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詭異北區
詭異北區
聽到店門口男人的叫喊,王姐正在揉面的手下意識地一抖,接着心中那幾分從小養成的恐懼便被她強壓在了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數之不盡的厭惡與怨憤:“沒有,這裏不歡迎你。”
“你可真稀奇。”王壯聞言,随手從桌子上的筷筒中抽出一雙不耐地在桌子上敲擊着,“我昨個還看你拿了兩肉包子偷偷塞給那個瘋子,怎麽輪到我就沒了。王春花你別忘了,我才是你親哥哥,小浩更是我們老王家唯一的種,你敢餓着我們,不怕以後你死了沒法和我們爸媽交代?”
像是聽到了什麽難以忍受的話,王姐‘嗖’地站起身來,方才還滿是冷漠的憔悴雙眸中充滿了怒火:“你見到了嫂子,你把她怎麽了!”
“我能把她怎麽樣,誰會跟一個瘋子過不去。”王壯目光微閃了一瞬,随即皺了皺眉不屑嗤笑道,“你不願意認我這個哥哥和你的親嫂子,上趕着和一個瘋婆娘認親戚倒是熱切的很。”
“王大壯做人要有良心!”王姐把手中的面團往案板上一甩向外走去,“如果不是你和徐鳳做的那些腌臜事,嫂子怎麽會被你活生生的逼瘋!”
“你今天非要和我作對了是吧。”王壯冷笑一聲,他這個妹妹從小就和他不對付,尤其是在他将那個瘋婆子趕出家門後,更是對他沒有個好臉色。
他雖也看王春花十分不順眼,但也不會像今天這般故意來惡心人。倒不是他心裏能對她有什麽兄妹之情,完全是因為王春花這人僞善的很,平時總是對周圍那些進城打工的小年輕施些小恩小惠,明明自己窮的鞋子都破了,還非要說什麽年輕人在外辛苦之類的屁話,隔三差五就給他們免單。
這就導致了每次當他想來找王春花麻煩的時候,總會有一堆多管閑事的人過來護着她。即便他自認自己是北區的地頭蛇,也架不住一堆比他體力好上太多的年輕人和他打架。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那幾個小兔崽子清明回家上墳,一時半會兒回不了海市,再加上他被那位高人莫名其妙地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于是他心情極度憋屈之下,十分理所當然地過來找王春花撒氣,反正他從小就是這麽做的,王春花生來就該是他的出氣筒。
這麽想着,他便習慣性的擡起手臂向着王春花狠狠揮去——
“放開我!”王壯驚怒交加地瞪着正死死握住他手腕的老于,他面前的這位陌生男人看着斯文老實,可他手腕上傳來的鑽心刺痛卻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明顯不是北區住民的人并不像他表面上這麽好欺負。
“打女人算什麽好漢。”老于一把甩開王壯的手,毫不收斂的力道讓王壯又止不住地踉跄了幾下,還好他身邊的少年及時扶住了他,讓他不至于丢臉地摔倒在地。
“我打我的親妹子,關你們這些外人什麽事。”王壯往地上啐了一口,說着又咬牙瞪了少年一眼,似是覺得自己在兒子面前失了臉面,一時心裏的惱火更是成倍地放大了,口中的話語也越發的不堪入耳。
“王春花你可以的,真想不到你這麽一把年紀了還能再找個新姘頭,怎麽,不是說要為你那死鬼老公守寡嗎,怎麽現在見個男人就把你迷得不知廉恥了。哦不對,說不定不止這個男人,我說那幾個兔崽子怎麽這麽護着你,別是你半老徐娘和他們也有一腿吧。”
“王壯我和你拼了!”當着客人的面與王壯争執已讓王春花心裏羞愧不已,如今又聽到王壯拿她死去的丈夫說事,還往她和客人身上潑不切實際的髒水,王春花怒極之下一改往日裏能忍則忍的态度,赤紅着眼就沖上去将王壯的臉都抓出了血。
