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陰祟之物
陰祟之物
與忘憂那平淡的表情不同的是,上官望舒看着忘憂的眼神,充滿着震驚愕然。忘憂重新支着下巴,淡淡地看着那空無一物之處道:“看你反應,我猜,只有我能看見,對嗎?”
忘憂的目光移動到身旁一副茫然面面相觑對看的二人,那反應肯定了忘憂的答案。他輕輕地呼了一口長氣,目光落在了上官望舒的肩上道:“我只是感覺,我在你身旁時,這黑霧像是收斂一點。”
“你看見了什麽?”上官望舒的聲音在顫抖着,他像是期待着忘憂給出一個他想的那個答案來,卻又像是害怕着什麽似的,眼光流着一絲驚恐之色。忘憂緩緩地走到了他的身旁,伸了手向他肩膀的上方一捉,那只有此二人才能看見的黑霧發出了嘶啞的叫聲,上官望舒扭過頭去看看忘憂落在空中的手,只見他竟能捉着那黑霧的手腕,把他整個提起來,讓那黑霧動彈不得。
上官望舒吃聲道:“你竟能,把他捉住?”
一旁的長風與雲帆雖看不見那黑霧,卻仿佛能從上官望舒那驚恐的神情中看見那無形之物被忘憂緊握着手中。忘憂把那黑霧的手拉起,那黑霧的面貌便與他拉得極近,他往黑霧的臉上嗅了嗅後,在他那原本平淡的臉容上,發出了一絲冷笑道:“你身上竟也有香味。”
黑霧乃少年人形,顯着灰黑色煙霧狀,常人不能所見,而如今,這位無端出現的陌生男人除了可見到自己外,還能把他的手腕捉住,簡直讓他匪夷所思。他那霧狀般的發額冒着冷汗,看着跟前這冷笑的面容,忽然心生寒意,由心産生了恐懼來。那黑霧吃聲道:“你是什麽人,為何能把我捉住?”
忘憂像是厭倦了這個問題般,方才冷笑的面容蕩去,恢複了平淡的表情淡淡道:“不知道。倒是你,你是什麽東西?”
上官望舒看着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驚訝道:“你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卻能把他捉住?”
忘憂認真地看着那團黑霧,像是思考了片刻後道:“不知道,或是,想不起來。”
上官望舒收回了驚訝之色,讓自己稍稍冷靜下來道:“這是怨靈,我們稱之為‘魂’。”
“魂!?主子您的身上竟有魂!?”雲帆吓得站起了身子看着忘憂那像是空無一物的手道:“但你怎麽可能以手捉魂?那是不可能的事!魂根本沒有身軀,只是一縷留在世間的魂魄,怎麽可能觸碰?”
忘憂的目光落在與自己對上眼的那團黑霧,淡淡說:“是嗎?但我确實捉到了。”他的視線轉回了上官望舒的臉上道:“他一直跟着你?”
上官望舒的眼中泛過了一絲哀傷,瞬間又把表情收了回來,淡然道:“嗯,一直都在。”
忘憂向魂的脖子旁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所以,此黑霧……嗯,此魂,我可以幫你解決掉,也只有我能幫你解決掉,你要雇我作侍衛,以你的血作報酬嗎?”忘憂默默地想,其實現在他發現,魂身上發出的香氣,與上官望舒的血同樣讓他垂涎,就算上官望舒不答應,他把這魂捉住,每天吃他一些,還是足夠果腹的,只是,可能,有些惡心罷了。
想到此處,忘憂的眉頭輕皺了一下,心裏又有另一種想法:還是喝血比較好吞咽。
上官望舒自然不明白忘憂心裏此刻的争紮,只道他輕皺的眉頭,只是嫌棄手中拿着魂般。他靜靜地看着那被捉着而臉露兇光的魂,淡淡道:“他……不用解決,但你可以把他捉住,或許,能讓他收斂一些也是不錯的。”
他腦中浮着這魂每天弄得自己不得安睡,時而在他的耳邊低語,這種日子已過去了十六年。這十六年以來,他默默地承受着這些,卻從不與旁人提及,只因這魂,與他的關系匪淺。
魂冷笑了一聲,狠狠地看着上官望舒的臉道:“你殺得了我一次,為何不讓此人殺我第二次?”
上官望舒像是回避着魂的目光,偏過頭去重新看着那燒得旺盛的火堆沒有作聲,魂卻變本加厲地狠聲道:“上官望舒,你不要忘記,要不是當年你把我殺死,現在的太子之位,便是我!是你殺了我,才讓現在那白癡坐上了太子的位置!是你把我的一切奪走!怎麽?你不殺我,是因為你的心過意不去嗎?告訴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一樣跟着你,永遠讓你不得安寧!”
