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世子遇到了我的使女嗎?”雲卿姿朝着花暮錦的地方走了一步,“喀,我不大認得京都的路,所以繞着繞着就到這了……”雲卿姿有些尴尬的撓撓頭。

花暮錦垂眸,上前将雲卿姿胸前的系帶迅速的重新打了個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帶一絲猶豫,還不等雲卿姿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離開了,雲卿姿只聞到若隐若現的梅花香。

“走吧,我們去藩樓等你的使女。”

花暮錦似笑非笑的開了口,又垂眸看了一眼雲卿姿,眼中含着一抹笑。

雲卿姿哦了一聲,便同他并肩而行。

不知怎的,氣氛有些尴尬。雲卿姿恪守着規矩,不和花暮錦多說一句話,基本上都是花暮錦問一句她答一句。

花暮錦的目光動了動,凝聚在雲卿姿身上:“我發現,近幾年來,你對我的态度越發恭敬疏離了。”

“殿下是世子,又不是小時候了,當然要恭敬了。”言罷,雲卿姿又補了一句:“況且,殿下如此金貴之人,若是因我傳出個什麽閑言碎語,那可就不好了。”

花暮錦噎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不語。

很快便到了藩樓,侍歌清谷早已在那等着,焦急的左顧右盼。

看見雲卿姿,連忙一陣小跑,抓着雲卿姿左看右看,确認雲卿姿無礙後才花暮錦道謝。

“殿下,要一起上樓去吃藩樓今日新出的糕點嗎?”清谷逾矩道。

花暮錦淡笑一聲,拒絕了,“不了,怕你家娘子感到不适。”

雲卿姿聽了這話,感覺他語氣中還帶有一絲委屈?

Advertisement

清谷與侍歌相視而笑,雲卿姿無奈,“殿下自便,天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待花暮錦點頭後,雲卿姿轉身就走,感受到身後的視線,雲卿姿不知怎的,感覺如芒在背,腳步不自覺的加快,導致袖口裏掉出了東西也不知曉。

花暮錦眼尖瞧見了雲卿姿掉的東西,撿起一看,是一只青玉簪,他擡手準備叫住雲卿姿,可又鬼使神差的将簪子收了起來。

非覺詫異道:“郎君,那是三娘子落下的簪子!”

花暮錦點頭,“我知道,下次見了我再給她。”

少年又一言不發的站在藩樓門口,看着那抹白色消失才轉身離開。

雲卿姿回到花朝築時,府裏已然沒了什麽聲響,春末涼寒,雲府衆人都安置的早,極少有她這般閑心還去街上閑逛。

雲卿姿褪下鬥篷,手向袖間摸去,摸了半晌,依舊空空如也,“完了,我的簪子丢了。”

侍歌正在替雲卿姿解發髻,歪頭疑惑到:“娘子丢了什麽?”

“簪子,青玉簪。”

侍歌眯着眼睛想了一會,恍然大悟,“哦,是在周家胭脂鋪門口那個商販手裏買的那根嗎?”

雲卿姿點頭,心裏有些郁悶,出去一趟還丢了東西。

“說來也巧,娘子遇上世子殿下不是被吓就是丢東西,難不成真是八字不合?”

雲卿姿歪頭思索了一番,好像還真是,遇上他就沒好事!

翌日。

雲卿姿将昨日在州橋,周家胭脂鋪,王家肉脯買的東西分了好幾份,叫人送去給府內的各位娘子,又挑了一個上好的硯臺給大郎君送去。

雲卿姿一整日悶在屋裏,看看書習習字,晚上的時候趙影來派人遞信來,說是小七不做噩夢了,也不必去寺裏了。

雲卿姿捏着信封發了半晌呆,最後還是提筆給趙影來回來一封信。

三月二十七。雲家大房雲箋之妻宋瀾的忌辰,宋瀾已逝去五年之久,雲箋始終守着愛妻的墓碑不願續弦。每到這一日,雲府衆人都緘口不言,雲六娘子雲卿鸾一整日都在祠堂誦經,雲箋下了早朝無事也是在書房待一日,好像所有人都走出來宋瀾去世的陰影,除了他們。

雲卿姿出門時碰上了剛下早朝的雲箋。

“父親安好。”

雲箋點頭,他看了看眼雲卿姿的裝扮,猜測她要去寺裏祈福,眼神不禁柔和許多,“要去寺裏吧,記得早些回來。”

雲卿姿微微松了口氣,點頭答應後微微側身讓雲箋進府,又對着雲箋的背影行禮後才離開。

祠堂裏的雲卿鸾跪坐在蒲團上,對着宋瀾的牌位拜了又拜。

宋瀾過身後的這些年,雲卿鸾在她忌日這天,總是坐在祠堂,也不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坐着。

雲箋悄無聲息的走到祠堂門口,看見雲卿鸾背對着門,抽泣聲斷斷續續的傳出來,心頭一陣酸楚。駐足看了會兒,又悄聲離開。

玉清寺位于京郊,但是個香火鼎盛的寺廟,當年宋瀾去世,雲箋依照她的遺願,将她的牌位也供奉了一份在玉清寺。那是她與雲箋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雲箋多年未來,只怕觸景傷情。

