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田燦星

田燦星

殷豆豆一眼就能看出徐叮铛的口不對心,但他知道若是對方不想說,無論他怎麽問都得不出結果,所以體貼地沒再追問什麽,只擔憂地将人勸回了房裏休息。

恰好徐叮铛心裏也憋着事,着急着回空間找祖師爺問情況,一聽到殷豆豆的話便順着杆子回去了,卻不知她難得的舉動反而在其他鬼怪心中坐實了她身體出了狀況的判斷。

“小姐這次不會真受傷了吧。”李嬸抱着硯白焦慮地看向了其他同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姐在處理完事之後需要休息。”

“而且臉色也不太對勁。”阿雲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用手托住下巴,“難道小姐真的遇到了什麽事,因為怕我們擔心才沒有說?”

一時間衆鬼怪的臉上都多多少少挂上了一些不安,阿楊的消失再加上徐叮铛肉眼可見的憂愁,即使他們一再地告訴自己應該冷靜,心中也忍不住起了些恐慌的情緒。

好在周山作為副所長的作用終于在這時突顯了出來。

“大家別擔心,叮铛不是那種會逞強的人,她應該只是遇到點什麽不開心的事而已。”他耐心安撫着其他同事們。

周山這幾日一直待在事務所與他們相處,他的性格又十分的左右逢源,沒費什麽工夫就與鬼怪們達成了一片,因此他們倒是願意聽周山的話,至少表面上的慌亂都消失地差不多了。

殷豆豆安靜地聽着沒有說話,這畢竟是人家事務所的事,即使他與叮铛的私交再好,在有副所長的情況下去插手也不太禮貌,更是對周山的不尊重。

不過在周山與同事們混科打诨着緩解他們心情的時候,殷豆豆卻在思索另一件更為重要的事——

穆留白在門口偷聽。

周山修為高,但還沒高到五感能察覺風吹草動的地步。鬼怪們又因為穆留白的特殊體質,就算他站在他們面前,如果他沒有特地做一些故意引起鬼怪們注意的舉動,他們也很難察覺他的存在。

只有殷豆豆發現了,在他們讨論徐叮铛的身體情況時,像是剛下班回來的穆留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沒過多久又轉頭離開了事務所,不知道想出發去哪裏。

看了一眼徐叮铛緊閉着的房門,殷豆豆低頭想了想,一個才指甲蓋大小的迷你紙人在所有鬼沒注意的時候出現在了他的指尖,然後向着穆留白飛去。

雖然不知道叮铛在煩惱些什麽,在她心情好起來之前,其他的小麻煩就讓他代為解決吧。

而衆人(鬼)擔心着的徐叮铛,此時正虔誠地跪在祖師爺畫像的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祖師爺,我是叮铛,您最近的情況好多了嗎。”她滿面愁容,在他人面前無法展現的焦灼與害怕,都在進入空間的一瞬間全釋放了出來。因為只有在這裏,她才不是保護着大家不能倒下的事務所所長,而是一個可以肆意表現出自己弱小一面的小徒弟。

“我今天從一個至少有千年修為的女鬼那聽到了地府中的閻王們陷入沉眠的事,雖然我不想相信,但冥冥之中卻有種預感告訴我她說的不是假話,祖師爺您當初有沒有遇見過類似的情況。您留下來的手劄中,都是教我如何與萬物溝通的,沒有一條與神明交流的術法,我又不敢将這件事輕易地告訴豆豆他們,只能來求助您了。”

聽到了少女的最後一句話,畫像上一直沒有動靜的紅衣男人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抹光芒,還微妙地帶了點得意。