“你這個賤人!”王壯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血跡,但皮膚上的痛感卻能讓他大概知道王春花對自己下了多大的狠手。
他本想再上前将這個竟敢忤逆他的妹妹好好教訓一頓,但察覺到他動作的老于早已牢牢地護在了王春花的身前,而王春花則在徐叮铛的安撫下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着平複心情,邊在板凳上坐了下來。
“好,王春花,我今天動不了你,算你能耐。”王壯的雙拳握了又握,滿腔無法發洩的怒火讓他額上的青筋都在隐隐跳着。
就當徐叮铛與老于都在暗自防備着他,生怕他趁他們一個不備沖過來傷害王姐之時,王壯竟出乎意料地反而往後退了一步,接着又扯出了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
只是這個笑容在他因沾着血跡而略微猙獰的臉上顯得十分詭異,至少徐叮铛的腦中就不合時宜地冒出了好幾個她曾看過的恐怖故事。
無關鬼怪,而是變态殺人狂之類的那種。
然後下一秒,徐叮铛就再次驗證了自己作為通靈者的直覺——
只見方才才正常了一秒鐘的王壯,忽的像是狂躁的野獸般一把抓住了身邊親生兒子的頭發,并将少年的頭毫不留情地用力砸向面前的桌面。
“讓你看笑話,讓你詛咒我,讓你整天鼓搗那些個破娃娃,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
這一串變故讓原本只是在防備着王壯沖過來的老于和徐叮铛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直到少年已被王壯壓着在桌子上砸出了一聲巨響,老于終于趕在他将少年的頭砸向桌面第二次前将他制住。
“怎麽,我妹妹你不讓我碰,現在我管教自家兒子你還要插手?”王壯眯着眼睛,目光中透露出的惡意甚至可以與徐叮铛曾接觸過的一些厲鬼相比,哪怕是由于職業原因而見識過各種兇徒的老于也不由得一愣。
這都是怎麽回事?!發現了王壯異樣的徐叮铛心中陡然升起了幾分不安。
明明最開始只想替小五找到親人解決投胎的難題,可是北區上空漂浮着的怨念,還有王壯明明只是個普通人卻有着堪比惡鬼的邪氣,這一切奇怪的狀況無疑都讓她感到無比頭疼。
或許有人會說,世上本就有善人與惡人,王壯這樣的人惡念滿滿非常正常,不是還有句話是這麽說——
“惡人即使變成了鬼,也是惡鬼。”
但徐叮铛卻從空間中的筆記了解到,若是一個惡人化鬼,原本只有十分的惡便會變成一百分,且這只是最普通的惡鬼,再稍強點的千分萬分都有可能。
而一個普通人的惡,至少以徐叮铛粗淺了解到的王壯的資料來看,他最多應該只有五六分惡才對,并不是他心性好,而是能力所限,讓他的惡無法多加擴展。
然而就在王壯失态的那瞬間,徐叮铛卻在他身上察覺到了超乎百分的濃郁惡意,這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狀态,但那惡念只是轉瞬即逝,等到王壯說完那句話後,徐叮铛便再無法感受到那股令人心底發寒的氣息。
可她并不覺得這是自己過于緊張而産生的錯覺,先不說她絕對不會錯認這股邪氣,即使是為了北區上空的怨念們,她也不會小看在北區內發生的任何詭事。
想着徐叮铛就将自己在進入北區時下的防護解開,因為她不确定王壯能不能看到上空的怨念,若是被他發現怨念因自己的存在而不敢靠近,豈不是打草驚蛇?
