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的過去

他的過去

“俞歡,你這樣不太好吧。”小午看她一把奪走了自己手裏的手機,掐斷了電話,有些心虛的說了句。

俞歡卻不以為然:“誰讓他故意不接我電話,還躲着我的。”

鬼知道她發了快一天的燒,一覺醒來人又沒了,還聯系不上的那種氣憤和心焦。

要是有動漫特效,她估計自己的頭現在已經冒火被炸成泡面卷了。

“還有你,你也跟着一起騙我,你真以為我腦子燒壞了,分不清誰帶我去的醫院嗎?”

本來昨天自己一開始真的只是裝暈的,沒想到後面真的腦袋暈乎乎的,又冷又熱難受的不行。

但誰抱着她,那熟悉的氣息她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這也不怪我,都是程曜讓我來的,我也太慘了吧。”小午有些不服氣的撇了撇嘴,怎麽他們吵架最後自己還得背一口鍋。

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工具人。

還是城門失火被殃及的那種。

俞歡瞪了她一眼,不再接話。

20分鐘過去,俞歡反複地看着手機,喃喃念叨着:“怎麽還沒過來?”

該不會程曜懶得管她,不來了吧?!

想到這,她的那顆心又開始忐忑起來,站到飄窗上望了一眼,外面還下着雨,依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正當她有些郁悶,猶豫着要不要再給對方打個電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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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了一陣鑰匙插入鎖孔轉動的聲音。

“俞歡,快去廁所裏裝好。”小午話音剛落。

她還沒來得及邁開腳,卧室的門就被一下推開。

十一月,天總是一下子黑的很快。

室內還沒開燈,兩個人的目光隔着室外投進來最後一絲昏暗的光線碰撞到一起,氣氛突然沉得宛如一潭死水。

小午看了眼快凝結成冰的兩人,輕手輕腳的走到了門口,屏着呼吸帶上了門,把自己隔離出這個讓人呼吸都緊張的空間。

“啪”一聲牆壁開關聲響起,明亮的燈光一下子鋪滿了整個房間。

“你先下來。”

低沉的嗓音将凝滞的空氣劃出一道裂縫,程曜朝光腳站在飄窗大理石鋪面上的人走近了兩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先開口。

看着不為所動的人,他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朝她伸出一只手:“上面涼,先下來吧。”

俞歡沒去搭他的手,不情不願的從窗臺上跳了下來,腦子裏正組織着批判他的詞時,見人已經轉身了。

她從一開始僞裝到現在的平靜再也維持不住,忙三兩步跑了上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的腰。

“先松開。”

程曜試着撥開自己腰間的小手,卻發現被她抱得死死的。

他怕弄疼她,又不敢用力去拉開她。

“不松。”她固執道,“松開你就走了。”

她臉貼在對方潮濕的外套上,從來沒有過這麽生氣又委屈,事情發生到現在她都沒聽他對自己好好說過一句話。

“我不走,你先松開,我身上濕的,你還生着病。”

俞歡一向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他一放軟了聲音,自己也就乖乖的放開了他。

但眼神中還是有些警惕的看着他,趕緊走到門邊,把門給保險上了。

“去床上坐着。”他看着赤腳踩在地板上的人,把人拉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往上調了兩度,又找了圈被她踢進床底的拖鞋,放在她腳邊。

俞歡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要起身的人,趕緊按住了他的肩膀:“哎,你幹嘛去?”

聽着她緊張的語氣,程曜拿下她的小手放到被子裏,解釋:“洗澡去。”

“我衣服剛剛也被沾的有點濕,我也想洗。”

程曜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一點點熱。

應該是高燒之後的反複,她現在本來生着病就沒好,自己怕她洗澡的時候再受涼,和她商量着開口:“我給你接個熱水,你去裏面擦擦,換身衣服就行。”

俞歡見他現在身上潮潮的,頭發也因為淋了雨軟趴趴的搭在額前,有些擔心他也和自己一樣生病,忙說自己不擦了,換個衣服就行,推着他去洗澡。

“小午?”趁着裏面的人在洗澡,俞歡打開鎖上的門,環顧了一眼空蕩蕩的客廳,剛想給小午打個電話就收到了個消息。

“我先撤了,你們有事好好說,別吵架,更別動手。”——小午。

好吧,看來是早就溜之大吉了。

聽到浴室裏漸漸停止的水聲,俞歡重新鎖上了卧室門,趕緊鑽回被子裏坐好,看着從裏面走出的人,拿起手機裝作一副什麽也沒發生的樣子,其實目光早就黏到了正在吹頭發的人身上。

“程曜。”吹風機的聲音戛然而止,俞歡喊了聲背對着她的人。

“怎麽了?”