上官望舒看着火堆的目光淡然,這些話他聽了十六年,十六年來每天都在這種話語中洗禮着,慢慢下來,他便再沒了多少感覺。只是若是現在這能把魂捉着的人,讓他稍稍收斂一些,讓他稍稍從這十六年的漫罵中解脫出來,還是讓他十分心動的。
他輕輕地扭過頭來,看着淡然的忘憂道:“我雇你可以,但不需要你解決這魂,只需讓他不要打擾我便可,你可做到?”
忘憂看着那一直在手中掙紮的魂,以另一只手放在魂手指上道:“我試試把他的手指弄斷?”
魂原本掙紮的手停了下來,驚恐地看着忘憂那淡然的俊顏道:“住手!”
他的手指稍稍用力,魂便發出了驚呼來:“住手!我不說話便是!”
忘憂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能弄斷他的手指,只想真想試試看,成功了,便能說明能弄斷魂的任何地方,例如胸骨手臂什麽的,總有一種方法能讓魂不再說話。弄不斷嗎?那再想想其他辦法,反正他什麽也記不起來,辦法總得要試才知道哪個可行,只是那時候的魂,怕是要比弄斷手指還要痛苦就是。
也幸好,魂立刻便收了聲,沒有再發出一句言語來。一旁的上官望舒只道忘憂是吓唬魂才說出方才的話,吃笑道:“你倒是真能讓他閉嘴。”
忘憂心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可以。
上官望舒輕笑道:“好,此刻起,你便是我上官望舒的侍衛,但我乃血肉之軀,血總不能這樣每天給你,你且說說你能忍耐的時限。”
雲帆急道:“主子乃萬金之軀,萬萬不可!況且此人來歷不明,要是他是木屬的細作,要如何是好!”
忘憂輕嘆了一口氣道:“我要殺你們,不用待此時。而且,你們說的什麽土屬木屬,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
雲帆看着忘憂道:“人界有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之間相互相克,這你知道嗎?”
忘憂沒有說話,只淡淡地看着去帆,他便知此人連這基本的知識都不知道,又緩緩道:“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轉過來的話,便是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而五行之中,分別處于人界五個方位,由所屬屬性的帝君掌管,那便是北水,南火,西金,東木,中土。而我們是中土的土屬者,此處是土屬與東北方木水的交界處,也是我們所說的邊境之地,既有土屬靈氣,也有木與水的靈氣,對這三方都有利有弊的地方。”
忘憂像是在腦中消化着這些聽上去每個字都明白,但連起來不知所雲的“知識”,臉上挂着茫然地看着上官望舒道:“你是什麽人?”
雲帆本想應答,但看了一眼上官望舒後,又把話吞回肚子。上官望舒看着火堆的目光移到了忘憂的異瞳上,淡淡道:“忘憂,我們土屬者,有一種咒術契約,能建立彼此間的信任,你要接受嗎?”
忘憂看着那淡然的神情,猜想這種契約定不會是上官望舒口中所訴的信任契約,更像是接受契約者,不能反抗不能背叛施契者般的術式。他的腦中努力地尋找着這種契約的蛛絲馬跡,腦中卻還是一片空白,除了方才接收到的五行之說外,便再沒有更多關于這人界的其他記憶。
他心道,反正自己是一片空白,受鎖靈環的影響,也不知道自己屬于哪種屬性,就算下了契約,即使自己是處于土屬者對立的木屬者,那也無妨,只因現時的自己并沒有任何國仇家恨那樣的記憶,他現在最逼切要做的,便是想辦法保住眼前的“食物”,先把自己養活。
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道:“好。”
上官望舒輕笑一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以鮮血在忘憂的額上畫下了一道符咒,随着符咒畫畢,紅光閃耀,血氣沒入了忘憂的額中,消失殆盡。他輕輕地摸着自己的額發,淡淡道:“我想知道這契約的名字。”
上官望舒拿起了地上的樹枝,挑着火中燒得脆弱的幹柴道:“死靈契,一種只有施術者死亡,或者由施術者親自解開方能破解的咒術。施術者與受術者不能背叛對方,若有一方背叛,那便會爆體而亡。”
忘憂沒有說話,默默地看着身旁那二人,卻傳來了上官望舒的聲音道:“不用看,他們都有死靈契。”
忘憂把目光收了回來,又落在了上官望舒的身上道:“所以,你是什麽人?”
上官望舒漫無目的地挑着火中的柴火,目光淡然地道:“我們是土屬者,屬地人界中部檀城,而我,是三皇子,你手中的魂,是大皇子,十六年前,因我而死,等同由我所殺。”他嘴角上揚地看着那雙異瞳道:“要聽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