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章
揚州城是榮信大長公主驸馬的老家,早在驸馬去世後她便想回揚州,可當今官家想讓她在宮中頤養天年,并未贊同,恰逢今歲榮信大長公主的女兒衢陽郡主與其郡馬調任金陵,榮信大長公主這才的得償所願可回揚州。金陵雖與揚州相隔不遠,但衢陽郡主為了照料母親,便帶着一雙兒女去往揚州,郡馬仍在金陵協理公務。
八月初,花暮錦與大長公主抵達揚州城,衢陽郡主早早便等待在城門口。
榮信大長公主養老的宅子是官家着人挑選的,皆是按照大長公主的喜好挑選,花暮錦将榮信大長公主送到後,還未歇息便又急匆匆地離開,只是留下話,說中秋會盡量回來。
他們剛到揚州城,花暮錦便将信遞往姑蘇,待收拾妥當,又前往金陵城面見郡馬。
衢陽郡主的郡馬名為徐始安,調令至金陵城為參政知州,花暮錦此番是得了風聲才來尋他。
花暮錦約郡馬于明月樓相見,徐始安來時,他正倚在窗邊,俯瞰金陵城。
徐始安輕咳一聲,“殿下,多年未見,令尊令慈可還安康?”
花暮錦聞言,擡手作揖,請徐始安落座,而後才恭敬道:“多謝姑丈記挂,父母皆安。”而後,他又将沏好的茶往徐始安面前一推,正襟危坐:“姑丈,我收到消息,那東西好似出現在江南一帶,金陵城我想勞煩姑父替我查一查東西到底落在誰的手中。”
徐始安原是笑着的臉呆滞一瞬,握着茶盞的手也變得遲疑起來,“這消息是否準确?若真是在江南,那可不好尋了,若是大張旗鼓定會掀起軒然大波,官家那邊可曾上報了?”
如今局勢動蕩,外頭看着仍是海晏河清,但內裏已是詭谲多變,朝中有股勢力正在暗暗逼迫當今聖上,是以,散落至江南的東西如今顯的尤為重要,花暮錦衆人竭盡全力也要找尋到。
“家父已密書奏以官家,特令我來江南查探。”花暮錦如實答道。
徐始安點頭,一手搭在花暮錦的肩上,沉聲道:“好,既如此,我自然會幫你,不過我只管轄金陵城,其它地方便要你自己着手去查了。官家既讓你放手來查,自是相信你的能力,若是缺人手,可派人來說,莫要一個人強撐。”
“若是得了消息,我會遞信給郡主。”
花暮錦又在再三謝過後才離去。徐始安親自送他上馬車,待他出了城,他才喚來心腹:“按照世子殿下的吩咐去做,金陵城給我仔仔細細的查。我們的人恐能力不足,若有消息便遞信給郡主。“
秋風揚起他的衣擺,他望着漸行漸遠的花暮錦,臉上浮現出一抹神秘莫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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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在返回揚州城的官道上,非覺将荥餞的信件遞給花暮錦:“殿下,荥餞在徐州一無所獲,可否需要喚他回來?”
花暮錦漫不經心将信看完,随後答他:“讓荥餞留下一兩個弟兄繼續查,其餘人去衢陽,還有,稽越、墚酆城、漳州、須陽這些地方都要着人去查,江南府的州界一一都不能放過。”
非覺不解:“衢陽是郡主的封地也要查嗎?”
“不論是誰的封地,只要在江南府的都要查!”
“是,殿下。”非覺領命,但随即又想起一個地方,小心地開口:“若是将人都分散出去倒是夠了,只是姑蘇城派哪些人去合适?将人都派出去暗查,那殿下手中可用的人便不多了。”
花暮錦微微怔住,淡淡開口:“姑蘇城……我們去,陪姑祖母過了中秋便啓程,揚州城內的親兵不可動,要留人保護郡主與姑祖母。只能幸苦弟兄們奔波,怕是要年底才可探清。”
說罷,他便阖眼,将頭靠在車壁上。他近日奔波,眼下的烏青更是從未消過,非覺取過一旁的毯子蓋在他身上,默默到馬車外守着。
花暮錦一閉眼,眼中便浮現雲卿姿的臉龐。那日在雲家樓船上他與她吵架,她一一質問他的神情如今他還記得一清二楚,如今想來,他竟是連句抱歉的話都還未對雲卿姿說,下次相見不知是何時,現在想想,他還真有些混蛋,早該與她說清楚才是。
花暮錦懊惱地睜開眼,狠狠捶了下馬車的坐墊,外面的非覺吓了一跳,忙問:“殿下?可是有事?”
過了半晌,才傳出花暮錦悶悶的聲音。
“無事,趕路罷。”
——
八月十五中秋夜,早已出嫁的長女雲芷清也攜夫婿和兒女一同回雲家過節,一時間雲府熱鬧非凡。
吃過晚飯,照例是要祈福,雲府衆人在院中拜了月娘,二房三房也遣人送了許多時令的果蔬給孩子們,老夫人今日很是高興,在飯桌上一直拉着雲芷清問話,她這孫女嫁過去五六年才見幾回,今歲還是姑爺提議她才得以回家與娘家人一同過節。
拜了月娘,雲芷清将雲蓁蓁拉到一旁,小聲道:“幾年未見,你倒是愈發穩重了,今日這席面做的極好。柳家門第比我們家高出不少,原先我還擔憂你這些事做不好,如今看來倒是阿姐多慮。”
雲蓁蓁有些羞赧:“都是卿姿妹妹幫我一起做的,我哪裏忙的過來。”
雲芷清在進門前就知曉雲卿姿,之時百聞不如一見,如今見了,不得不感慨,京城養出來的女娘的确與其他地方養出來的女娘不同。家裏人說她病症在身,她雖身形單薄,卻不顯半分病态,比起嬌嫩的鮮花,她更像是一顆松柏。
“都好,都好。蓁蓁,你可還記得前兩年你來我夫家拜年見過的顧郎君?”雲芷清眼中含笑,忽的繞開話題。
見雲蓁蓁點頭,她才又道:“這顧郎君是你姐夫的同僚,不過他去歲已調任揚州府的通判,再過幾年也許就調回京城了,重要的是,他如今才二十有四,年少成才呀。”
雲蓁蓁聽的聽的雲裏霧裏,不解:“阿姐與我說這些做甚?我們家與那位顧郎君又沒什麽淵源,難不成阿姐是來幫這位顧通判說親不成?”
