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章

“主君,老夫人吩咐了,今夜您無論如何也不能踏出這院子半步,溫娘子剛入門,此刻威信不足,若是主君此時離開,便是下了溫娘子的臉面,日後娘子在府中更是寸步難行。”

“歲杪居的事老太太自有定奪,主君不必挂懷,早些安置才是。”徽娘勸道。

雲箋心下權衡,掙紮一番後轉身進屋。

睦元堂內,齊媽媽還沒找到楓箬,此時已夜深人靜,也不好大動幹戈去找一個小丫頭,雲老太太也乏了,便讓綠簪将還在哭哭啼啼的雲卿鸾帶去隔壁的小櫥窗休息了。

雲卿姿想要陪着,老太太不許,回了院裏,一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天将将亮,便讓侍歌帶着五六個使女婆子去尋楓箬,自己也坐不住,在房內來回踱步。

驚玉端着朝食進來,見她如此,心下愧疚,“娘子,都怪奴婢,沒有看好歲杪居,叫那丫頭跑了。”說着眼眶變紅了。

“若是今日找不到那丫頭,奴婢便是頭一個害了六娘子,奴婢無能,娘子罰奴婢吧。”說着,驚玉便跪了下來。

“此事也不怪你,快起來,”雲卿姿嘆了口氣,又道:“此事有蹊跷,這顯然是個局,昨日事敗,便是将院子圍死,她們也有法子逃離,罷了,今後多警醒些。”

她還待說些什麽,便聽門口有了動靜。

侍歌入門,微微蹙着眉頭,面上有些凝重,她望着雲卿姿,沉聲開口:“找到人了,但…”

“人已經死了,在池塘裏…”

聞聲,屋內忽的靜下來,只剩緩緩地呼吸聲,雲卿姿也愣在原地,這下算是死無對證了。

辰正,雲箋領新婦見雲老太太。

溫氏還是一副溫婉敦親的模樣,此刻一身紅綢褙子,端坐于雲箋身側,雲箋面色平靜,待敬了茶,老太太只随意說了幾句,便讓溫氏回去了,一會子便有小娘來奉茶。溫氏乖巧應下,走時多看了雲箋幾眼,但對方卻未有回應,她掩下眼中的失落離開。

見她走了,雲箋迫不及待地問道:“母親,昨夜可是卿鸾出了什麽事?”方才他進門便想問了,只是顧及溫氏還在一旁,于是忍了多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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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老太太微微蹙眉,面上有些不悅,招手讓齊媽媽上前,“齊媽媽,你說與主君聽。”言罷,她索性閉上了雙眼,不願再看雲箋一眼。

齊媽媽将昨日所有事無遺側告知雲箋,當齊媽媽講完,雲箋仿若脫力一般靠在椅子上,嘴巴一張一合,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半晌,他才道:“母親打算如何處置卿鸾?”他嘴角帶着苦澀,心裏想着如何令雲卿鸾開脫。

雲老太太侵淫後宅多年,加之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将雲箋的內心猜了個十之八九,她道:“今日我已是在溫氏面前保全了卿鸾的面子,只是這紙終将包不住火,事情總會敗露,你回去須得與她說清楚,若是從他人口中得知,倒是會心生怨怼,”她嘆了口氣,瞥了眼雲箋道:“這門親事我知你是萬分不願,可你瞧瞧昨日的事,卿鸾年紀小,院子裏有居心叵測的人,她嬸嬸大房二房兩處跑,時常有些遺漏,而我老了,管不動事,阿景也才十六,更管不到什麽,是以釀成昨日大禍;你總怨我給你續弦,可是兒啊,不說硯哥兒娶妻的事,便是兩個女兒家也總得相看夫家,你弟妹忙裏忙外,又要照看二房又要伸手管着大房,她有三個女兒要相看,阿景鸾兒又怎的顧及的來?”

“我說這話并不是要你對溫氏多寵愛,我只願你們相敬如賓,你待她好,溫氏便也待你的孩子們好,當父母的,到如此年紀,心中盼的更多便是兒女福澤,若是雲家兒女福澤深厚,日後都有好歸宿,我也算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雲老太太深深地嘆息,語重心長的與雲箋說道。

雲箋心中雖是知曉老太太的用心良苦,卻也還是有些心疼小女兒,只求老太太從輕發落。

屋內沉默半晌,無一人說話,不多時,綠簪進門來。

“奴婢見過主君,老太太。”綠簪朝坐着的二人微微欠身,又往前對雲老太太輕聲道:“侍歌今早帶人去找,人是在水塘裏找到的,那丫頭泡的渾身發白…看樣子,昨晚便已墜湖。”說到此處,綠簪想起今早見到楓箬的屍身,便覺得渾身打顫。

只聽雲老太太冷冷道:“墜湖?好一個墜湖!”

綠簪知曉她是動氣了,忙道:“老太太莫氣,想來是天黑,那丫頭心中慌亂,于是便墜湖…”

“那池子坐落泗水亭,周圍既不是圍牆也不是大道,便是逃跑也斷不會從那經過,你若說她一心尋死,那為何不在三娘子圍院子時尋死,偏要想方設法出了院子再尋死?”雲老太太一掌拍向桌子,眸中滿是怒氣。

吓得一屋子的人連忙跪下

雲箋見狀,忙上前輕撫雲老太太的背,“母親莫要為小事生氣,如今算是死無對證了,便将一幹人等處置了,也免得事态嚴重。”

雲老太太臉色沉沉,盯着雲箋一言不發,他被看得有些心虛,心下卻十分清明。他便是再愚昧,眼下也猜出,多半便是府內小娘使得腌臜招數,争風吃醋也罷,是真的想害人也罷,但他總覺得兩位小娘不論是誰都不會将手伸向雲卿鸾。