随即她便發現即使沒有了自己的防護,那些怨氣也只在上空沖着王壯怒吼着,但多的動靜卻沒了,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在了外邊一般。
這下她更确定了王壯的不對勁。
王壯似乎也發現了自己剛剛的失态,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依舊沉默着的王浩,又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眼神,鐵青着臉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小攤,就仿佛幾分鐘前這裏并沒有發生過任何争執,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一般。
“小浩你沒事吧,疼不疼?快先去姑姑家給你上個藥。”王春花心疼地看着少年額上已然冒出點點血跡的傷口,即便她與王大壯再不合,再不喜歡少年的母親徐鳳,可少年畢竟是她從小看到大的親侄子。就在剛才王大壯上前想要對她動手時,她還看到了少年只比老于慢了半拍的阻止王壯的動作。
只是因為老于戰鬥力太強,才沒有了少年維護她的機會。
王浩搖搖頭無聲地拒絕了。
王春花習慣了他的沉默,要知道哪怕是前幾分鐘王壯拿他腦袋砸桌子時,他也沒有發出絲毫痛呼來。
若不是她曾聽到過少年對着娃娃說話,她怕是也要和其他人一樣誤以為他是個啞巴。但是王浩越是如此,她便在心裏愈發的為他難受,也對王壯從小虐待王浩的行為分外不解。
要知道哪怕王壯對她嫂子如何殘忍,對她又多麽地不顧兄妹情分,可是有一點她是從未懷疑過的,那就是王壯對徐鳳的好。
誰都不明白為什麽當初那個可以把青梅竹馬的重病中妻子殘忍地趕出家門,又把年幼的妹妹賣給老頭的男人,竟然會栽在徐鳳身上。
對她簡直是有求必應,體貼至極,眼見他們都快在一起二十年了,王春花也沒見他兩紅過臉,甚至到現在家裏的家務還是王壯做的。
但要說王壯是遇到真愛了,可他又對自己與徐鳳所生的孩子格外冷漠,從小非打即罵,把好端端地一個孩子逼成了自閉。連立誓要與王壯一家人劃清界限的王春花都看不下去,時不時地就偷偷給王浩塞一些吃的。
王春花內心的念頭徐叮铛自然無法聽見,以為小五尋找父母而收集的資料也沒有詳細到連王家的家事都概括,大多側重于他們家大兒子的走失時間之類,因此她的注意力都在王浩額頭的傷口上。不然若是她能聽到王春花的心聲,肯定會為王壯的異常再增一分懷疑。
佯裝作在背包裏翻找的模樣,徐叮铛偷偷的從空間裏拿出了酒精與消毒棉遞給了王春花,好讓她為倔強的少年先處理一下傷口,卻沒想王浩在王春花即将碰到他之時迅速偏開了頭。
“血,不能浪費。”王浩幹巴巴地對着徐叮铛吐出這幾個字,說話的同時臉上所剩不多的血色完全褪了個精光,就好像單單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花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一般困難。
“有什麽浪費的,小浩你別擔心藥錢,酒精不貴,姑媽會把錢還給這位小姐的。”王春花跟哄孩子似的想要拉着王浩坐下處理傷口,可她再一次地被王浩拒絕了。
這次王浩沒有再說什麽其他的話,在搖頭之後便低垂着腦袋起身朝着王壯離開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因為額前碎發的掩護,徐叮铛他們都沒發現王浩在離開前對着徐叮铛背包的迅速一瞥,總是冷淡無神的黑眸中破天荒地多了幾分雀躍興奮的情感。
“王姐你沒事吧。”
留在小攤上的三人面面相觑了許久,王春花是因為在他人面前暴露了家醜而羞于開口,老于是仍在思考王壯這個資料上平平無奇的男人為何能露出這麽兇惡的眼神,而徐叮铛在發現本該與王姐更為熟悉,更為适合調節尴尬氣氛的老于在發呆後,只能主動肩負起了打破沉悶的重擔。
“對不起,很抱歉今天把你們給牽扯了進來。”王春花自責地抿抿唇,心思依然放在已經離去的王浩身上。