果然就算那幾個分|身再怎麽在小丫頭面前刷好感,在關鍵時刻,自己才是小丫頭選擇求助的第一順位。

悶騷了幾千年的老男人完全不覺得自己和自己吃醋有什麽不對,反而還在心裏沾沾自喜自己贏了其他分|身。

不過再怎麽得意,還是得先把小徒弟的疑惑解決了才好。看着徐叮铛因得不到任何回應而越發焦慮的神色,諸應将上揚的唇角壓了又壓,盡量讓自己恢複了平日裏沉穩可靠的聲線。

“別擔心。”

不知在忐忑中過了多久,徐叮铛身前終于響起了那道熟悉的嗓音。

“祖師爺!”徐叮铛驚喜擡頭,但面前除了袅袅的香霧與畫像外,依舊是空無一人。

“我功德不足,還無法凝成實體。”諸應緩聲解釋道,注意到了徐叮铛眼中的愧疚與自責,他又連忙接了一句,“不過也再用不了多久了。”

“這多虧你,叮铛。”諸應鄭重地說道,這并不是他為了安慰小姑娘才随意說出的話語。

若不是機緣巧合與徐叮铛相遇,并通過她積攢了不少功德,他別說融合那些四散的魂魄,就連恢複神志都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我……”徐叮铛露出個可以說是傻乎乎的笑容,雖說她努力賺取功德的初心是為了空間裏的那堆奇珍異寶,可随着她查閱空間內手劄時對祖師爺的了解,以及自己隐約察覺到的空間對自己的庇佑,她對祖師爺的感覺也從原先的‘這是空間原主人,必須得敬着點’這種念頭,變成了發自內心的佩服。

這下乍一聽到自己在心中立為榜樣的對象誇獎,她的心底簡直像是悶了好幾口美酒,一下就暈乎乎的,不過還好她仍記得這次來空間的目的:“祖師爺,地府——”

“地府的事你無須擔心,這是酆都大帝和十殿閻王們商量好的結果。”

“什麽意思?!”徐叮铛措不及防聽到了這個答案,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對此無法相信,“商量好的,怎麽會……這樣人界不會大亂嗎?”

即使她對地府的了解僅限于民間傳說和空間內為數不多的手劄記載,嚴格意義山來說還沒殷豆豆和周山他們這樣的正統術士了解的多,但也不會天真的覺得地府停止運轉對人界沒有任何副作用。

“天地間需要新的秩序,若他們不這麽做,犧牲只會更大。但你無須擔心,待到時機成熟,他們便會重新蘇醒。”諸應再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憋出這麽幾個字,接着無論徐叮铛再怎麽耍賴追問,他也沒再開口透露其他什麽話了,只內疚地說了幾句‘抱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若是諸應願意在徐叮铛面前顯形,她便會看見自己身旁的紅衣男子眼中雖有着目空一切的漠然,可在那淡然表面下還掩埋了幾分悲憫與不知對誰的敬意。

心知自家祖師爺是真的不願多說,徐叮铛也不是那種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更明白祖師爺的隐瞞只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能力還不足以讓他放心地将背後真相告訴自己。

于是她在心中暗罵了幾聲自己太過沒用之後,便連忙開口道歉道:“祖師爺您千萬別這麽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是我修為太低,才什麽事都幫不上忙,還老是給您添麻煩。”

“你的事永遠都不是麻煩。”諸應柔和了神色,沒忍住心中的悸動伸出手往身前少女的腦袋上一揉,“再說你也是為了我才會這麽辛苦,我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感受到了頭頂傳來的溫熱觸感,徐叮铛情不自禁地瞪圓了眼睛。

祖、祖師爺揉她腦袋了?!

