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章

雲府內,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溫氏與雲箋拜堂後被送入了新房,雲箋則被拉去吃酒。

夕陽照映重巒,餘輝染紅了天角,整個雲府也被灑下了金輝。天越來越暗,賓客有些漸少。

雲硯卿與雲卿姿仍在柴房看着雲卿鸾,此刻宴席上還熱鬧,若是貿貿然派人去說與老太太,恐怕走漏風聲,于是二人商量一番決定等宴席散了再去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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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梧院內。薛小娘午時便頭痛難忍,吃了安神藥便睡了半日,一覺醒來已是天黑。

徐媽媽見她醒了,端來清水給她淨面,“小娘頭可還疼,若還不适,奴婢去請郎中來瞧瞧,可別落下病根了。”

她撫着額角,有些疲憊,“不必了,本就是老毛病。”淨面後,左右不見荼白,便有些不耐,“荼白去哪了?我不是吩咐過嗎?我睡着她必須在這屋內,怎的此刻不見?”

徐媽媽吞了吞口水,若是平日,她早迫不及待踩荼白幾腳,可今日她卻多了幾分顧慮。薛小娘見她不說話,眉頭微微蹙起,她想到什麽,淡淡問道:“失敗了?”

她見徐媽媽低着頭不說話,心中怒火中燒,沉聲罵道:“一群廢物!”将手中的帕子朝着徐媽媽臉上便扔去,随後看也不看便出了內室。

室外的使女都是極其懂得看臉色,此刻薛小娘面色不虞,誰也不敢上前伺候,甚至連呼吸都放緩了許多。

沒過多久,荼白回來了,見薛小娘坐于桌前,心下一沉。

“小娘,人都被扣着,奴婢進不去,如今該怎麽辦?”

薛小娘眉頭緊蹙,怒罵道:“蠢貨,早讓你找個伶俐的,如今事敗,你倒是連個人都帶不出來,”她氣的頭暈,又問道:“是誰看着歲杪居的?”

荼白忙道:“是三娘子的使女,驚玉。”

薛小娘一時想不起這個使女,只依稀記得是個耳根子極軟之人,“随便找個小丫頭,讓她離院子遠幾步,你無論如何也要進去,只有一次機會,”她冷冷看着荼白,眼中像淬了冰渣,“要麽,把人帶出來殺,要麽,讓她死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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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白猛然擡頭,聲音有些抖:“小娘,不是說帶出來送走就……”

“死人才不會說話,荼白,這麽多年了,你怎麽還是沒明白?”薛小娘面無表情地說着,見她還不動,又道:“別心軟,你要是心軟了,死的就是我們。”

她的聲音仿佛帶上了蠱惑,荼白清明的眼睛有一瞬變得空洞無神,随後點了點頭,只身朝着歲杪居前去。

歲杪居周圍圍了許多小厮,手中皆拿了家夥,便是怕這些使女婆子心中有鬼要硬闖出去,只是圍了半日,裏面都安安靜靜不見什麽聲響,只是偶爾傳來幾聲使女的哭聲。

驚玉坐于院中,一言不發地看着這些使女婆子,忽的,院門進來一人。

“驚玉姐姐,三娘子叫姐姐回院子取些祛瘀的藥膏,急着用呢。”

說話的是個小丫頭,瞧着不過十二三歲,好似是一路跑着來的,額上還沁出幾滴汗珠。

“可是娘子受傷了?”驚玉焦急地問道,見小丫頭點頭,便什麽也不顧,急急忙忙便出了院子,小丫頭任務達成,有些好奇的瞥了瞥院子裏的人,瞧着無甚特別,不多時便離開了。

就在驚玉出門之際,守在小門房的小厮也被引開,荼白悄聲入了歲杪居。

驚玉行至一半,才陡然發覺不對,若是娘子真磕着碰着了,自有侍歌清谷等人回來,再不濟也是歲桃或是旁的使女,怎的又會多繞一圈讓她來取,思及此,她懊惱地忙跑回歲杪居,方才的小丫頭早不見蹤影。

“周媽媽,方才我走後可有什麽可疑的人踏入院子?或者有誰出去了?”驚玉氣喘籲籲地問從大郎君房裏調來的管事周媽媽。

周媽媽直搖頭,“小娘子出去後這院子便再無人踏入,”言罷,言之鑿鑿道:“小娘子莫要擔心,這院子已然被圍的像只鐵桶,便是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驚玉聽她如此說,心中安定幾分,但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只得招手讓個使女去告知雲卿姿一聲

天已然完全黑了,雲府各處高挂喜燈,前廳自是一片熱鬧,後院中,身着喜服的溫氏端坐于撒了蓮子栗子、花生紅棗的喜床上,兩側伺候的使女悄悄給她塞了幾塊芙蓉糕。

有人歡喜有人愁,玉小娘聽着院裏得了喜錢的小丫頭在廊下玩葉子牌,嘴裏還說着前廳的熱鬧與喜慶,她心中泛着酸水,她沒見過宋瀾嫁入雲家時是怎樣的,但看着如今的續弦便是如此宏大,可想而知,當年雲箋娶妻是怎樣的光景。

想到此處,她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往日入夜便安靜的池塘,今日更是寂靜,只是傳來幾聲撲騰,而後又歸于沉靜。菡萏蓮葉和田田,微風過處,泛起幾處漣漪,菡萏的香氣也随着風飄滿雲府。