程曜看她滿臉都寫着“你快過來”,心裏默然嘆了口氣,放下吹風機坐到她身邊。

俞歡放軟語氣:“我很困了。”

“那快睡吧。”

“我一個人睡很冷,你陪我一起。”

她聲音因為發燒而沙啞,眼神裏也沒什麽光,看着整個人精神怏怏的,脆弱的讓他不敢伸手碰。

“躺下吧。”

他掀開一側被子,側卧在她身邊躺下,伸手剛準備關燈,被她拽了拽衣角:“別關。”

“嗯。”他關掉了懸着的大燈,留了桌邊一盞磨砂玻璃罩着的小燈。

暖黃的燈光頓時讓整個冰冷的房間柔和了起來。

俞歡心滿意足的滾到他懷裏,他身上的體溫總是比自己高,熱烘烘的氣息裹挾着她,沐浴露清爽的香味在她筆尖散開,舒服的讓人想閉上眼蹭一蹭。

“好暖和哦。”

“那快睡吧。”

其實她今天睡了快一天了,此時是一點睡意都沒有,但看着他眼裏的紅血絲,昨晚估計都沒睡覺,又被自己折騰了這麽久,還是乖巧的閉上了眼。

再有天大的事,都等到明天再說吧。

不一會兒,聽着頭頂上方漸漸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俞歡睜開眼擡起頭看着睡着的人,下巴上冒出了一點點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眉頭也微微皺着。

看的她有些心疼的,擡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眉間,突然被一只手一把握住,力氣大的她有些疼。

她抽出自己的手,突然聽到身邊的人叫了聲:“歡歡,你別走...”

俞歡驚得一時不敢動,僵直擡着頭,看着眼睛緊閉額頭上滲出一層汗的人,突然意識過來他是在做夢。

她伸出剛剛那只被他握着的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背,放輕了聲音:“我不走,我不走。”

身側的人因為她的動作表情慢慢舒緩了下來,繼續安靜的睡着,只是抱着她的手更緊了些,将人嚴嚴實實的攏進懷裏。

這一夜,俞歡睡得并不舒坦,她往邊上動一下,程曜的身子也挨過來一分,時不時還壓到了她的頭發,但他顯然睡得不錯,面色比昨晚來的時候精神了不少,眼睛裏的紅血絲也少了很多。

“別壓着我,好重。”俞歡在被窩裏踢了踢架在自己身上的長腿。

“嗯。”

他手腳一并收回,翻過身趴着把頭埋進枕頭裏,聲音也因為剛睡醒聽起來不那麽清透,像含着口水似的有些含糊。

“程曜,你昨晚夢到什麽了啊?” 俞歡曲起一只手撐着下巴,側卧着看着他的後腦勺,有些好奇的開口。

“什麽?”

俞歡提醒他:“你昨晚叫我名字了。”

“我忘了。”

忘了?睡過了就這麽無情?!

俞歡聽着這敷衍的一句話,拍了拍他的背:“我不信,你快說給我聽。”

看着不為所動的人,她有些生氣的掀開兩人的被子,湊到他肩膀隔着衣服重重的咬了一口,聽到身下的人傳來一聲輕呼才松了口。

油鹽不進,真是難搞。

程曜背過一只手将人拉了下來,翻過身,另一只手拉起滑落的被子,将兩人一起裹了進去,側過頭看着她委屈失落的眼眸:“夢到你不要我了,還摔了房間所有東西把自己弄傷了。”

“我為什麽會不要你?”

見他垂下眼眸一時沒說話,俞歡試探着開口問了句:“是因為微博那件事嗎?”