不知道小浩回家之後該怎麽處理傷口,他不喜歡別人碰他,自己又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萬一留下疤了怎麽辦。她心中擔憂極了,可自己與王家微妙的關系又讓她不能像個正常的姑姑一般上門去關心小浩,只能自己在小攤上幹着急。
“沒事的,這又不是王姐你的錯。”徐叮铛笑着寬慰道,繼而她又輕蹙着眉微微嘆了口氣,“不過我剛剛真沒想到他會突然攻擊那個孩子,而且明明他上一秒并沒有表現出自己有那麽生氣,怎麽臉色說變就變。”
王姐露出一個苦笑:“他很久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誰能保證一個人可以一直不變呢。”
勉強套出了對自己有用的信息,徐叮铛剛想繼續與王姐聊聊,看看能不能從她的話中提取更多消息,就看見不遠處黃家的那棟小樓裏走出了一男一女,看相貌應該就是資料裏說的那對一直在尋找孩子的夫妻。
可只消一眼,徐叮铛就在心裏為他們是小五父母的可能性削去了一半。
按照祖師爺沉睡前的說法,小五的母親應該是腿部受了重傷,所以小五才會以靈體感受到她的痛苦。可即将走到她面前的這對夫妻,雖然妻子的面色看起來像是久病未愈的模樣,但她的四肢卻都是健健康康的,至少看她走路的姿勢就不像是有什麽傷口。
“春花,我們剛剛在家裏聽到了你和大壯的争吵,你怎麽又去氣你哥哥了。”黃夫人半責怪半關心地上前握住了王春花的手,語重心長地教育道,“親人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你和你哥可是親兄妹,打斷骨頭連着筋呢,至于三天兩頭吵成這樣嗎。”
“就是。”黃先生也滿目不贊同地看着王春花,“要我說還是春花你太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他愛面子,如果你硬要和他講道理,他本來只有一分的火氣也被你折騰成了十分,你就不能在關鍵時候和他服個軟嗎。”
這邊王春花正為了多年的老鄰居口中之話不悅,徐叮铛卻與老于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共同注意到了黃家夫婦不對勁的地方。
按照黃夫人的說法,他們是在家裏聽到了争吵才過來,可王姐的小攤雖然能看見黃家的房子,卻怎麽都不是一個能聽到動靜的距離。
更令徐叮铛警惕的是,就在黃家夫婦走出出現在胡同裏的時候,上空本已逐漸平靜下來的怨氣又開始不住的沸騰。
黃夫人仍在與黃先生一唱一和地勸着王春花去和王壯道歉,絲毫沒有在意王春花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而且勸說的話無非就是那麽幾句來來回回,就仿佛她是一個早已被設置好程序的機器人一般。
徐叮铛心間一動,總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可她将先前在腦海中劃過的念頭再重新捋了一遍後,卻怎麽都想不起自己那一閃而過的靈感了。
不管如何,至少她确定了一件事,黃家夫婦和王壯絕對有問題,而這個問題也一定與北區的怪異有關。
隔着背包摸了摸察覺到異樣而保持着安靜的小五,徐叮铛的腦袋傳來一陣突突的疼,三戶小五父母的候選人,兩戶不是正常人,只剩下一戶在外地的人家不知道情況,
可是那戶人家這麽多年來對小五不聞不問,真的會是祖師爺說的那個愛子如命的母親嗎。
許是發現了王春花對自己話語的敷衍,黃夫人終于停下了她的喋喋不休,将目光投到了坐回位置上繼續喝粥的徐叮铛與老于身上。
她先是看了一眼徐叮铛,和善慈祥的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幾分嫌棄,當她看向老于時,眼神就顯得愉悅多了,像是發現了什麽滿意的貨物一般。
注意到黃夫人情緒的徐叮铛:“……”
真不知道是該為人家瞧不上自己慶幸還是不爽。
“這位大哥是新來北區的?”黃夫人十分熱絡地在老于身邊坐下,“你也是外地過來找工作的嗎,找到了嗎?如果沒的話,我家的鋪子還缺幾個人,大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老于喝粥的動作一僵。
大姐你有沒有搞錯,你丈夫還在旁邊看着呢,為什麽要把整個人都貼在我身上?