一天之內被偶像誇獎了不說,還得到了一次親密接觸。這對徐叮铛的殺傷力不比追星少女被自家愛豆點名互動少。

“怎麽傻乎乎的。”見到小姑娘沒有什麽抵觸的情緒,諸應又得寸進尺地往他觊觎已久的嬰兒肥小圓臉上一捏,語氣愈發的柔軟,“你想救那個叫阿楊的鬼仆對不對,”

看着面前的少女乖巧地點了點頭,仍未抗拒自己的親昵舉動,諸應的眸中盈滿了愉悅之色。

可正當他想要再逗弄小徒弟幾句之時,他原本平和的臉色忽爾一變,溫和清冷的瞳孔中迅速劃過一抹暴虐,但只瞬間他就将這股異樣壓了下去,然後果斷地将身前的徐叮铛移出了空間,匆匆的留下一句:“我還有事,記得戴上林馨送你的古玉還有那個銀镯,它們能護你平安無事。”

“诶?祖師爺你知道我——”徐叮铛話音未落,雙眼便驟然一花,回神時身邊的場景已然從空間變成了熟悉的卧室,然而房間內溫馨的香薰和諸應的話語并沒有讓她放松神經,反倒讓她陷入了更為糾結的情緒。

她這次進空間除了地府的事外,還想用茭杯在祖師爺面前蔔一卦,看看這次阿楊是否能夠成功被她救出。

雖然不論結果好壞她都會全力以赴,但仍想求個心安,想要看到個好的預兆。可若是卦象為兇的話她也不氣餒,大不了默認自己學藝不精,卦象與事實不符。她是術士沒錯,但也相信科學研究中的心理暗示對人的影響,反正不管什麽卦象都默認是吉就對了。

不過這都是她自己心裏的打算,祖師爺又是如何知道她遇到的難題和收到的禮物,難道他一直在關注着自己?說起來小五那次也是,祖師爺他只說了那幾天才恢複了和她傳話的能力,卻沒說過那幾天才能注意到外界的情況。

這個猜測對徐叮铛來說絕對是驚大于喜,最近這幾個月就算了,她可忘不了自己曾經的那一大堆黑歷史。譬如說小時候在萬聖節故意往鬼怪堆裏鑽來鍛煉自己隐匿氣息的能力,最後卻被他們圍堵的狼狽逃走,再譬如說以前以為祖師爺已經仙逝,就在空間裏毫無形象地敲着二郎腿看手劄,還特地從外頭拎了一包瓜子。

她可以現在就去翻遍空間,看看有什麽能夠讓時光逆轉的方法嗎……

徐叮铛悔不當初,幾秒內便在腦海中想出了十幾種和幼時的自己同歸于盡的方法。然而夢想歸夢想,她還是得面對現實的。

“銀镯,古玉,這镯子到底幹嘛用。”

徐叮铛絮絮叨叨地從自己的小百寶箱內翻出了這兩樣來自他人的贈禮。古玉的作用她知道,這玉當初既然能護着林馨在海市北區活了這麽多年都沒出事,必然有什麽地方是能夠讓厲鬼們忌憚的。

可是這來自那玄市攤主的镯子又是怎麽回事,那天回到客棧後,她也曾對着镯子研究了許久,又是輸送靈力又是試圖用靈識看看其中是不是內藏乾坤,可怎麽試這似乎都只是一只普通的銀镯,除了雕工格外粗糙外沒有任何特點。

但既然祖師爺都這麽說了,徐叮铛只研究了一會兒便将乖乖地镯子和古玉戴到了身上。接着便只要等那個所謂的鬼王來迎親,她就可以找到他們的老巢,将阿楊與田燦星救出,還有其他那些無辜的女孩們。

按照之前收集到的情報,田燦星她們應該都是第七天的時候再正式陷入昏迷,在此之前他們只是缺失了魂魄而已,但仍留下了幾分本能使她們在七日內能與常人無異的生活着。

思及此,徐叮铛目光一凜,迅速地打開房門,穿過一堆仍圍在她房門口擔心着的鬼怪身邊沖到了廚房裏。

“小姐你怎麽了,小心別噎着?!”李嬸不解又帶點心疼地看着冰箱前拿出水果就啃的徐叮铛,“你要是餓了,李嬸馬上就給你做飯,你這樣空腹吃水果對胃不好的。”