“嗯。”

“程曜,我想聽你自己和我說,我作為你女朋友應該有資格知道吧。”

她當然有資格知道,只是他不敢告訴她,但有些問題終究是避無可避的。

半晌後他錯開她的眼神,低聲說了句:“那些是真的。”

空洞的聲音像是被抽掉了靈魂一樣,俞歡一時震驚的回不過神。

雖然做好了心理預期,但是聽他親口這麽說那種震撼和自己想象中的還是有差別。

怪他嗎?

是有一點的,畢竟他瞞了自己這麽久,還千方百計的躲着她。

他和斯陽的事,自己尚不清楚緣由。

但他家庭的事,也不是他的錯,沒有人能選擇自己的父母。

家庭環境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她不否認這一點,但也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的人。

在這一部分人裏,總有人是在努力的掙脫出原來灰暗的生活。他們和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盡力去融入這個複雜的社會。

他們不希望自己充滿陰霾的過去被人發現,他們應該也同樣害怕接收到異樣的目光和評論。

想到這,俞歡除了怪他隐瞞自己的那一點點小氣憤,更多的是心疼。

“程曜。”她湊過去輕輕抱住了他的腰,“能和我說說嗎,你的過去,畢竟以後我也是要上你家戶口本的人,知道一點家事也不過分吧。”

程曜母親原來是一家縣城醫院的護士,經人介紹認識了當時做小生意的程志勇,兩個人當時對彼此印象都不錯,順其自然的走到了一起。

婚後第二年,程曜出生了,程志勇平時在外跑的多,沒辦法兼顧家庭,他母親辭掉了醫院的工作,專心回家照顧孩子。

後來程志勇生意漸漸做的大了些,程曜7歲的時候一家人從小縣城搬到了省城。

他父親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母親開始漸漸和別的人有了來往,當時的程曜還不懂這些男女之事,只是記得一天,他母親帶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回家,那男人看着很斯文,平時對他說話也和和氣氣的。

但他對那男人就是喜歡不起來。

他母親讓他喊那男人魏叔叔,那男人從一開始的一個月來兩三次,到後來的一周來兩三次,他母親和那男人的來往就這麽一直持續到了他上初中。

那時他已經了解到他們之間是那種不正當的男女關系,可他并沒有透露過一絲異常。

而程志勇當時正忙于事業,他母親的心思基本上都在那個男人身上,平時對他也疏于管教,很快他成了學習裏老師頭疼的那種不學無術的學生。

程志勇去學校領他的時候,是一個學校門口的圍欄裏開滿薔薇花的下午。

他多次逃課,不聽勸導,班主任聯系上他父親的那會,程志勇飛機剛落地。

其實那天他是有個工作剛好途徑這邊,所以轉機回來看看他們母子,結果家還沒回,徑直先來學校接了他。

他母親和那個男人的奸情也是這個下午被撞破的,父子倆相顧無言的走進家門,聽到主卧的房間傳來了男女的呻吟和異常的響動,程志勇腳步僵硬的走到卧室門口,那聲音更加清晰可聞。

他顫着手用自己的那一把鑰匙轉開房門,程曜跟在後面跟着推開的一道門縫,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一男一女,他母親正裸露着大半個身子跪坐在那男人身上。

相比于其他三個人的驚恐,震驚,憤怒......

他顯得格外平靜,只是眼神裏滿是鄙夷和唾棄。

程家也是從那天開始發生了巨變,他父親開始經常回家,但父母兩個人的關系卻開始越來越差,從一開始的沉默到最後無休止的争吵。

在一個下着小雨的夜晚,聽着客廳又開始傳來激烈争吵叫罵聲,這種經歷得多他已經習以為常了,繼續窩在房間玩游戲,直到響起一陣刺耳的碰撞和女人的慘叫聲。

他心裏一顫,丢下手機,推開沖出去,看着他母親的頭磕在電視櫃上,額角的鮮血順着臉頰滴到印着暗紋的米白色大理石磚上,蜿蜒的血跡漸漸蔓延開來,她腹部還插着一柄六七公分的水果刀,旁邊是面如死灰僵住的程志勇。

他母親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致命的不是刀傷,而是後顱顱裂的撞傷,其實那天是他母親先拿的刀,然而被氣頭上的程志勇一把推開,刀沒拿穩直直插入了自己的身體裏。