不對,就算你丈夫不在,你也不能對別的男人這麽熱情到不知分寸吧?
老于尴尬地往旁邊移開了身子,還未開口,就發現自己的對面又坐下了一人,正是打量了老于更久的黃先生。
“阿如說的對,這位大哥你要不要考慮來我們家鋪子試試,如果你願意的話,還可以住到我們家在北區的房子裏,省下一筆房租。”黃先生臉上的笑容比黃夫人還要熱情過分,要不是老于及時的躲開,他差點就握住了老于的手游說了。
“……”就算老于看不見北區上空的怨氣,但面前黃家夫婦的不對勁也讓身經百戰的他覺察到了古怪。
根據資料上和他往日自己觀察到的來看,黃夫人溫婉,黃先生精明,怎麽一進了這個北區就變得如此不知禮。不僅是非不辨地勸王春花去和王壯道歉,還邀請自己這麽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入住他們家。
這樣子的兩個人哪像是白手起家縱橫商場多年的商人,反而像路邊誘拐他人的騙子,而且還是智商不太夠的那種。
因為面前狀況而尴尬的不止老于,還有一旁的王春花。她有時候真想不通,為什麽自從來了北區之後,她身邊的人就都跟變了個人一樣。
以前王壯雖然也欺負她,但大都是惡作劇般的逗弄,若是真遇到什麽村子裏的小混混向她開玩笑,王壯沖得比誰都快,一定要把那人打到向她道歉才肯罷休,那時的王壯對他嫂子也是好的。
而黃大哥和如姐與她來自同一個村子,自小相識。在最開始的那幾年,王壯與徐鳳剛認識的時候,黃大哥還幫着嫂子勸王壯收心,如姐更是在她面前為嫂子憤憤不平着。
可不知何時起,如姐就變成了徐鳳的閨蜜,黃大哥一改往日除了他們幾個好友誰都不愛搭理的模樣,碰上個人就要上去攀關系稱兄道弟。
王春花倒不是覺得黃大哥喜歡交朋友有什麽不對,只是前後反差太大,讓她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罷了,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解救一下老于這個最近經常照顧她生意的客人。
“于先生,你剛才不是說等會還要去找工作嗎,北區離人才市場離得遠,你再不出發就要關門了。”王春花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啊?對對,我和我侄女得出發了,黃先生我們下次再聊。”老于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狼狽過,站起身就拉着徐叮铛快步向着北區出口走去,完全無視了黃家夫婦的挽留與不舍到讓他差點起了雞皮疙瘩的神色。
“于叔你這麽落荒而逃,哪還有業界精英的樣子。”徐叮铛小跑着跟在老于身後打趣道。
“敢情他們握着的不是你的手,靠着的也不是你的肩膀,瞧你這幸災樂禍的表情。”老于沒好氣地瞪了眼正偷笑着的小輩,回憶起黃家夫婦的神情态度,他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因為北區的各種小巷子空間太窄,司機打過招呼後便幹脆将車停在了北區附近的一片空地上,但也離得不遠。老于和徐叮铛逗了幾句嘴的時間便回到了車裏,同時徐叮铛也注意到北區的黑氣在她踏出北區區域的瞬間便消失在她眼前。
為了驗證眼前的現象,徐叮铛後退了一步回到北區的區域中,果真再次看到了那漫天的怨念。
“你不懂。”老于以為徐叮铛突然後退半步的動作是在故意提醒自己在北區的糗事,皺眉認真解釋道,“如果他們只是沒有眼力見就算了,可是我方才被黃夫人貼着的時候,身體竟然莫名地有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我明明是想掙開,卻怎麽都動不了。”
老于咬咬牙繼續說道:“而且随着他們說的越來越多,盡管我清醒的知道他們說的話都很可笑,然而我的心裏卻情不自禁地想要贊同他。要不是王姐突然叫了我的名字,說不定我現在都跟着去黃家的房子裏了。”