多可憐的小姐,一定是魂魄離體對身體的消耗太大了,不然平時都沒見小姐這幅餓狼撲食般的模樣過。李嬸想到這,看着徐叮铛的眼神愈發的慈祥憐愛。

“沒事沒事。”徐叮铛憤憤地放下手中的蘋果,“我就是突然想起件事,過來做個實驗而已。”

按照常理推斷,鬼怪及半只腳踏入陰間之人是吃不出食物的味道的,除非有人以祭品的方式将食物給他們,不然他們怎麽吃嘴裏都是味同嚼蠟。

而徐叮铛為了不引起對方懷疑,雖已經準備了一個用精血煉成的替身傀儡,随時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契約轉移過去,但為了不打草驚蛇,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她絕不會這麽做。

也就是說那個定陰親的契約現在是實實在在地烙在了徐叮铛的身上,即使她的魂魄還沒有被取走,但她現在已經是半個陰間人,所以在解決掉那個鬼王前的這幾天,她吃什麽東西都沒有味道。至于找周山或者殷豆豆為她擺祭品這種事,死要面子的她絕對不願意接受。

“李嬸,這幾天不用準備我的飯了,我吃幾顆辟谷丸就行。”滿懷郁悶地說完這幾句話,徐叮铛整個人都跟焉了似的,和其他幾個擔憂地看着她的同事們點了點頭就再次埋頭沖到了房裏關上大門。

“讓叮铛不吃東西,和要了她的命有什麽差別。”周山沒忍住笑出了聲,他這幾天內可是見識過徐叮铛的飯量,有時她真不明白叮铛她這小小的身子裏是怎麽塞進去這麽多吃的。

殷豆豆冷着臉沒有說話,卻在心裏重重地給那鬼王記上了一筆。

在不知拒絕了多少次周山想要替自己念咒燒祭品的主意後,徐叮铛終于等到了厲鬼鎖魂的那一日。

她雖然不懼危險,但也從未這樣期待過一場惡鬥的到來。

為了避免事務所的禁制打草驚蛇,但又不能這麽将其接觸,徐叮铛掐着日子搬到了事務所附近的一個酒店內,直接付了一個月的房費。

“閻王迎親——”

待到淩晨0點0分之時,即使有了心理準備,徐叮铛仍因突如其來的魂魄抽離瞬間蒼白了臉色。

而殷豆豆則貼着隐匿身形的符紙,臉色鐵青地看着一群身着紅衣,打扮成喜婆與轎夫模樣的厲鬼出現在徐叮铛的床前,然後将徐叮铛身上的衣物也換成了嫁衣。

“殷副會你冷靜一點!”阿雲瘋狂用眼神暗示着殷豆豆,生怕身旁這個渾身散發着黑氣的小少年下一秒就拔劍沖了出去。

說來也奇怪,明明殷副會的修為沒有她們小姐高,長的也一副呆萌稚嫩的模樣,但她卻在每次看到殷副會的時候,心裏都下意識地生出一股懼意。

殷豆豆眼中浸滿寒意,他深呼出一口氣,向阿雲微微點了點頭,但緊握着木劍的右手已克制到了關節發白的地步。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她這破主意,他懊悔地在心裏想着,雖然想要好好磨練小徒弟,讓她能夠在自己離開的未來日子裏獨當一面,可是按照現在這個情況,他已經開始懷疑起了自己到時能不能就這樣灑脫離開。

殷豆豆在一旁焦心地自我掙紮着暫且不提,面上迷茫失去神志的徐叮铛則在暗中觀察着自己面前的這些厲鬼。

奇怪了……上次見到過的這個喜婆,看着是不是年輕了點?而且修為似乎又翻了一番,而且這喜婆逐漸能看清年輕時輪廓的五官,總給她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吉時到了,還不快把我們的新王妃擡到大人那去。”喜婆笑意吟吟地揮了揮手上的手帕,扭頭走到花轎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徐叮铛一眼。

