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昭示
昭示
靳善忙裏偷閑,這天約蔣豫春來到附近一家新開的意大利餐廳吃午餐。他路上買了支玫瑰,這會兒插在蔣豫春口袋裏。
蔣豫春說,親愛的,我很承你的情,但我習慣脫了外套吃飯。靳善說,那就脫,一會兒走了我再給你別上。蔣豫春脫了外套笑道,你一會兒還有別的安排?靳善說,下午有個拍賣會,場面不大,規格很高,我聽說王複坤也去,咱們過去打個招呼。蔣豫春問,他小兒子不去吧?靳善似笑非笑說,怎麽回事兒吶你們?老實交代。蔣豫春說,你吃醋?靳善說,得了吧,這種小屁孩有什麽醋可吃,反倒是你,堂堂正正地躲他作甚。蔣豫春說,倒不是躲他,是怕這場面見了回頭不好解釋,他老想着查我的身份底細,我一個十多年的黑戶他能查出什麽來,這些事還是先瞞着吧。
服務員很快把菜品上齊,餐廳背景的小提琴曲變成了熱情的弗拉門戈舞曲。
蔣豫春看到靳善臉色不對,轉而舉杯笑道,先祝賀你光榮升職,三個月不到就升崗加薪,公司裏不知道多少羨慕你的。靳善同他輕碰了一下杯說,我姓靳這事又沒瞞着,大家心裏都明白怎麽回事。蔣豫春說,但你又不是那種草包富二代,這點明眼人都看得清楚。靳善說,你指姓王那小子?蔣豫春知道他醋勁大又想逗他,只說,你還跟人家過不去?要我看,人家論家底學歷,都不算差,他那個性也有幾分肖似你剛認識我那會兒。靳善說,可你現在都有我了,再看他那種,難道就不覺得曾經滄海,視衆流無物?蔣豫春笑得眉眼彎彎,靳少爺好大口氣,可我瞧着小王雖然年輕氣盛了些,但一腔熱血奔着公平正義也頗能打動人呢。
光有熱血起什麽作用,靳善不知想到什麽,停頓片刻又說,豫春,我棄法從商,不是朝着靳東成那種資本家去的,你懂我的。蔣豫春握上他的手,我明白,我只是不願意你來作出犧牲,不論是為了什麽。靳善看着他的眼睛說,有些犧牲不僅值得,而且驚喜,我最大的犧牲,換回了我最珍視的東西,重來一次,我還會這麽做。蔣豫春朝他笑笑,好吧,我必須承認,靳少你的魅力還是比那些小年輕大多了。
兩人一齊舉杯相碰,紅酒輕輕搖曳。
下午的拍賣會以古玩字畫為主,在場的大多為專業收藏家,年長者居多,像靳蔣這種年紀輕的人在一衆人中醒目得很。靳善輕車熟路來到二樓包廂,門口的保镖秘書顯然提前被知會過,二人被引進房間,見到了屏風後正品茶的王複坤。
靳善取下墨鏡,微微躬身笑道,伯父,好久不見,我回國後在公司裏做事,卻一直沒來拜訪您,實在是我這個做小輩的不懂事。王複坤說,不怪你,我知道你進公司的事,也是一直沒機會在公司裏碰上,知道你願意回來,我和東成都很欣慰。靳善說,我知道您喜歡古玩,自己卻沒這個鑒賞能力,一會兒您相中什麽好的物件了,只管和我說,權當是晚輩給您的賠禮了。王複坤笑逐顏開,直呼客氣。
或許蔣豫春衣着身板太過紮眼,王複坤微微偏轉了視線,靳善剛要開口,蔣豫春主動上前兩步,站到靳善身邊說,王哥,多年不見,您愈發精神了。王複坤眯了眯眼,神色一陣恍惚,似是一時沒認出來,蔣豫春主動幫他回憶,零八零九年的時候,我跟着靳董,那時生意場上亂,好幾次您幫我們解的圍,豫春不敢忘了這個恩。
這個“我們”用得極妙,靳善知道他的意圖,鼻端輕嗤了口氣,旁人沒聽到,蔣豫春能感到他的不滿。
王複坤笑道,原來是小蔣啊,那時候你才十幾歲,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剛才還真沒認出來。蔣豫春說,如今再見,也是有緣。
王複坤年紀再大,也不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兩人西裝顏色不同,但紐扣領夾稍加留意便看出款式對稱協調,顯然是成套訂制的。他年輕時候又不是沒鬼混過,上衣口袋裏的紅玫瑰沒有自己插的道理,至于插上它的是誰,倒是值得玩味。這姓蔣的娃娃當初跟在靳東成身邊,如今又陪在他兒子站在這兒,顯然別有意味。不過靳家父子的關系,現在看來是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樣密切了。
蔣豫春上前給他倒了杯茶,遞上前,說,您這些年的口味還是沒變,我前幾天收了些安徽運來的太平猴魁,您要是肯賞光,回頭豫春就拿來給您嘗嘗。
青花釉質配着素白手指,修長潔淨,倒是幅好風景。
他這話正中王複坤下懷,剛要接過茶盞,旁邊突然橫來一條手臂,那握盞的手背上又覆了一只手,青筋橫骨。王複坤偏頭,見靳善笑道,伯父,讓豫春哥親手奉茶,您算是頭一位,可我爸教過我,這茶還得是小輩敬長輩的才合适,我在這裏,讓豫春哥敬您,回頭我爸知道,該說我不知禮數了。說着他就把茶盞緩緩從蔣豫春手中奪過,遞到王複坤面前。
王複坤接過說,你這孩子,倒教我不知道這是要領誰的情的了。蔣豫春插進來說,王哥您明察,小善可不是要藏着那太平猴魁,只是盡個晚輩禮節罷了。
一番暗流湧動後,王複坤讓身邊助理搬了兩把椅子在旁邊,拍賣會在主持人介紹下開始。王複坤身邊的秘書代他中途叫了幾次價,拍品衆多,唯獨一個鎏金鑲玉的古盤讓王複坤看上了,靳善按之前的話特意拍下來哄他開心,結束時起身作別,見他果不似起先那般僵硬了。蔣豫春臨走前說,王哥,您應承下來的事我可是當真了,過幾天您得空歇息的時候我再去拜訪,您莫說我忝顏擾了您清靜。王複坤笑言哪會哪會,轉頭讓秘書跟蔣豫春留了個聯系方式。