“你說他們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麽新型迷藥,可我一個半老頭子有什麽值得他們下手的。”
聽完老于的話,徐叮铛忍不住在心底将自己方才對老于的吐槽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徐叮铛啊徐叮铛,你哪裏還有通靈界業界精英的樣子,一個大活人在你面前被下了迷魂術都發現不了。
再次唾棄了一番自己的粗心大意,徐叮铛仔細感受着老于與車內的氣息,可她仍未發現任何黑氣,老于的身上也沒有任何術法留下來的痕跡。
怎麽會這樣……
徐叮铛不死心地再次凝神,只要于叔身上被下過術,便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除非那人的修為已經高到了可以随意碾壓她。
盡管不想承認,但光是北區上空被封印在區域裏無法向外洩露一絲的怨氣表現出的實力,就不是現在的她能夠與之相比的。
“叮铛怎麽,是吓到了嗎?”老于擔憂地在徐叮铛眼前揮揮手掌,打斷了她的深思。
“是有點,我——”徐叮铛正擡眼附和着老于的話,就見到老于的手掌中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奇怪圖案,“于叔你手上的是什麽,紋身嗎?”
“什麽紋身,你于叔可對這些小年輕的東西不敢興趣。”老于幹脆地将手掌攤在了徐叮铛的面前,“哪有什麽紋身,你看錯了吧。”
徐叮铛一愣,之間老于伸在她面前的帶着厚繭的掌心,的确沒有任何圖案。
“看花眼了吧。”老于笑着搖搖頭,心裏因為面前小輩的犯傻而稍稍放松了些,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
“等等于叔,你再攤開讓我看看。”徐叮铛将靈力都集中在了雙眼之中,重新凝神一看,這次果真看到了方才一晃而過的圖案。
但與其說是圖案,倒不如說是一個印章,就好像在于叔身上蓋下了一個印記,将他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一般。
“于叔,你相信鬼怪嗎……”在心中糾結了許久,徐叮铛決定先側面暗示一番老于,若是他接受良好,再告訴他身上被蓋章,似乎要被抓取當鬼仆的不幸消息。
畢竟她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術法,需要仔細研究這個印章才能想出解決的辦法。若是沒有于叔的配合,她本就不多的把握又要減去一大半。
“我當然信啊。”于叔的回答清新脫俗,不僅沒有徐叮铛擔心的那般懷疑她腦子有病,甚至還興致勃勃地和她分享起了自己辦案多年來碰到的靈異事件,“叮铛我和你說,幹我們這行的多多少少都會遇到點相關的事,不說十幾年前那個轟動整個業界的事,那個太可怕了,以後再和你說。就我去年還遇到了一件——”
無心去聽長輩講故事,徐叮铛現在滿心着急,一聽于叔他對此類事件接受良好,立馬便打斷了他的話:“對不起于叔,我們以後再講故事,我現在有一個非常嚴肅的事情要告訴你,你可能被什麽邪祟纏上了。”
“就知道你不——诶?”
本以為徐叮铛是因為覺得害怕才打斷自己的老于聲音戛然而止,注意到了面前少女的神色中沒有一絲玩笑的成分:“叮铛你說啥?”
“于叔你自己看。”既然打算坦白,徐叮铛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用符紙給于叔開了天眼,“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上就能看見了。”
“!”老于雙眼瞪大,一動不動地瞪着自己掌心莫名出現的圖案,過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将視線移到了徐叮铛的身上,“這是怎麽回事?”