她說完這話,不見雲芷清回答,只見笑,雲蓁蓁心裏哎呦一聲,她這姐姐什麽都好,就愛胡亂給人說親事,她早與柳家定親,這事指不定就是給雲珂或者雲琇說的,她撫額,無奈開口:“阿姐,你省省心罷,姐妹們的親事母親與祖母早已相看的差不多了,不必再……”
她話未說完,雲芷清便笑了,輕輕剜了一眼雲蓁蓁,沒好氣道:“傻妹妹,你還真是傻,家裏來的貴客你不惦記倒是惦記兩個小的了!”她壓低了嗓音,才與她說:“顧郎君原是你姐夫的同僚,如今他升官去了揚州,若是卿鸾與他結親,你說,以後官場上的事我們是不是便易許多,诶,你別動,聽阿姐與你好好說,你要嫁的柳家雖在姑蘇是有名氣的氏族,但若是去了京城,站腳的地兒都沒有;再過三年才是恩科考試,若是早早攀上顧家這棵大樹,你夫婿豈不是要平步青雲?”
雲蓁蓁聽的一愣一愣的,“可,我們家不是有大伯嗎?他是京城首輔,不是更好嗎?”
雲芷清早起料到她會這麽說,“大伯也有兒子,若老宅都去找他,你覺得他都能一一應下嗎?顧郎君與我們大伯可不一樣。”
說到此處,雲芷清的眸光暗了暗,還有許多話她不能說,只望她這個妹妹能懂。“卿姿妹妹是要回去的,可卿鸾還要呆一年,趕明年開春,我便将你和她接去稽越小住,憑着你姐夫的關系,一定能讓卿鸾妹妹與顧郎君接觸的。記住,事以密成,語以洩敗。”
雲蓁蓁望着不遠處亭臺下提着兔兒燈,笑得一臉燦爛的雲卿鸾,她深知阿姐的手段,有些糾結,但若是真的成了,事後的利益實在是太誘人了些,可不止是雲芷清說的這些,還有的東西不适合放在面上來說。雲蓁蓁想,左右顧郎君是當官的,又與姐夫是同僚,人品也當貴重,況且卿鸾也是早晚要嫁人的,反正她都是雲家的人,若是嫁的人能帶給雲家一些好處,那也是值當的不是嗎?如此一想,她便輕輕點頭,應下了。
雲卿鸾不知道自己的親事被人當作籌碼在算計,此刻只提着兔兒燈等雲卿姿題字,笑得沒心沒肺。
姑蘇城的中秋夜也十分熱鬧,大街小巷全是提着燈籠的年輕男女,城中最出名的月閣包了護城河上最大的船,表演歌舞給當地人看,路邊小販皆是賣花燈、猜字謎、賣飲品糕點、磨喝樂等。
雲家小娘子們一下馬車,提着花燈便要往人群裏鑽,陳氏身旁的婆子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們,饒是說了幾句嚴厲的話才令她們乖乖走在長輩身旁。
“別帶着卿鸾她們野,人多跑些個什麽勁,小心摔着。”陳氏板着臉,教訓雲珂。
雲珂顯然不服氣,嘟着嘴抗議:“母親,我想帶卿鸾去瞧我們姑蘇的大鳌山!”
陳氏拉過她的手,“卿鸾是京城來的,多好看的鳌山她都見過了,好好走路,等會子你爹爹給你們買磨喝樂和糖人。”
雲珂聽了陳氏的話,這才安分下來。
雲卿姿走在陳氏右側,一路上都在思忖怎麽開口與陳氏明言她要返京之事,但也思慮着另一件事。從京都城帶來的使女婆子都是簽了死契的,若是走時不帶走一些怕是陳氏要起疑,可若是帶走,總不能一路帶到揚州,屆時又将如何安排,一時間,雲卿姿想不到好的對策。
“阿姐,我頭疼,疼得要站不住了……”雲卿鸾忽的拽住雲卿姿的手臂,說着便将身子靠過去,雲卿姿吓了一跳,忙扶穩她。
她的聲音不小,陳氏也聽到了,“哎呦,怎的了這是,快快回家叫郎中來瞧瞧!”
陳氏一言,引得其他人都望了過來,雲珂她們也是一臉擔憂地看着,雲卿鸾有自己的主意,忙又微微睜開眼睛,擺手道:“不必了大伯母,我許是病症還未好全,我阿姐陪我回家歇息便好,你們自逛你們的便好,我并無大礙。”
陳氏聞言,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秉着待客之道的她,必然是要陪着一同回家的,看了眼其他幾個翹首期盼的小娘子,對雲芷清道:“你帶着他們先逛着,什麽好吃的好玩的記着買回來給兩個妹妹。”
雲芷清笑着應下,對雲卿鸾探究的目光越發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