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十二章

林中吹來一陣陣冷風,侍歌絲毫感覺不到,猩紅的雙眼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黑衣人,手中的劍橫在胸前,她只等黑衣人上前與之拼死一戰。

“侍歌,等會聽我聲音,将蠟燭抛出去。”

侍歌耳畔突然傳來雲卿姿的聲音,輕到侍歌都以為是幻覺。下一刻,雲卿姿掀開了車簾,整個人都探出身子,她雙手背在身後,清冷的聲音傳到衆人耳中。

“你們皆是為了殺我而來,那便放了我的使女。”

她站在馬車前室,神情淡得好似神明,借着月光和燈籠的燭光,為首的黑衣人才看清她,一襲粉衣,輕塵脫俗,不過這樣好看的小娘子今夜也注定要成為他的刀下魂,他甚至生出了一絲可惜的情緒。

黑衣人并未說話,雲卿姿便将一個布包提起,“死前,我倒是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們。我這些年活的不如意,早就不想繼續在這世間茍延殘喘下去,今夜能死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枉我來這一遭。諸位放心,我若到了陰曹地府,定會于閻王爺細說,是你們讓我解脫,這可是無上功德!”

她鎮定自若地說話,實則手心早已冒出汗珠,她揚着笑顏,晃了晃手中的布包,黑衣人只顧着看她手中的布包是何物,卻沒發覺侍歌早已悄悄繞到馬車另一端,手中還拿着一枚閃着燭光的蠟燭。雲卿姿此舉,只是為了拖延一些時間。

布包裏裝了足量的面粉,她此刻心中也是有些緊張,此法只在書中見過,也不知能否成功,只是不得不賭上一把了。

她眼神一凜,捏住布包的一角,奮力向黑衣人處将面粉撒去的同時喊了聲“侍歌”,黑衣人暗道不妙,往後撤了幾步。侍歌同時也将手中的蠟燭扔向黑衣人處。

面粉與火接觸之時,便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侍歌趁此時忙拉着雲卿姿往密林中跑去。

在原地的黑衣人,雖未被這小小的爆炸傷到,但也有一兩個傻的方才沒有反應,眼睛被炸了此刻睜不開。“一群廢物,還不快去抓人!”

侍歌傷得很重,方才又因長時間的打鬥而傷了些元氣,借着今夜的月光,雲卿姿才能穩穩托住侍歌的身體不讓她倒地。

“将奴婢放下,娘子快逃吧,不要再管奴婢了……”侍歌喘着氣,虛弱道。

雲卿姿并未松手,只是叮囑她好好撐着。她們速度太慢,侍歌已經聽見黑衣人的聲音了,她心中着急,便要将雲卿姿的雙手扒開,但被雲卿姿按住,她堅定道:“我不會抛下你的。”

不知過了多久,雲卿姿遠遠瞧見一個山洞,此刻侍歌依然神智不清了,只能勉強支撐她行走。雲卿姿見狀,便俯身将侍歌背在身上,一步一步朝着山洞走去。她不知黑衣人何時會找到她們,是以她不敢生火,身邊也并無可用的草藥,只能摸索着幫侍歌進行簡單的包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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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衣衫上沾滿了侍歌的血,鮮血的氣味如同鐵鏽,占據了她的鼻息,她此刻只想着如何能救侍歌,要搬救兵也只能等到天亮,可是夜太長了,侍歌不知道能不能捱到那個時候。她正想着,忽的聽到洞外傳來聲響,她悄悄探出山洞一看,不遠處有兩個黑衣人正在搜尋。

火光電石間,她便做了決定。她将身上的外衣脫下,蓋在侍歌身上,又拿出那把匕首,藏在腰間。侍歌迷迷糊糊間感知到了什麽,抓住她的手腕,“娘子,不要走……外面很危險……”

雲卿姿這才蹲下來看她,侍歌受了重傷都不曾落淚,此刻感受到她要獨自離去,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了下來,砸到她的手背上,她抹去侍歌的眼淚,柔聲道:“侍歌,在這等我,我會回來接你的,千萬不能死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走出山洞,貓着身子朝着另一邊跑去。搜尋的黑衣人便是方才被面粉炸到眼睛的二人,瞥見雲卿姿的身影,連忙追了上去。他們見她只身一人,以為她的那個奴婢已經死了,更在心中嘲笑這個官家小娘子,不找個地方好好躲着,竟還在這林中亂跑。

雲卿姿很明顯的感受到身後對她窮追不着的黑衣人,明明可以直接上來抓住她,但依舊不緊不慢的追着,就好似貍貓逗弄老鼠一般,她心中浮起一股無名之火,捉弄了侍歌又來捉弄她。但為了侍歌,她須得将他們引得裏那個山洞更遠些。

今夜十七,月光如銀,但不知怎的,忽的飄來烏雲,将月光擋得似有似無,雲卿姿在這樣的影響下,跌了許多回,衣衫也被路邊的雜草樹枝勾破了。她不知自己跑了多遠,跑的兩條腿酸澀不已,此刻更像是沉了鉛一般。