“我懷疑是剛才黃先生握住你手的時候給你下的。”徐叮铛內疚地低下了頭,“都怪我,明明發現了他們兩個人不對勁,卻還是讓他們對你下了手。”
“沒事沒事,不說這個,叮铛你先告訴我這個鬼玩意是拿來幹嘛的好嗎。”老于無暇顧及徐叮铛話語中透露出的其他信息,他現在只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着章究竟是幹嘛用的。
印章雖小,卻讓他微妙地聯想到了養豬廠上那些待宰母豬身上的免疫紅章。
“其實是有一點點類似的。”徐叮铛不忍地對喃喃自語出心裏話的老于說道,“惡鬼蓋章大多是兩個可能,一個是盯上了你想要奪命,一個是看上了你想把你抓去當鬼仆。”
聯合方才黃家夫婦對老于的熱情,徐叮铛比較偏向兩個可能性相結合:“說不定他們還要更過分一點,譬如先當鬼仆再奪命。”
“叮铛你知道什麽叫人艱不拆嗎。”老于麻木地開口道,“你沒有任何鋪墊地告訴我我被那啥纏上,沒有當場失去理智已經是我多年的專業素養在苦撐着,現在你還要把現實說的這麽直白,非要讓于叔哭你才開心嗎?”
“我鋪墊了的。”徐叮铛作出無力的辯解,“我都暗示你相不相信鬼怪的存在,看你那麽興奮一點都不怕,我才說的。”
“那能一樣嗎!發生在別人身上和自己身上的有可比性嗎!”雖然在工作時接觸了不少類似事件,但還是第一次直面靈異,還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老于欲哭無淚。
“都怪我,我就不該和你裝比說那些事,不然我到現在還只是一個無知卻快樂的小老頭。”老于整個人都陷入了頹廢,不怪他被一個小小的印章吓成這樣,誰讓他聽說過各種厲鬼索命的事件,還對此深信不疑。
“不會的。”徐叮铛努力安慰道,“我本來打算着,如果你不信,我就晚上找個小鬼吓你,等你相信了我再告訴你真相的。”
“謝謝您了,感謝您沒有讓我在被索命前就吓死。”若是原先只把徐叮铛當成一個人傻錢多又有點小可愛的後輩看待的老于,定不會在她面前這麽有失長輩形象的貧嘴。
可是現在乍一聽到自己可能會送命的消息,而徐叮铛又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觸到的像是通靈者的存在,不管這根救命稻草能不能把他撈上來,他都下意識地将希望都放在了徐叮铛身上,将徐叮铛當成了自己平輩對待。
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他想借着貧嘴來排解一些自己緊張恐慌的心情。
“于叔你冷靜一點,至少我們現在已經發現了問題不是嗎,等回到酒店的時候我再好好研究你手上的印,看看能不能去掉。”不止是老于難受,徐叮铛心裏也好受不到哪去。
竟然讓身邊人被下了手腳都沒發現,徐叮铛恨不得現在就一頭鑽到空間裏再修煉個幾百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産生質疑。
“于先生,徐小姐,你們怎麽了?”司機到達目的地一回頭,就看見了兩個苦着臉的雇主。
因為不知道司機是老于的什麽人,所以方才徐叮铛說話時便下了個靜音咒,司機沒有聽到任何關于鬼怪的話語。
“沒啥,就是感慨一下養豬廠那些豬仔們的悲慘命運。”老于長籲短嘆地下了車,徐叮铛沖着一臉迷茫的司機感謝地一笑後也跟着進了酒店。
“于叔你別想太多了,他們盯上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頂着老于一臉‘怪我咯’神色的壓力,徐叮铛拿出筆記本分析道,“要麽就是于叔你命格好,要麽就是和他們八字合,但是他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看上了你,也不知道你的生辰之類的,我看你的面相也不是那種頂尖配置,要不于叔你和我說說你的生日我算算?”