準确的說,是看徐叮铛的肩膀和眼睛,并且眼神中還隐約閃過分勢在必得。

從賓館到那個僞地府只是瞬息之間,徐叮铛下了花轎,喜婆在她雙眼前用手帕一揮,她的身上頓時一片神清氣爽,一點生魂離體的不适感都沒有了。

“你、你是誰,這是在哪裏。”徐叮铛佯裝作慌亂無助的模樣,捏緊了身上的衣角便不住地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堪堪退了一步之後便不受控制地自己往喜婆的方向走了過去,還好手腕上與胸口處傳來的熱意讓她迅速找回了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她這才明白祖師爺為何要讓她帶上這兩樣寶貝,原來這銀镯和吊墜是可以直接跟着魂魄過來的,而不像她準備好的符紙那般,需要用意念從空間走去,并且這兩樣靈器可以護住她的魂魄不被鬼怪迷惑。

“我、”喜婆微微一頓,像是顧及到什麽,心不甘情不願地換了自稱說道,“奴婢是閻王大人的管家,現在正奉命将您迎到地府拜堂,等會兒閻王大人就會親自來接您,你将成為我們地府的第十九位王妃。”

第十九位?

徐叮铛暗暗唾棄了一番這個色中惡鬼,

還沒等她對此表現出什麽疑惑,眼前就出現了一個穿着大紅官袍,面容端正的青年男子,正大笑着向她走來。

“秀姑,你這次的眼光不錯,本王的新王妃果然是貌美如花。”來人上前對着徐叮铛滿意一笑,“尤其是這雙眼睛,真是像極了我的小雪。”

被喚作秀姑的喜婆神色一僵,但又轉瞬換上了一副不甚榮幸的模樣,然而眼底的怨毒還是沒能掩飾幹淨。

果然她上次沒有看錯,這個喜婆似乎暗戀着這假閻王,徐叮铛暗中思量,或許這一點可以讓她拿來利用一番?

“愛妃怎麽不說話,可是吓到了?”那鬼王的說話方式十分的不倫不類,像是個莊稼漢非要學讀書人那般文绉绉的做派,在他人眼裏便顯得十分怪異。

不過看身邊的小鬼們和喜婆眼中的崇拜之情,這個鬼王的形象似乎還塑造的挺成功?

“你、你是誰……”徐叮铛帶着顫音問道,“這又是哪裏,我要回家。”

“這裏是地府,我就是你們凡人口中的閻羅王。”那鬼王大言不慚地說道,“不過你既然是我新納的愛妃,只需喚我一聲夫君便是。”

“……”徐叮铛真沒想到他竟然這麽不客氣,然而面上還是不能透露出任何不屑,“你在胡說些什麽,你們是不是什麽惡作劇的劇組,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鬼呢?!”

徐叮铛這話一出,連因不放心而偷偷跟上的殷豆豆都忍不住唇角上揚。

鬼王聽到這話,臉上不由得露出些許得色:“這世上當然有鬼,但我身為閻羅又怎會和他們一樣,我可是神。雖說我現下只掌管了這區區地府十殿,可終有一日,我能将這天地人三界都為愛妃贏來。”

明明是該被氣到發小的場景,可徐叮铛的腦內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情深深雨蒙蒙’裏陸振華對傅文佩和王雪琴都說過的那話——

“我會用我的這雙手,為你打出一片天下。”

然後兩個姨太太就都BE了。

徐叮铛仍是哭哭啼啼的樣子,可鬼王見多了因被他擄來而苦惱的少女,再加上徐叮铛的長相的确符合他的審美,所以他便比平常多了許多耐心,在她面前扮演起了一個溫柔夫君的角色。

“愛妃莫哭,此番把你帶到地府并非我所願,只是你陽壽已盡,再加上你的家人作惡多端,還連累了你死後也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罰。我着實不忍,才想着将你納為妃子,也免得受那輪回之苦。”