忽的從她的左面好似有人朝她飛奔而來,她立馬掏出匕首,卻不料,來人竟将她撞了個滿懷,她的匕首終究沒有機會刺下去。

這人不僅帶着濃重的血腥味,還隐隐有些梅花香,就在此刻,烏雲散去,月光又鋪滿了整個密林。樹影斑駁間,雲卿姿低眸一看,那張在夢中出現的臉如見又出現在她眼前,她瞬間紅了眼眶,今日所遭的恐慌與驚吓好似都在這一刻分崩瓦解。

花暮錦滿臉驚愕,但來不及思考為何她會出現在此處,他知身後的人要追上了,只拉着她往前逃。

追着雲卿姿的黑衣人看見她身邊突然多了一人,滿腹疑惑,加快了追趕的步伐,就要追上他們之時,發覺另一個方向也追來幾人。那幾人掏出飛镖就朝着雲卿姿他們丢去,這兩人眼疾手快攔下了飛镖,兩行人都認定對方是來搶人的,提刀便打了起來。

花暮錦受的傷不比侍歌的輕,雲卿姿将他的手搭在她肩上,攙着花暮錦一步一步朝前走,只聽到身後刀劍打鬥的聲音,她正暗喜,以為是花暮錦的手下到了,下一瞬,一把利劍指着他二人。

“殿下,想不到你運氣還不錯,還能遇上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手握利劍的黑衣人,嘲弄的看着花暮錦。

花暮錦将唇邊的血抹去,微微站直了身軀,将雲卿姿攬到身後,“若不是遭了你的暗算,現在死的便是你。”

那人聽花暮錦如此說,更是仰頭大笑,眼神陰狠:“你在京城将我的弟兄全都誅殺殆盡,今夜我便要你為他們償命!”說罷,他便揚劍朝花暮錦劈去。

雲卿姿忙抱住花暮錦的腰,向後退去,但卻被樹枝絆了下,踉跄的摔在地上,花暮錦一時沒反應過來,半個身子都壓在雲卿姿身上,聽到她的悶哼聲後才趕緊翻身起來。

黑衣人見狀,更是怒不可遏,“臭娘們,成心壞我好事!既然你如此護着他,那我便成全你們,讓你們做一對亡命鴛鴦!”

說罷,他一招手,身後便沖出幾名黑衣人,花暮錦一面護着雲卿姿,一面與他們打鬥。他赤手空拳,方才又極度的奔跑,現下整個人更是虛弱不堪,雲卿姿将別在腰間的匕首取出,毅然擋在他面前,準備替他擋傷。卻在千鈞一發之際,花暮錦将她拉開,生生扛下黑衣人的一劍,劍入肩胛,竟要将他整個人刺通一般,他噴出一口黑血,肩胛處的血更像是流水一般,雲卿姿試圖拿手堵住卻沒有絲毫用處。

“殿下,殿下……雲卿姿托住他的身子,緩緩蹲下,她聲音顫抖,眼中的淚奪眶而出:“傻子,真是傻子……”

花暮錦見她落淚,努力扯動嘴角:“阿景,別哭,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快死了還你侬我侬,世子放心,你若死了,我立馬送這娘們下來陪你!”黑衣人獰笑一身,揚劍便又刺了過來,這回是朝着他的胸口而去。

雲卿姿張開雙臂,将花暮錦護在身後,既然逃不掉,那便讓花暮錦活下去。花暮錦深覺心中好像有什麽轟然倒塌,然後又重新建立起了一堵高牆,而這堵牆的主人,現在就展着她柔弱的臂膀将他護在身後,他眼中的淚無聲無息,不知何時落下,他渾然不覺。

她視死如歸的眼神盯着前方,下一瞬,有溫熱的血濺到她的臉上,順着下巴又滴在地上。濕熱的感覺令她打了個激靈,執劍的黑衣人在她面前倒下,眼睛瞪得大大的,至死不明被何人所殺。

一位翩翩郎君從天而降,一襲藍衣錦袍,腰間佩戴的玉環當啷作響,手中的所執的利劍還滴着黑衣人的血。他擡眼後,望向雲卿姿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剩餘的黑衣人也被這位郎君所帶之人統統斬殺。

雲卿姿有種劫後餘生的喜悅,側頭去看花暮錦,他不知何時已經昏了過去,臉上的淚痕都還未幹。雲卿姿将他的扶起,讓他能靠在她肩上。

“這位小娘子,可有受傷?”

藍袍郎君開口,雲卿姿才擡眸望他,眼中還帶着警惕。

“小娘子莫擔心,在下并無惡意,我姓顧,單字珩,不知小娘子如何稱呼?還有……這位…你們怎會出現在此處?”

顧珩意指花暮錦,雲卿姿見他身姿卓越,舉止有禮  倒像是讀書人,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我姓雲,這位…是我兄長,我二人遭山匪追殺至此,多謝顧郎君出手相救。”

顧珩點頭,半蹲與雲卿姿面前,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遞到雲卿姿面前:“娘子可擦擦。”

雲卿姿猶豫一瞬,接過帕子,但卻并未擦拭自己臉上的污漬,只是将花暮錦唇邊的血跡擦除,而後将這帕子捂在花暮錦受傷的地方。

“萍水相逢,多謝顧郎君。只是我兄長重傷,我的貼身使女為了保護我也受了傷,可否請郎君幫我,事後必有重謝!”

她眼中閃着細碎的光,眼圈紅紅,像是一只可憐又可愛的小兔,顧珩見她這般模樣,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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