亥初。

雲箋被扶入新房,雲老太太也得了消息回了睦元堂。雲卿鸾鬧的事終究是瞞不住,是以,宴席尾聲之際,雲硯卿遣人去告知老太太,當蘇大娘子攙着雲老太太進睦元堂之前,雲卿鸾早早跪在屋內。

雲老太太氣得不輕,面色鐵青,方才在宴席上險些沒壓住怒火,此刻見了雲卿鸾,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孽障!鬧了這些日子我以為你是真收斂了,原來是留着今日這一出!”老太太厲聲訓斥,衆人此刻都不敢說話。

雲老太太巡視一圈,不見她院裏的管事媽媽,問道:“楊媽媽何在?她身為管事媽媽居然放任娘子做糊塗事!”

雲卿姿剛要開口,雲硯卿忙上前一步,解釋道:“出事時,楊媽媽被鎖在小廂房,阿景的使女帶人去圍院子時才放出來。”

老太太聞言,這才看見雲硯卿雲卿姿二人站在一旁,有些欣慰,“做得好,”又吩咐齊媽媽道:“帶上些婆子,将今日穿素衣的都給我綁了,先打四十大板,楊媽媽念在年紀大了,發到莊子上。”

她說這些話時,也在悄悄觀察雲卿鸾,只是雲卿鸾聽到此話只是仰起頭看着她,眼眶紅紅,顯示是哭過。雲老太太又道:“至于六娘子的幾個貼身使女,她們奉主有誤,竟還教唆娘子犯下這大逆不道之事,府裏留不得,通通打死!”

雲卿鸾這時才有了反應,瞳孔猛然一縮,滿臉驚愕,“祖母,不關她們的事,”見齊媽媽要走,她方寸已亂,“齊媽媽別去!”

“祖母,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她們沒有教唆我……”

雲老太太冷哼一聲:“此事疑點重重,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憑你?怕還沒有這麽大膽子!”

“綠簪,将六娘子院裏的人嚴刑拷打,一個都不能放過!給我查清楚了,到底是誰對她嚼舌根!”

雲卿鸾潸然淚下,跪着上前,哽咽的求着老太太,“祖母,真的和她們沒關系,別打殺她們…祖母,我錯了祖母…”

“尋雙她們從小就跟着我,是我阿娘留給我的…祖母,別殺她們…”她哭着求老太太,滿臉淚水,鼻尖通紅,瞧着極其可憐此刻,但老太太仍舊面不改色,絲毫不為她的求情動容,她哭的更厲害了些,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

一時間,睦元堂內只有雲卿鸾的哭聲,蘇大娘子察言觀色,也不敢多嘴求情;雲卿姿幾次想開口,都被雲硯卿攔下。不知過了多久,雲卿鸾嗓子也哭啞了,齊媽媽回來了。

“禀老夫人,有幾個身子弱的,遭不住已然暈了過去,貼身伺候六娘子的使女也招供了,說是有個叫楓箬的使女不對勁,總是明裏暗裏撺掇娘子鬧,想來,此事便是她唆使的,只是在院中并未找到這個使女,怕是早早便逃了。”

老太太略一沉思,“偌大雲府,她能逃到何處,找出來。”

齊媽媽應下,瞥見雲卿鸾的模樣,又問道:“那…尋雙等人,是今夜便發落還是明日?”

“祖母,別,別殺她們,是孫女糊塗,孫女不該犯下這大逆不道之事,只求祖母別殺人…今日父親大喜,不宜見血…”她搖着頭,眼淚一顆一顆往下落,“我錯了祖母,別殺她們…”

老太太見她這副模樣,笑道:“現在倒是孝順了,想得起今日是你父親喜事!”話雖如此,卻還是思忖片刻,“都先關着,明日一起審!該賣的賣,該殺的殺!”

雲卿鸾淚眼婆娑地看着雲老太太,心中泛起了一絲後悔,她又看向不遠處的雲卿姿,明白了她所說的有人會替她承擔這一切後果是何意,祖母再氣再惱,也只會将她打一頓關起來,而她院子裏的人,不僅被打,甚至還會死,只因她的沖動,她的愚蠢。

攬雲居內,紅綢高挂,屋內俨然一副喜慶模樣,雲箋同溫氏早早便盥洗安置了。

雲箋今夜有些惴惴不安,總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他閉眼半晌還十分清醒,黑暗間好似聽見了幾聲慘叫,他翻身下床将燭火點上,卻見溫氏也坐起。

“外頭有些鬧,我去看看,你先歇息。”雲箋輕咳一聲道。溫氏未多說什麽,只是點頭。

外間無人,他走出房門,瞧見不遠處的歲杪居還亮着幾盞燈,聲音好似也是從那傳來,他眉頭擰起,有些擔心雲卿鸾。

管事媳婦徽娘将他攔下。

“歲杪居出了何事?”雲箋頓了腳步,問道。

徽娘的笑頓了一下,又道:“出了點小事,主君不必挂懷。”

雲箋觀她神色,心中疑慮更加,“我去看看。”

“主君,老夫人吩咐了,今夜您無論如何也不能踏出這院子半步,溫娘子剛入門,此刻威信不足,若是主君此時離開,便是下了溫娘子的臉面,日後娘子在府中更是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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