雲卿姿先去供奉宋瀾的禪院祭拜一番,又誦經祈福,做完這些已是午飯時辰。

正午的陽光已然有些刺眼了,雲卿姿吃完寺裏小沙彌備的齋飯,又回到蒲團前跪着。

擺放宋瀾牌位的禪房并無其它人的牌位,這是雲箋要求的。屋子挺大,雲卿姿接過詩歌點燃的香,拜了三拜。

“母親,家中一切安好,大哥哥如今中了進士,怕是母親在天上保佑着呢。父親近來身體好多了,玉小娘将他照顧的極好;卿鸾近些年來越發惹的長輩們喜愛,母親若是瞧着,也會歡喜。”

雲卿姿目光灼灼,眼含淚水,笑容可掬,又對着牌位磕了個頭,雖是笑着,但眼中含着無盡的思念與難過。

忽的,屋外傳來一陣聲響。

雲卿姿起身打開門,與屋外的人四目相對,臉上滿是詫異。

二十七年前,京都城赫赫有名的除了大內的皇子公主們,便是國子監聲名顯赫的雲家二郎君雲箋和宋家大郎宋恒遠。貴女中稍稍有名的除了縣主郡主,還有溫家獨女和忠伯侯府千金。

一場馬球會上的,溫家小娘子看見了在球場上肆意歡谑的雲箋,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別人。可惜造化弄人,溫家主君原先已經探過當時的閣老也就是雲箋的父親雲珲的口風,想要兩家喜結秦晉之好。誰也沒料到雲箋早已有了心上人,便是好友宋恒遠的妹妹宋瀾,于是雲溫兩家之事便不了了之。

雲箋娶妻後,溫小娘子還是執意不嫁他人,可惜當時溫家主君犯了錯,恐無力庇護小女兒,便只得将女兒匆匆托付給老友之子,遠嫁池州,随後告老還鄉。

如今這位溫娘子于三年前與夫家和離,在南寧呆了許久,去年才回京。雲卿姿知道這麽多,自然是因為雲家二房的蘇大娘子與這溫娘子在閨中時是手帕之交。在家中每每提及這位溫娘子便黯然神傷,道她命苦,嫁了個寵妾滅妻的郎君,害的家宅不寧,生的兩個孩子都夭折了。

雲卿姿瞧着面前這位溫娘子,圓圓的臉,彎彎的眉毛,嘴角噙着一抹笑,是個面善溫和的人。

雲卿姿知道雲箋同溫娘子的一些往事,也是蘇大娘子無意說漏嘴的,可卻從未聽誰提起過溫娘子同宋瀾有什麽交情。只是,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雲卿姿朝着溫娘子行了禮,眼中的詫異不減,更多了幾分疑慮和警惕。

“無景見過溫娘子。娘子有何事?”

這話問的有些不客氣,但溫娘子并未生氣,只是笑道:“只是聽小沙彌說雲家三娘在此祭拜,便來看看。叨擾了。”

溫娘子說完這話,眼中滿是歉意,雲卿姿松了口氣。

雲卿姿皮笑肉不笑,心裏疑惑面上卻面不改色。

兩人都互相大量對方,直到溫娘子身邊的婆子扯了扯溫娘子的衣袖,“娘子,我們該走了。”

溫娘子這才停止對雲卿姿的大量,依舊溫柔的笑着,“叨擾三娘子了,就此別過。”

雲卿姿點頭,目送溫娘子離開。溫娘子行至門前,又轉回來看了一眼雲卿姿,使得雲卿姿疑團滿腹。

“這位娘子好生奇怪。”侍歌蹙眉道。

雲卿姿喃喃,“是挺怪異的,”又搖了搖頭,對侍歌道:“繼續誦經罷,晚些便回去了。”

溫娘子乘坐馬車回京都。一路上,只有車轱辘碾路的聲響,溫娘子端坐着,也不知道想些什麽出神,身旁的婆子叫了幾聲都沒反應。婆子嘆氣,伸手搖了搖溫娘子,她這才清醒。

“娘子想什麽呢?”

溫娘子抿着嘴,眼中有些驚喜,“譚媽媽,這位小娘子生的果真可人。”

譚媽媽無奈,“雲大相公生的樣貌便是極好的,生的孩子自然長得可人,她家六妹妹瞧着倒是與宋娘子年輕那會一模一樣呢;可惜,這三娘子是個庶出……”

“媽媽這話卻不大對,便是她是庶出,這尊貴體面也比外頭多少嫡出高出不少了,況且,晏如同我說她家養孩子才不分什麽嫡庶,是以,雲家的孩子通身都是一股嫡出的氣派。”

譚媽媽連忙點頭,頗有些無奈。

日薄西山之時,雲卿姿才從禪房裏出來,侍歌手裏抱着一沓已經抄錄好的佛經。

待雲卿姿到雲府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暮色沉沉,雲府萬籁俱寂,除了廊上守夜的使女還在将簾子放下,院內的主子都在房裏。雲卿姿想徑直回自己的院子,卻在半路被徐媽媽請去棠梧院。

雲卿姿心裏極其不願,但只是微微蹙眉,将心口的郁悶壓了下去,便帶着侍歌跟着徐媽媽去了棠梧院。

薛小娘坐在軟榻上撥着燭火,荼白在下首點香。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