缸裏的熱水已經放好，赫陽拿着換洗衣服走進浴室的時候，阿飄難得腳丫落地，正蹲在浴缸旁邊觀察着水，時不時伸出她的手指點一點水面。
看起來笨笨的。
赫陽對她的恐懼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她把衣服放到旁邊，說：“你在幹嘛？進去呀？”
阿飄站起身來，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邁出一只腳踏進了水裏。
她呆住，水溫雖然适中，但是對她來說卻有些燙。
是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溫度。
站進浴缸裏，阿飄就要往裏頭坐。
赫陽一驚，連忙阻止她：“脫...脫衣服啊。”
緊接着，赫陽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見阿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利落的伸手，把裙子一拉，從頭頂扯了下來。
頭發被撩起，好像看到了一瞬她的臉。
赫陽心裏生起了好奇心，又因為阿飄的舉動有些臉紅——在外人面前，衣服說脫就脫，真是一點都不害羞。
後面想想，阿飄畢竟是阿飄，哪裏懂得什麽害羞的情緒。
把衣服全部脫得精光後，阿飄把沾着血的衣服丢到旁邊的地上，赤身裸體地坐進了浴缸裏。
赫陽這就準備出去了，手剛碰到門把手，她又回過頭，猶猶豫豫地擔心道：“你...會洗澡嗎？”
“不會。”阿飄回答的很快：“你幫我。”
赫陽：......不該多嘴。
十分鐘後，赫陽認命地挽起袖子，把沐浴露抹到阿飄白窄的背上。
她的背是那種不自然的冷白色，赫陽的膚色已經算是白皙了，但還是沒有阿飄白，她的皮膚就好像陶瓷一樣冰涼，哪怕坐在熱水裏，當赫陽的手真的覆蓋上去時，感受到的仍然是...有點凍手。
奇怪的是，阿飄這樣白皙的背上，有幾處大片的淤青。
赫陽洗了一半，還是沒忍住，問：“你疼嗎？”
“嗯？”阿飄的喉中發出疑問的震動。
“淤青，疼嗎？”赫陽輕輕按了按。
但是阿飄沒有反應，只是搖了搖頭。
赫陽看着她的背。
正常的“貞子”肯定不是這個年紀的小女孩。
她也絕對召喚不出來真正的“貞子”角色，所以...眼前的阿飄肯定是“貞子”的替代版。
會不會有可能，她就是一只普通的鬼，但是因為她的想法被賦予了貞子的屬性，才會這樣滿身傷口呢？
那如果赫陽想，這些傷口能消失嗎？
赫陽早就對自己的超能力有了諸多猜測，想到這裏，她起了實驗的心思，把手覆蓋在阿飄的淤青上，心中默念：“消失掉，阿飄身上的傷口都消失掉。”
緊接着，就在赫陽的注視下，阿飄背上的傷口似乎真的開始一點點變淡、縮小。
然後消失在了赫陽的手心裏。
等赫陽拿開手，發現阿飄的背已經毫發未損了。
我去！！我好厲害啊！
赫陽瞬間激動了，順勢手就拍進了水裏，濺出來的水又不小心進了眼睛裏。
她嗷地一聲捂住眼睛，樂笑了。
阿飄：......
這不是挺開朗的嗎？
在之前那個地方沉默的跟個死人一樣。
自己的思想可以改變召喚出來的東西。
雖然程度還沒确定，但對赫陽來說已經是一個極好的消息，她心情很好的壓了一大坨洗發露在手裏，就往阿飄頭發上糊。
等接觸到了阿飄滑膩的潮濕長發的時候，赫陽才回過神來。
......等下，這玩意兒能不能洗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阿飄。
阿飄坐在那似乎沒什麽反應，就是一直在玩，有些渾濁的水下，她不斷揮舞着水波，很新奇的樣子。
赫陽這才放下點心來，默默開始給阿飄洗頭發。
...她都沒有給媽媽洗過頭發。
甚至沒有給媽媽洗過腳。
但她現在竟然在給一只阿飄洗、澡。
莫名有一點愧疚的赫陽想——今天爸爸媽媽下班回家一定要給他倆洗腳...就算爸爸的腳臭也要挺住。
拿花灑給阿飄沖去洗發露之後，赫陽端詳了一下她的頭發，覺得這麽好的發質一定不需要護發素，然後就不洗了。
頓了一下後，她揣着好奇心和緊張的心跳，若無其事地把阿飄的頭發往後捋了捋。
裏面不會...沒有臉吧？
還是只有一雙眼睛，只有一只嘴巴的那種？
赫陽撩到一半不敢動了，眼睛也都眯在一起，好幾秒後才睜開一只眼睛，小心地看了眼阿飄的臉。
......好像有臉。
她睜開眼，看過去。
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赫陽從未見過這樣黑的瞳仁，好像能把人吸進去一般剔透，卻純黑。
赫陽看愣住了。
這是她活這輩子...短短九年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
比商場裏賣得最貴的洋娃娃還漂亮。
好幾秒後，躺在浴缸裏赤身裸體的女孩殷紅的薄唇微啓。
蒸汽環繞，呼吸不暢，但她的聲音沒有被感染一點，依舊很冰冷疏離。
“好看嗎？”她說。
＊某種意義上小赫陽是個很會玩游戲總結經驗的聰明小孩
*小雨一開始是一只冷漠惡劣的阿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