他說着話的同時,原本空無一物的上空驀地出現了一幕地獄中亡魂嘶吼哀鳴的畫面,這場景連那幾個擡轎的小鬼見了都下意識的一縮身子,更別提一般的人類了。

要是徐叮铛稍微沒點主意,還真要信了他的這番狡辯與恐吓:“你、你說我的家人作惡,這怎麽可能呢,他們一直樂善好施,還堅持做慈善,你是不是在騙我。”

鬼王看着徐叮铛明明害怕還強撐着擔憂自己家人的模樣,心裏忽的一軟,她這幅樣子真是像極了當初那個柔弱卻比誰都堅強的女子……

“別怕,我答應你,只要你願意留在這裏,我保證你父母時候不會受到任何責罰,下輩子也會是大富大貴之命,好嗎?”以鬼王的性格來說,能說出這種類似于服軟的話已是十分的不易,至少他身後壓抑着自己怨憤的秀姑就因鬼王的語氣而猛地擡頭,盯向徐叮铛眼中的怨毒再也克制不住。

“那……我暫時相信你。”徐叮铛怯怯地将手伸到了鬼王手中,絲毫沒有在意秀姑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後快的眼神。

是她失算了,竟然又給大人找來了一個小妖精!秀姑愣愣地看着愛慕了數百年的男人從她身邊毫不在意地走過,似乎她從來不能在他眼中留下任何痕跡。還有徐叮铛看向她家大人時眸中露出來的仰慕與嬌羞,更是讓她的心如同被放進油鍋裏煎熬一般痛苦。

不過很快,這一切就能結束了。

夢姑重新壓下心中怒火,望着徐叮铛的背影晦澀不明地笑了。很快,這個賤人的肩膀和眼睛就會是她了,就像以前那些被大人玩膩後的女人一樣。

只要她有了她們身體中最像那個女人的一部分,她就能将自己重塑一個身體,一個與她最恨的人一模一樣的身體。

徐叮铛跟着鬼王縮地成寸,很快就到了那個所謂的地府。還是與她之前看到過的奈何橋與黃泉一樣,這個地府也只是個劣質的僞造品罷了。

雖然一切都與人類能想象到的巍峨宮殿和陰氣森森的模樣相同,但這才是最大的敗筆之處。

地府雖在陰間,可到底是神靈處理公務休息的地方,這裏雖然關押着衆惡鬼,但比起鬼氣,更多的應該是神力的威嚴,讓人見之敬畏,而不是覺得不詳。

“這裏就是你以後的家了。”鬼王拉着徐叮铛的手一步一步走上臺階,上方早已有一個穿着紅衣的佳人守在上方。

徐叮铛微微一愣,臺階上方的女子,竟然就是阿楊心心念念甚至不惜身陷險境的田燦星!

田燦星見到徐叮铛也十分訝異,但這份訝異很顯然并不是因為她也認識她。

“夫君這是誰,你不是說以後只會疼愛星兒一個人,難道你說的都是假話嗎?”田燦星淚雨連連地看着鬼王,又猛地一頭紮進了鬼王的懷裏,厲聲厲色地對着徐叮铛喊道,“你這個狐貍精還不滾,夫君是我一個人的,誰也搶不走。”

徐叮铛還未從田燦星的态度反應過來,秀姑便已忍不住地上線板着臉對上了田燦星:“十六王妃,您之前攔着大人,不讓他寵幸別的王妃已經是逾越了,現在還要攔着大人迎娶新的王妃嗎?大人以後會是三界的王,您不能這麽自私的獨占大人。”

“我想讓我的夫君只愛我一個人,又有什麽自私!”田燦星顯然已看秀姑不爽許久,聽了這話之後更是抱着鬼王不放,“我不管,夫君你快把她送回去,我看見她就不高興。”