他父親也因為過失殺人進了監獄,被判處了六年有期徒刑。

程曜後來去監獄見過一次程志勇,兩個人隔着透明的玻璃,手握着電話沉默了很久。

走之前他聽到這位從小到大經常缺席在他生命裏的父親,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對不起。

程志勇是在第二年在獄中自殺的,葬禮辦的很簡單。

他母親那邊的幾個親戚自出來這事對他一直很是怨恨,沒有再來往過,他父親那邊本來就沒什麽親人,只有一個不親近的堂叔。

程曜一時之間沒了監護人,他自己也不願被領養。

十六歲的少年初中畢業帶着他的身份證,戶口本和父親留下的積蓄獨自去了一個新的城市。

沒想到後來被老宋帶進mir,又重新回了這個有着太多記憶的地方。

只是回來之後,再也沒有聽到有人在他背後偷偷議論:你看,就是他,聽說他爸殺了他媽媽,我聽別人說他爸有神經病。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懷疑那段過去是否真的存在過。

一直到聽他說完好一會之後,俞歡還是處于震驚中久久回不過神。

他的過去和家庭,自己也猜測過很多次,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她一時找不到用什麽詞來形容,怪不得他從來對自己閉口不談。

這樣慘烈的過去如果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完全不敢想。

雖然俞雪萍和她父親因為性格關系不和,但童年對她的陪伴和關愛卻也一點不少,也從來沒在她面前争吵過,到最後也算是好聚好散,離了婚各過各的生活。

“歡歡。”程曜感覺到她松開了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嗓音有些生澀,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嗯。”

“你是不是......”他害怕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家庭,害怕她因為這個要離開自己了,然而剩下的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你怕我因為這個不要你了,所以你不告訴我,還一直躲着我?”

“嗯。”

俞歡感知到他語氣裏隐含的緊張和恐慌,湊過去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腰間:“怕我走,你不會抱緊我一點嗎?”

哪有人又怕人走,又把人往外推的。

話音剛落,他的手就死死的圈上來,溫熱的唇急切的落在了自己耳畔。

他邊一點點吻着邊喃喃自語搬說着:“你不走,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俞歡被他舔得耳廓一圈濕濕的,癢得不行,揉着他軟趴趴的頭發想把人推起來,卻發現對方絲毫不受控制。

“程曜,你先給我起來。”

“不要。”含糊的聲音裏還帶了一絲委屈。

“你才說過什麽都聽我的,我讓你給我起來。”

她壓低了了聲音,逐字逐句的放慢了語調,身上的人終于聽話的放開了她,一邊規矩的坐起來,一邊拿紙給她擦着被親的濕漉漉的地方。

“那你和斯陽是怎麽回事,你真搶了他名額?”俞歡撥開他的手,跟着坐了起來,把被子拉高,靠在床頭。

“不算,其實那個賬號平時的各項排名都是我打得,但平時直播的時候是他在用那個號,當時mir是看中了那個號的排名和勝場數據,所以才私下發了邀請,那條邀請也是我收到的,我沒說這事,自己就去了,測試了兩局就通過進了青訓。”

“那你當時還說是老宋找得你,程曜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的事。”俞歡側過頭故作生氣地看着他。

“沒有了。”原來不敢告訴她的就這兩件事了,他一向認為進mir是自己應得的,也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麽,但她做事一向坦蕩。

他怕她知道了會厭惡他,會看輕他。

“那以後萬一有事瞞着我怎麽辦?”

“不可能。”見她還是不相信,他有些慌了将人轉了過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信你。”

俞歡本來就是想和他開個玩笑的,而且就算他真的還有事瞞着自己。

她能舍得不要他了嗎?

扪心自問了一句,她不行。

兩天後,網上的各種言論依舊傳的沸沸揚揚的。

俱樂部澄清發了一條他當時是通過測試進隊的微博,很快就淪陷在了各類鍵盤俠的攻擊下,底下紛紛是要求mir要求換人的評論。

一時之間,俱樂部也不敢再出來說話。

哪怕粉絲意見再大,mir現在也是不敢換人的,且不說好不容易培育出一個kpl的頂級打野,現今他們隊也沒有替補打野位的選手。

倒是在這風頭浪尖下,突然又有一條微博被瘋狂轉發評論,給最近本就不平靜的電競圈又添了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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