“既然死無對證,那便将六丫頭帶來吧,丫頭都罰完了,她作為主子,又怎能獨善其身。”雲老太太沉默半晌,終是不再追究死去的楓箬,轉頭提起了雲卿鸾。

攬雲居內,屋內陳設一如既往,只是多了紅綢高挂房檐。玉小娘與薛小娘在溫氏去與老太太請安時便已侯在攬雲居。

過了多時,溫氏才回來。

她一入門,薛小娘二人便起身行禮,倒是叫人挑不出半點錯,她身旁站着的譚媽媽更是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此刻雖是含笑,眼睛卻一刻也未從二人身上移開。

玉小娘比薛小娘入府早,此刻,她端過使女奉的茶,緩緩跪于使女早備好的軟蒲上,将手中的茶高舉頭頂,奉于溫氏面前,輕聲道:“妾冷氏見過主母娘子,娘子請喝茶。”

溫氏接過茶盞,沿着盞口抿了下,玉小娘這才擡頭,溫氏也看清了她的長相,十分可人,一眼便能瞧出是江南那方的人,溫氏拿了一柄白玉團扇給她,道:“這扇子,夏日拿在手裏也是涼絲絲的,我從家中帶了幾柄,你拿着罷。”

玉小娘接過,便退至一旁。薛小娘也朝溫氏跪下奉茶,“妾薛氏見過主母娘子,娘子請用茶。”言罷,将手中茶盞往前輕輕推了下,瞧着倒像是要撒了,溫氏眼疾手快地接住,眸中含笑,卻好像沒看出她故意一般,也賜了與玉小娘同樣的白玉扇。

幾人坐一起,随意聊聊孩子,待二房蘇大娘子身旁的張娘子送來賬簿時,薛小娘玉小娘才借口離開。

“冷氏瞧着倒是一副老實的模樣,倒是那薛氏,一來便想給娘子下絆子,倒不是個好相與的。”譚媽媽道。

溫氏聞言,輕笑着搖頭道:“媽媽,看人不看面,日後才知她們到底是怎樣的人,同是女子,又何必太過為難人,她們二人在府內讨生活也是不易,再者,她們也是生養了娘子與郎君,只要家中一切安寧,比什麽都好。”

譚媽媽知自個兒說不過她,頓了半晌,只說:“無論如何,多個心眼總是好的。”

出了攬雲居的薛小娘與玉小娘一路無言,快到玉挽院時,薛小娘忽的拉住她,問道:“姐姐以為這個大娘子如何?與先夫人比又如何?”

“阿彌陀佛,自然都是極好的,先夫人敦厚,大娘子柔和,我能在二位娘子手下皆是上輩子積了福,我只願大娘子身體康健才好,也望先夫人已投身好人家,如今享福呢!”玉小娘明白她這是挖坑給自己呢,于是笑着答道,言語中滿是誠懇。

聽她這話,薛小娘輕哼一聲,翻了個白眼,心裏罵她蠢貨,面上卻也如她一般,又道:“這幾日,姐姐可為硯哥兒相看好了?”言罷,她又噗嗤一聲,掩面而笑,“姐姐怕是都挑花了眼,諸多小娘子也不知誰有福分當姐姐的兒媳。”

玉小娘得了她的奉承,心裏也有些飄飄然,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情緒,又擺手道:“嗳呦,妹妹真是說笑了,我哪敢托大,如今只是私下瞧了幾家,過幾日還要将冊子交予大娘子過目,便是最快也要下月底才能定下幾家。”

她說到這,大有停不下來的趨勢,見薛小娘含笑,又道:“妹妹進我屋裏吃杯茶再回去也不遲。”

薛小娘看出她是有話對自己說,便也應下來了。

進了屋內,玉小娘屏撤屋中使女,只餘她二人在,薛小娘喝了口茶,含笑道:“姐姐可是有中意的了?”

她眼中的調侃太過顯眼,惹得玉小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還是道:“我娘家姐姐有個女兒,名叫辛柳,是個極為乖巧的孩子,她小時候我也見過,如今出落的水靈,在揚州城內算是美名遠揚,年紀倒也與硯哥兒相仿…”

她點到為止,薛小娘自然也懂,心裏鄙夷她眼界窄,面上只道:“那感情好啊,既是娘家姐姐的孩子,定然是個好孩子,若是成了,也算是親上加親,”她又壓低了嗓子,道:“最重要的是,那孩子按理要叫你一聲姨媽,日後嫁給硯哥兒,你便是她正經的婆母,如此,倒也不怕她會向着攬雲居那位。”

玉小娘聽着,心裏美滋滋,但嘴上卻顯着不敢:“妹妹快別如此說,我只求未來兒媳能夠好生伺候硯哥兒,別的都無所謂。”

薛小娘笑着,只聽她絮絮叨叨地繼續講着那個名叫辛柳的小娘子如何如何,心中卻盤算着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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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鸾還未吃朝食便被帶到睦元堂,見位上坐着雲箋,她泫然若泣,“女兒見過父親,見過祖母。”

她聲音小小的,眼眶也紅着,眼下一片烏青,想來昨夜并未休息好,見此,雲箋更是心疼不已。開口便要使女扶着她坐下,老太太冷眼看着,也并未多做阻撓,雲卿鸾見老太太不反對,便也緩緩坐下。

“朝食用了否?”老太太問道。

雲卿鸾有了昨夜教訓,輕聲道:“孫女有罪,不敢食之。”她垂下頭,真就一副愧疚的模樣。

老太太到底還是心疼自己孫女,見她此刻也好似有了悔意,便軟了語氣,“飯還是要吃的,綠簪,領六娘子去吃朝食,讓娘子歇歇,午飯後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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