鬼王猶豫了半晌,看看徐叮铛又看看田燦星。

他喜歡徐叮铛的眼睛,就好像他紅顏薄命的妻子人活着在看着他一般。但這幾日來不僅沒有向其他人那樣害怕,反而還對他一見鐘情的田燦星,也十分的得他心意。

雖然田燦星沒有徐叮铛那麽像她的妻子,但她與自己說話時的一舉一動,還有發自內心的愛慕都讓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生前與妻子相處的時候。

“星兒你別誤會,這次這個小姑娘是秀姑擅自決定給我帶來的,我之前也不知道。”最終,鬼王心中對田燦星微不足道的真心還是壓過了對徐叮铛的新鮮感,“但她既然來了,就也是我的愛妃,是你的姐妹,你們以後好好相處好不好。我答應你,在你不生氣之前,我絕對不碰她。”

“其他人也不能碰!”田燦星蹭了蹭鬼王的胸膛,紅着眼睛小聲嘟囔道,“以前的人就算了,和我一起來的那些人絕對不行,她們竟然還想和我争寵。”

“你啊。”鬼王看起來很吃田燦星的這一套,“那幾個女人哪比得上你,整天哭天喊地的像個瘋婆子一般,要不是你攔着,我早就賞賜給下屬了。”

田燦星的動作一滞,又馬上反應了過來:“我還不是因為想讓她們親眼看着夫君你是如何寵我的,她們哭鬧也只是因為想引起夫君的注意罷了。反正在我徹底消氣之前,她們絕對不能去你屬下那享福。”

鬼王連說了三個好字,才終于哄好了自己最近的新寵。

他似是愧疚地看了徐叮铛一眼:“你……先跟着秀姑找個地方安置吧,她會好好照顧你,婚禮的事日後再說。”

盡管他強搶了不少女子下來,但他內心可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情深義重的情聖,因此對徐叮铛這個即将剛迎娶進門,卻不得不被他冷落的新妃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幾分內疚,但也只是一點而已。畢竟歸根到底,無論是田燦星還是徐叮铛,都只是他找到的一個替代品。

說完,他就橫抱起田燦星走進了大殿,只剩下徐叮铛在臺階上傻傻的站着。

“又是這樣。”鬼王離開之後,秀姑再也不用努力維持自己的大度,“這個賤婢又攔着大人去找別的女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怎麽能配得上大人一直寵愛她!”

“還有你這個廢物!”秀姑又忽然将炮火對準了徐叮铛,“虧我還以為你比之前那些人長得都像許琳琅那個賤婢,能夠将大人的心勾回來,沒想到你就是個正看不中用的花瓶!”

花瓶·徐叮铛心中一怒,她雖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利用一下自己現下的身份氣氣這個女人倒也不難。

“我、我不是故意的,老奶奶我該怎麽辦啊。大人剛剛還很喜歡我的樣子,為什麽聽了那位姐姐一句話就丢下我,難道他是真的愛那位姐姐,我只是他因為同情才接過來的嗎?”

徐叮铛一副白蓮花般無助慌亂的表情,左一個老奶奶,有一個大人對那個姐姐是真愛,一字一句像把利刃不停地往秀姑心裏戳刀子。

可秀姑又不敢在有其他人的情況下暴露自己對鬼王的心思,只能咽下這口氣,将話題從田燦星專寵扯到鬼王絕對不能被女人迷惑,不然肯定會影響大業上。

“其實還好吧,我覺得大人看姐姐的眼神很溫柔,他一定很愛她。而且大人看起來這麽英明神武,絕不會像老奶奶你擔心那樣的。”徐叮铛說完看見秀姑更為扭曲的神色,心裏舒爽地出了一口惡氣。

真想不到只是來查個事,還能卷入這麽複雜的感情糾葛中,不過……

想起了田燦星異常的反應,徐叮铛眸色微深,方才田燦星過來時,她只驚訝了一瞬,便發現了阿楊的這個心上人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般愛慕鬼王,甚至在将臉埋入鬼王懷中時還露出了幾分恨意。