徐叮铛說完也覺得這兩個可能性不大,一來他們不知道于叔的生辰,二來于叔的面相雖然是富貴命,卻也不屬于天之驕子那一類,他們是通過什麽來判斷于叔适合他們的。
“就不能是我長得帥嗎。”老于幽幽的開口道。
“于叔你還是先和我說生辰吧。”沉默幾秒,徐叮铛決定将這個送命題略過去。
“xx年六月六號。”老于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沒有猶豫就将自己的生日報上。
‘呀!你也是六月六號!’開了天眼的老于耳邊忽的傳來了一道稚嫩的童聲,離開了北區的小五見徐叮铛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于是等了好久後忍不住便自己冒了出來,卻沒想到一出來就聽見了這個叔叔再說自己的生日。
“小五快過來!”眼見着老于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青,徐叮铛忙一把将崽子撈到了懷裏,“不好意思啊于叔,忘記和你說我還養着個小鬼了。”
“正常,正常。”老于幹笑着掏出手帕擦了擦額上的汗,一臉你懂我也懂的表情讓徐叮铛瞬間明白了他應該是誤會了啥。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和老于解釋小五與一般人眼中小鬼的不同,她抱緊了若有所思的小五問道:“小五你是想到了什麽嗎,六月二號是什麽日子。”
‘是小五的生日呀!’小五親昵地蹭了蹭徐叮铛的側臉,‘雖然小五記不太清事,但是一聽叔叔說六月二號就想起來了,小五記得好像有人和小五說過,說就差小五這個六月六的小寶寶了。’
小崽童言無忌的話語讓徐叮铛與老于瞬間警覺,他兩一個在鬼怪中長大,一個有着多年來當私人偵探養出的警覺性,立馬就将小五的話語老于身上的奇怪印記聯想到了一起。
“于叔你是xx年出生對嗎。”徐叮铛再次确定了老于的生年,“你調查到的資料中,小五的生日是十七年前,比你小了二十七年。”
“對——”老于的頭點到一半才明白徐叮铛是什麽意思,“這個孩子就是你那個要找父母的朋友?”
“對。”徐叮铛沒有多加解釋,而是在紙上寫下兩人的生日細細對照着。
并不是小說裏經常出現的那種陰年陰月陰日,也不是啥陽年陽月陽日,那除此之外,于叔與小五之間還能有什麽共同點呢。
“哎,當初我爺爺還說我八字裏多金,這輩子是個享福命,沒想到我聽他的賺了那麽多錢,最後說不定還要落個錢賺沒命花的下場。”
于叔此刻冷靜了許多,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希望全放在徐叮铛的身上,倒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徐叮铛的年紀實在太小,就算她真的本領高強,他也不好意思拉着一個孩子下水,誰知道那個盯上他的鬼怪會不會對着幫他的人下手。
于是他苦中作樂地挖苦了自己一句之後,便打開了手機的通訊錄,想看看能不能從朋友那介紹個什麽大師之類的過來為自己解決麻煩。
“于叔你剛才說什麽,命裏多金?”忽聽到老于挖苦自己的話語,徐叮铛猛地一擡頭,醍醐灌頂道,“我怎麽沒想到呢,光看你們八字陰陽還不夠,我該給你們看看五行的!”
說着徐叮铛再次對比兩人生日,果然找出了他們之間的共同點:“于叔,你的八字竟然是全金!我雖然不知道小五的具體時辰,但是他的年月日也都是屬金的,看來這就是你們之間的共同點了!”
老于聞言松了口氣,總算有了點進展,但緊接着他立馬神色一正:“等等,如果那鬼是想要一個八字全金之人的話,那小五以前聽到的那句‘就差他了’是怎麽回事,難道說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于叔想到小五現在的模樣,誤以為小五便是那個厲鬼害死的。他又想起了北區其他那些失蹤的孩子們,只怕現在都已經兇多吉少。
一時間,他心中的憤怒竟超越了對自己生死的關系,寒着臉看向徐叮铛說道:“這麽多條人命被他害死,叮铛你先別管這件事了快帶着小五離開海市。我就算是傾家蕩産,也會為那些孩子求到一個真正的大師來為他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