再聯想一下他們的對話還有秀姑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她現在十分确定——

田燦星是故意向鬼王投懷送抱,好救下其他無辜的姑娘們和她。

阿楊喜歡的人,果然不一般,徐叮铛在內心感嘆着。就算是她,如果她沒有因為意外而獲得祖師爺的傳承,或者她并沒有通靈的能力,她不能保證自己在像田燦星這般落入從未了解過的世界時,還能保持冷靜,并盡力保護住了其他的人。

秀姑不想再聽徐叮铛一臉無辜地說一些紮她心窩子的話,又礙于鬼王新得了徐叮铛,過幾天一定會問起她的情況,不能輕易教訓,只能黑着臉将徐叮铛帶到了宮殿中的一間空房裏。

“你就在這好好待着,哪都不許去,知道嗎?”秀姑冷笑着,沒等徐叮铛回話就用力的關上了門轉身而去。

“……”徐叮铛挑挑眉,毫不介意自己身邊都是沾了陰氣的器物,滿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房間。

這一看還真讓她發現了些不得了:“竟然都是墓裏挖出來的陪葬品,看來這鬼王還真不怕自己太缺德遭報應。”

因為陰間的天色永遠都是昏昏沉沉,徐叮铛無法判斷自己現在的時間,手表在肉身上并沒有跟着魂魄帶過來,只能大致估摸着鬼王暫時不會過來之後,在身上貼了張隐匿符便翻窗潛了出去。

雖說是仿制的地府,但人間話本裏提到過的,地府該有的東西這裏都不少,就比如按照十八層地獄打造出來的,應該是鬼王專門懲治不服管的惡鬼的地方。

不過出乎徐叮铛的意料,在這個僞地府中,除了鬼王自己和秀姑,其他小鬼都是些普通修為的厲鬼,即使是剛入門沒幾年的通靈者,也能勉強與之一戰。即使不能輕松打敗,也不會有性命危險。

而這個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中關押着的鬼怪,更是弱小的讓徐叮铛不解,這種連厲鬼都說不上的小鬼,也值得那個鬼王如此大費周章的懲罰,而不是直接吞并嗎?

徐叮铛現在是魂體,三兩下就走到了底下幾層,經過火山地獄與石磨地獄時,她便開始隐隐約約地感覺到了自己與阿楊之間的感應,想來阿楊一定就在第十八層刀鋸地獄了。

即使這裏只是真正地獄的山寨版,可徐叮铛走在其中也不免收到一些影響,此時她的魂魄已感覺到了輕微的灼燒感,但只要一想到阿楊就近在眼前,徐叮铛咬咬牙繼續往下走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就在魂魄的撕扯感也在慢慢加大時,她手腕上的銀镯傳來了一陣涼意,瞬間安撫了她魂體的不穩。

還好聽祖師爺的,将這兩寶貝帶了過來,徐叮铛慶幸極了,但她又莫名地有些不安,為什麽祖師爺他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會遇到的一切一般?

不過這些念頭馬上就被她壓了下去,因為她進入刀鋸地獄時,一眼就看到了魂魄在不停地被鋸開又合攏的阿楊。

“阿楊!”徐叮铛雙目赤紅,這些年的相處早已讓她将阿楊當做自己的親人,此時看到阿楊受此折磨,她再顧不得什麽暴露身份的擔憂和打聽地府真正情況的打算,只想着馬上将阿楊救出。

‘別過來。’

哀嚎着的阿楊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失去神志的雙眸準确地将目光落到了徐叮铛的身上,哪怕他的面前空無一人,他也能通過契約感受到主人的方向。

徐叮铛頓時僵硬在了原地。

“小心他……”

阿楊艱難地再次做出了一個口型,便在下一輪的折磨中再次痛苦到嘶啞吶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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